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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楞了半晌,皱眉道:“此事还有待观察。”
嬴政的目光落到李良处。声调转作温和恭敬,柔声道:“上将军可否为寡人解此疑难?”
这是如以前一般,李良以国师的虚职为秦王、储君提供意见的惯见场面。包括吕不韦在内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
李良心中暗叹,只要自己几句说话。即可决定齐人的命运,不过却不能不答,尤其他现在和嬴政的关系如此微妙。深吸一口气后,从容道:“田健现时实际上已是齐国的君主,一切事务由他主理,自然是希望能有一番作为。可惜却受齐国一贯崇尚空谈的影响,对国内种种迫切的问题视而不见,更力图与我修好。再无以前‘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志了。”
嬴政大力一拍龙座的扶手,叹道:“有上将军此言足矣,太尉何在?
李斯应声踏前一步,捧笏叩首道:“储君赐示!”
嬴政道:“立即给寡人选个说话得体的人,再挑选一团声色艺俱佳的歌舞姬,送往临淄给田健,贺他荣登太子,并赠之以寡人恭贺之词。”
李斯领命回位。
嬴政长笑道:“自桓公以来,齐人便和我大秦争一日之短长。而三晋、楚、燕等不是联我抗齐,就是联齐攻我。这事迟早要作一个了断,却该是我们平定了三晋和楚人后的事了。”
众臣在王绾领导下纷纷出言道贺。
吕不韦和缪毒则是脸寒如冰。不言不语。
李良心中明白。嬴政是在向群臣显示谁才是真正当权的人,同时故意落吕不韦的面子。暗中亦有迫他们加速造反之意。
这时吕不韦忽向旁边的缪毒打了个眼色。而后者则向隔了十多个人的另一位大夫钱直暗施手势。
那钱直犹豫了片刻,才踏前叩首道:“本座有一事禀上储君。”他是缪毒的人,由太后朱姬下诏一手从低层提拔上来当大夫的。
殿内立时静了下来。
李良好笑地看着这个学他称呼“本座”的人。
嬴政不动声息地平静道:“钱卿有话请说!”
钱直口唇微颤两下,才诚惶诚恐地道:“近日咸…阳有很多蜚短流长、风言风语,中伤储君。本座经调查后,发觉这些谣言蛊惑民心,影响很大为此!本座奏请储君,可否任命本座对此事作出调”
嬴政冷冷地打断他道:“钱大夫究竟听到什么风言风话。寡人并不明白。”
钱直脸上血色立时退尽,跌跪地上。重重叩头道:“本座不敢说。”
嬴政怒喝道:“连几句话都不敢说出来,如何助寡人处理国家大事。”
缪毒见势不对。推了吕不韦一记。
吕不韦既迫于无奈,又恨钱直的不管用,干咳一声,正要说话,嬴政已喝道:“任何人等,均不得代蠢材求情,快把谣言给寡人从实道来。”
钱直早叩得头咬血流,颤声道:“外面传储君非是先王所本座罪该万死。”
嬴政哈哈笑道:“原来是此事。”
接着龙颜一沉道:“谣言止于智者,东方六国心怯了,故意散播流言,诬蔑寡人,而钱直你竟将谣言当作事实,还说什么影响人心?”
钱直吓得屁滚尿流,叩首悲叫道:“本座并没有误信谣言,本座”
嬴政暴喝道:“给寡人立即把这奴材推出宫门斩首,族中男的全发往边疆充军,女的充作官妓。”
在众臣噤若寒蝉下,频呼储君开恩的钱直就那样给昌文君如狼似虎的禁卫拖了出去,只余下殿心的一滩因叩破头颅留下的血迹。
吕不韦和缪毒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
殿内落针可闻,无人不因嬴政难测的天威而惊颤。
还有不到一年嬴政就正式加冕为秦国一国之君了,谁还敢在这等时刻出言冒犯。
李良脸色也有些不好,这个“本座”的称呼,他有种再也不想用了的感觉。
嬴政变得太可怕了,他明显是想利用处置这个“本座”大夫,敲打吕不韦、嫪毐,还有他李良。
一石三鸟!
这心箭术转化的帝王心术,最后的关卡,嬴政已经无师自通了,领悟成的这番政治智慧,更适合这个时代,看来他的“始皇帝”的命运只怕快要走到了永恒时代主角的位置上了。
这其中有自己很大心血在其中,李良却绝对感受不到学生成材的欣慰。
嬴政回复平静,淡淡道:“现在这无稽的谣言终于传至殿上,仲父认为该怎样处理呢?”
吕不韦亦恢复冷静,沉声道:“储君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只要我们不作理会,自会止息。”
嬴政微微摇头,表示了他的不同意,再向众人问道:“众卿可有什么良策。”
昌平君出场,踏前凛告道:“臣下以为此事必须从速处理,请储君降下圣谕,赐示万民,以后不准有人私下谈论此事。凡有违论者,罪及全族,告发者重重有赏,如此谣言自然平息。”
李良恍然,知道嬴政早和李斯、昌平君等几个近巨有了默契,要以雷霆万钧的高压手段,平息这个风波。
嬴政欣然道:“卿家此言甚合吾之心,凡有人再谈此事者,无论官职大小,均是居心叵测之徒,立斩无赦。”接着大喝一声道:“退廷!”
众臣跪倒地上,恭送这威权日盛的储君。
李良待要离开回去安排离开的事宜,给昌平君扯着道:“储君要见你。”
123不一样的完结()
嬴政单独见了李良。
李良没有问嬴政因为身份问题而杀人灭口、在邯…郸烧死几百人的事,因为他知道嬴政早就准备好了完美的答案和绝对要这么做的理由。
无非就是“不是寡人杀人,就是被人杀”之类的。
嬴政见李良,有三重意思。
一是试探他是否还可靠、值得信任。要求他一年后重返咸…阳,理由还是军权管理的“换将”。
二是要求替他除去吕不韦和缪毒,李良答应在冠礼前会重返咸…阳,与他们决战。
三是强制勒令赵倩、乌廷芳二女留在咸…阳,其他人不知道嬴政真实身份他可以不管。
李良满含复杂难言的心情,直接带队离开了咸…阳,目前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不易暴露自己这些人离秦的目的。所以琴清和乌廷芳、赵倩一起留在了国师宫。
乌应元、陶方等人也留在咸…阳照拂乌廷芳几女。
纪嫣然带着其他众女和除了琴渊的孩子们,随着李良离开咸…阳,到城外牧场准备混在亲卫中一起远去边疆。
一年后,边塞。
李良与荆俊、滕翼策马驰上牧场内最高的山丘,俯瞰远近暮春的美景。
四周的景色犹如画卷,驼马牛羊自由自在的在广阔的草原头荡,享受着肥沃土地提供的肥美水草。
在清晨缥缈的薄雾下,起伏的丘陵谷地墨绿葱苍,远山则隐约猛胧,层次无限,间有瀑布从某处飞泻而下,更平添生趣。
滕翼仰望天际飞过的一群小鸟。叹道:“终于安定了。”
李良却注目正在策马追逐为乐的纪嫣然、鹿丹儿、善兰诸女和滕宝儿等孩儿,油然道:“这次出征最大的收获非是立下什么功业,而是为我们打下了安稳生活的基础。”
荆俊大感兴趣地追问。
李良道:“这次将匈奴人打击到迁徙几千里之遥。这片土地上,除了我们和私下培养的五万亲卫精兵、还有逃军乱求生的十几万边民外。可就没有什么大国势力了。这样我们的国度就有了基础的人口、土地,还有强大的武力保护着这片乐土。”
滕翼也高兴地道:“是啊,一年的时间就建立起了偌大的国度,真不知道嬴政和吕不韦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心情。这李牧实在是太强了,那赵王有此贤才不用,只怕会灭国。”
李牧在赵王和郭开毒害他之时,就被李良布置的暗棋救出。来到了边塞与李良生活在一起。
只可惜他们发现得太晚,当晚强袭赵军后,只救下了李牧和他的一双孙儿女,李牧其他的家人都被害死。
初时见到老酒友,李良和李牧满心感触,两人从各为其主的厮杀到如今共同为了安享明天的幸福生活而奋斗。
实在是世事无常。
李牧在战场上是几于无敌的,上次次若不是他拖延得当,赵国早就灰飞烟灭了。现在秦国的将领中,即管强如王翦亦难奈何他,可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败于自己国中昏君奸臣之手,这是所有功高震主的名将的下场。
滕翼愕然道:“国师似乎很有感触。可否说清楚点呢?”
李良道:“政治从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为了个人和国家的利益,最好的师徒、兄弟、朋友也可将你出卖。”
滕翼和荆俊露出深思神色。
李良道:“所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否则一旦大祸临头,就会在措手不及下把辛苦得来的东西全赔了去。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到时后悔就迟了。”
纪嫣然此时独自驰在山丘,刚巧听到李良最后两句话,赞赏道:“夫君大人这两句话发人深省。隐含至理,嫣然听到就放心了!”
李良心中涌起无限柔情。看着来到身旁的纪嫣然,豪情奋起道:“这次返秦后。这最后一场仗我们必须打得漂漂亮亮,既干掉吕贼,又可功成身退,那时这塞外才真正是我们安享下半辈子的乐土了。”
滕翼道:“不过假若储君蓄意要对付我们,他将不须有任何顾忌,这可不容易应付。”
荆俊剧震道:“不会这样吧?”
纪嫣然向李良道:“我看夫君大人还是坦白告诉小俊为何会有这可能的情况吧!否则小俊或会把握不到形势的险恶而觉出问题。”
荆俊色变道:“这么说,他的身份谣言并非谣言了。”
李良缓缓点头,把嬴政的身世说了,然后道:“此事必须严守秘密,小俊更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丹儿在内。”
荆俊吁了一口凉气道:“只要看看那天储君怒斩钱直,便知他为了保住王位,是会不惜一切的。”
李良沉声道:“我被人骗得多了,很怀疑储君亦在骗我,你们听过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吗?”
纪嫣然虽博览众书,却当然未听过此事,一呆道:“是什么来的?”
李良解释道:“当兔子全被宰掉,主人无猎可狩时,就把猎犬用来果腹。现在我们的情况就是那样,当吕、缪两党伏诛后,我们便变成那猎犬、最要命的是嬴政认为我们乃知悉他真正身世的人,还会威胁他王位的安稳。”
滕翼点头道:“我们应否要回去呢?没有我们,吕不韦亦不会有好日子过。”
李良道:“若我们不回,保证不出半年,这里就会成为秦军与我们的战场。”
三人同时动容。
李良极目远眺,苦笑道:“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意志。当年他尚是一个孩子时,就用诈骗亲手把赵穆刺毙,事后谈起还得意洋洋。照我猜测,我们牧场的人中,定有人因受不起引诱,做了他的卧底。所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绝逃不过他的耳目。”
荆俊双目寒光烁闪,道:“如给我找出这叛徒来。立杀无赦。”
纪嫣然道:“兵不厌诈,若我们可寻出这入来。该好好利用才对。”
次日,李良与前来换将的安谷溪交接后,带着纪嫣然、腾翼、荆俊,率领三千护卫秦军启程返回咸…阳。
在嬴政冠礼前一个月达到了咸…阳城。
此即盛夏,热火朝天的氛围,将大秦储君即将执掌大权的时刻,烘托得热烈异常。
到达国师宫已是正午,不过却没有嬴政如往常一般来迎接他。
指派了一个内廷宦官前来宣读了一下邀请李良赴秦宫晚宴的旨意。
李良也不是很在意嬴政的态度转变。嬴政现在只怕是忙得无闲暇了,既要准备冠礼登基,又要布置铲除吕不韦和嫪毐,最后还要灭杀自己一帮人。
国师宫内院,李良反倒是悠闲的很。
琴清不在,被嬴政邀请主持冠礼的礼仪去了,李良的这是变向的软禁她来要挟自己。
可惜嬴政不知道琴清的真正实力,不然他绝对会后悔选择她来牵制自己的。
叫来腾翼、荆俊和乌应元商议准备了一番。
他们带着全部人,趁嬴政去了雍都对付叛党的天大良机,从牧场的秘道离开。
李良和不愿意先走的纪嫣然。去接应琴清。
嬴政忌的是李良,所以只要一天他仍在这里,其他人离开他都不会干涉。
这边加上荆俊新来依附的族人。去除出征阵亡者,共有二千一百多人,不过要护送妇孺到塞外去,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