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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阁的这场廷议只在很小的范围内举行,而张居正特别吩咐冯保派人看守,而参加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如果消息走漏,怀疑范围很小,所以每一个人都守口如瓶,顶多就是快马加鞭一封封急信往辽东送。因为每个人都拥有这样一种好品质,因此竟然没有任何关于速宁真实身份的传闻。即便如此,汪孚林依旧在都察院受到众所瞩目。不只是因为这次廷议,而且因为比他年资深的赵明贤回来,竟然甘居其下,上司下属相处融洽,也不知道多少人大失所望。
很多人还热切盼望着广东道能内斗一场,尤其是对外大肆宣称汪孚林和自己是好僚友的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
在这种大环境下,在国子监读书的吴应节,也本能地察觉到周围那些监生对他的态度明显两极分化。有人对他敬而远之,除却上课都绕着走;也有人对他极力巴结,他随随便便说句话就能引来击节赞赏。
别说是他,就连捐监入学的陈炳昌也非常苦恼,因为他曾经是汪孚林的书记,这次是汪孚林掏了两百六十两银子,亲自帮他办了捐监入学,这事两个国子博士本来还替他保密的,可却被那些最爱口舌的吏员们给曝光了出来。而他所在的学堂原本大多是捐监,所以往日根本不坐监的捐监监生,连日竟是好些都来听课,他左右相邻的位子全都成了香饽饽。
国子监六堂为东西各三堂,捐监进去的,大多都是在正义、崇志、广业这西三堂。国初,西三堂是用来安置通四书而不习五经的学子,要一年半才能升到东三堂的修道堂或诚心堂,再一年半才能升到最高的率性堂,然后根据积分进行考核,最后才能肄业,得到监生这个出身。现如今,西三堂完全成了捐监生的自留地,平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而所谓至少三年的读书期限,也只是个名头,捐监更是默认出了钱就有监生这个出身。
可现如今举人都尚且要通过运作才能当官,更何况区区监生?
正因为如此,除却家里有钱,捐监只是为了求个出身好结亲的富家子弟,以及跟着做官的父兄长辈在京城,不愁前程的官宦公子,其他大多数人不过是为了前程蝇营狗苟的寻常人而已。巴结陈炳昌的几个监生就不是为了别的,只希望能求个差事。
这年头,贡监和举监,还能凭运气选个府佐贰和州县主司;恩生和荫生,则因为长辈当着高官,想要留京,还能选个部、院、卫、司、寺的首领官;可捐监的监生能当个州县佐贰又或者府首领官就要谢天谢地了。
如果要留京,那么光禄寺上林苑欢迎你。如果甘心外放边远,云贵广西等卫所的经历,卫学教谕,又或者是王府教授,只剩下这些杂职了。
相比那些极差的出路,更多的捐监生希望能够走迂回路线。比如说巡按御史下到地方,是可以携带监生作为随员的——汪孚林这种当年直接从南直隶老家被指派的属于特殊情况——而这样的随员甚至可以领到朝廷的微薄补贴。尽管单单吃补贴,也许连温饱都难,但他们更看重的是这样一个机会。谁不知道御史是天子近臣,要是真能得人眼缘,说不定就能得到举荐去好地方当官。
在如今这个年代,捐一个监生出身,然后要想当官就这么难!
此时此刻刚参加完升等考试出来的陈炳昌,身边就赫然围着三五个人。出身寒微的他算是性子很好的人,但每日里都被人这么簇拥着进进出出,他哪里能习惯得了,此时完全不想和这么多人搭话,竟是暗地祷祝满天神佛保佑自己能够升等成功,进入东三堂,如此就能摆脱这些人了。当下了台阶的他看到吴应节时,见对方身边不像自己一样围满了监生,只站着一个有些陌生的中年人,他满脸殷羡,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吴大哥。”
几个年纪不小,却盯着陈炳昌一口一个陈兄的监生一听到这称呼,就知道对面那是汪孚林的嫡亲妹夫,顿时面面相觑。相比陈炳昌,他们当然更希望能够攀上吴应节这棵大树,奈何吴应节是汪孚林的妹夫,万一惹恼了那位可不好办,而此时吴应节身边那个人他们更不敢得罪。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很快便不打甘心地散了。
吴应节见陈炳昌身边犹如苍蝇一般的人全都散了,这才笑吟吟地拉了陈炳昌过来,指着身边的中年人说道:“陈小弟,这是率性堂的周斋长。”
率性堂是国子监第一堂,而斋长放在后世,也就是班长的意思,如果放在大明初年,这么一位简直是放出去就可以担任布政使按察使的,陈炳昌自是立刻肃然起敬。而他那恭恭敬敬的态度,显然让吴应节口中的周斋长非常满意,寒暄几句后就开口说道:“如今升等不比从前,不用年限,只要通过了升等考就行,监生也不至于要读满四年,吴贤弟这次也参加了进率性堂的升等考,若是陈贤弟你也一考成功,你二人就出名了。”
陈炳昌憨厚地笑了笑,吴应节却连忙说道:“周前辈,要说读书,陈小弟当年小小年纪就和兄长从湖广到广州濂溪书院求学,比我的向学之心坚定多了。他还曾经跟着翰林院许学士,就是如今南监大司成学过一阵子,可不是我这半吊子能比的。”
听到这话,周斋长不禁对陈炳昌刮目相看,当即更热络了几分:“好好,那我等着你二人同进率性堂!若是能挤进参加明年的顺天府乡试的名额,到时候考个举人回来,那也不枉你们进监一回!”
他正说着这勉励的话,就只听有人开口唤道:“周斋长,礼部王侍郎来了,指名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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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五章 王锡爵的示好()
六部尚书各一位,左右侍郎各一位,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位,左副都御史又或者左佥都御史若干,这些部院堂上官都是有数的,大多数在京城的人都会死死记住这些官员的名字,免得听人说某部某侍郎或某尚书的时候,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谁是谁,这也算是在京当官者必备的另类护a
但吴应节毕竟进京未久,又只是到国子监读书,所以他听到礼部王侍郎来了,而周斋长立时露出了满脸郑重,歉然赔礼之后就匆匆而去,他就忍不住问陈炳昌道:“礼部王侍郎是哪位?”
陈炳昌跟着汪孚林在京城一年多了,之前又是专管文书的书记,还在许国门下求教过,此时连忙拉着吴应节去号房,又低声说道:“礼部王侍郎便是和申阁老同榜的王锡爵,年初刚刚擢升到礼部右侍郎,他还想告病请辞的,结果却没走成。之前首辅大人夺情,他还去堵过门的。”
吴应节这样的小小秀才,哪怕心里对张居正夺情不以为然,可嘴上那是绝对不会说出来,因此对于王锡爵反对张居正却还得到提拔,不由得啧啧称奇。太仓王锡爵在南直隶那也是名声赫赫的人物,即便在徽州歙县,王锡爵也是很多豪富的徽商拿来教育子弟常用的例子。毕竟,王氏经商起家,乃是太仓豪富,其祖父王涌积攒下家资无数后,就开始培养子弟读书下科场,到了王锡爵时才瓜熟蒂落,说起来和松明山汪氏很有些相似。
只不过,王锡爵的名次可比汪道昆当年强多了,赫然榜眼,而且从翰林院编修起步,一路都是标准的储相路线。当过翰林院侍读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也当过国子监祭酒,现如今担任的这礼部侍郎之职,大多数时候也都是阁老们的自留地,可以说是日后的阁老热门。只不过,比起当年的状元申时行,王锡爵的脚步还是慢点儿。毕竟,申时行和张居正关系不错,王锡爵却显然不打算坐张居正这条船。
陈炳昌说着说着,突然轻轻咦了一声:“我听程大哥说过,王侍郎好像是万历二年当的北监祭酒,万历五年教习庶吉士,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还上书让勋贵子弟全都入监读书,轰动过一阵子,那会儿勋贵子弟叫苦不迭,周斋长难不成是那时候认得王侍郎的?”
“唔,照你这么说,很可能确实是如此。”
吴应节对王锡爵感兴趣,见陈炳昌也对那周斋长感兴趣,竟是好奇地探问了起来,他也很有谈兴。
“周斋长名周固,说是率性堂斋长,其实早就能够离开国子监去谋官,但他实在瞧不上那些用来安置监生的官缺,再加上国子监的祭酒和司业都是来自翰林院,往日压根没时间也管不好已经烂到根子上的国子监,大多数时候就只把希望放在了率性堂,最后干脆选出一个学问好人品好能力强的斋长实际管理率性堂,领着人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顺天府乡试。周斋长至今已经当了六年斋长,之前两届乡试北监皿字号考出的举人里,考中的进士都名声不错。”
说到这里,就连吴应节也有些惊叹:“他自己的时运实在不够好,两次考举人都落榜了。但因为他带着去考举人的那些率性堂监生里头,其中好几个都是他去据理力争,从某些本打算走后门争取乡试机会的监生那里硬生生抢来的名额,却偏偏这些人里头一共出了三个进士。所以,他在率性堂威望非常高,人人都尊他一声前辈。我要不是前次月考成绩还算不错,他觉得我有真才实学,否则根本瞧不上我这样的富家子弟。”
“吴大哥你可是贡监,若没有真才实学,府学怎么会贡上来?”
吴应节听陈炳昌说得天真,不禁哈哈大笑,竟是犹如对弟弟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知道,现如今的贡监可不是贡学业优异的,真要是那么出色,早就通过科考,又或者录遗,大收,去参加乡试了,哪还会竭尽全力到国子监来读书?现如今的贡监,都是贡年资最久远的生员,而这些生员却不是个个都想去,大多数时候就卖名额给需要的人来赚钱。你情我愿,恰是一笔好买卖。我的文章学问还算马马虎虎,所以打算到北监磨砺磨砺。”
两人有说有笑回了号房,又说起朔望日放假回家时该怎么安排。就在这时候,号房外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陈炳昌赶紧上去开门,可一打开他就愣了。
因为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之前见过的周斋长周固!
周固见陈炳昌满脸错愕,他就笑了笑说:“少宗伯想要见见二位。”
少宗伯是礼部侍郎的别称,这种本来只是风行于文人墨客当中的复古风雅称呼,如今却是街头巷尾常这么叫。可吴应节到底不习惯,思量了一下才明白这指代的是谁。他之前在家乡时居多,上京之后,拜访的也顶多就是同乡前辈和同学,做梦都没想到刚刚还和陈炳昌议论的主角如今竟要见自己,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要知道,那可是嘉靖四十一年的榜眼,掌管过翰林院和国子监,教习过庶吉士,如今赫然礼部侍郎,很有可能入阁的人物!
陈炳昌反而表现得要比吴应节冷静一些。毕竟,他见过许国,也曾经奉汪孚林之命去各府送过信件,虽说大多数时候也是那些幕僚相公接见他,可偶尔还是能够见到某些大人物的,一回生两回熟,反而习惯了。此时,站在吴应节背后的他不动声色在对方背上捅了捅,这才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和吴大哥只不过是新晋监生而已,少宗伯怎会突然召见?肯定是周前辈您提挈我们,这怎么好意思!”
周固面上笑着,心里原本还有些犯嘀咕,可起初还挺腼腆的陈炳昌一张口就给自己戴了顶高帽子,他不禁暗自责备自己的小心眼,咳嗽了一声就摇摇头道:“只是少宗伯问我国子监近来有些什么新人,我提到了二位,少宗伯这才让我请你们过去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提挈。”
经过这么一小会的调节,吴应节已经恢复了过来,当下却表现了一番诚惶诚恐。等到他和陈炳昌随着周固过去的路上,他就只听得周固开口说道:“吴贤弟你不用担心,少宗伯为人素来不拘小节,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得和你家大舅哥学学,听说他当初刚进京赶考那会儿,就见过首辅大人。人家正儿八经的进士在首辅大人面前都大气不敢出,他却侃侃而谈,如今更是出入大纱帽胡同张府如入自己家,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我能和汪孚林比吗?你知不知道,他当初在徽州那些丰功伟绩,就足够写几本书了!
吴应节心中疯狂腹诽,但同时却也不禁对汪孚林油然而生敬畏。不管怎么说,汪孚林在家乡说一不二,那还能说是乡宦的力量,可在京师也站得稳稳当当,而且如今汪道昆还已经致仕回乡,那种意义就截然不同了。于是,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他是汪孚林的妹夫,且不可丢了人的脸,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