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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掉脑袋!”
“啊?这……这脑袋又不是韭菜,说砍一茬儿就砍一茬儿,那砍了它就长不出来了啊!”年轻的士兵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嘿,这就怕了?”老兵接着说道,“还有厉害的呢!今天给你发了兵簿,以后操练的时候,难免要下去点人头的!若是点卯不到,照样吃军法!如若次次都不到,那你可就成了逃兵了,大明律自有处置的说法。不过啊,也有好处,有这一张兵簿在手,就有一份儿钱粮可以拿。到时候,没有照册子找名那么麻烦,而是直接拿着兵簿去换,不知道方便多少。我可听说这位爷大方着呢!给的钱粮从来都是不亏不欠。若是真像旁人说的那样,能养得起家,操练也便操练吧。反正,等闲也不必我们上战场的,干什么不是营生?操练总是练不死人的吧?”
“这么说,那以后没有这兵簿的,就领不到钱粮了?”
“这话嘛,倒也未必。”老兵四下瞧了瞧,低声道,“我说这个话,你们听了可别往外传。要说伯爷这招啊,也不是没人用过!多少人想要整顿整顿,最后都是整顿的自己灰头土脸。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世爵勋贵从中挡横儿?这兵簿就在我们自己手里头,至于那印信,我也听说了,没在伯爷自己那儿。就这,想伪造一张兵簿,那还不简单?该吃空饷照样还是可以吃空饷,至于下面的操练,伯爷难不成会分身术?挨个看着去?京营十几万人呢,他手下就小两千人,不倒霉被他碰上,谁知道你没操练啊?”
言尽于此,老兵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已经是太多了,揣好自己的兵簿,不再多言多语。但心中却已然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先跟着练上一个月再说,等到放钱粮的时候,看看到底是不是传闻说的那样。如果是,那以后跟着这位爷干倒也乐得舒服;如果不是,那再抽身走人不迟。
此时,他的耳中已经听到那几个年轻的士兵在窃窃私语了,大多都是在讨论着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来操练了,反正也不会那么倒霉被碰上。
老兵嗤笑一声,走开几步,离他们远远的。他在京营里混了十几年了,就这份儿谨慎,让他少吃了好多亏。没摸清陆准的真实能耐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否则,一个不小心,能够揣到的好处就少了,本该避免的祸患也会迎面而来。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至于那几个年轻的士兵,到底还嫩着,没点儿风浪怎么成长的起来?
※※※
陆准的兵簿的确搅和起来了一层水花,但很快,就又被淹没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半点儿看不出来了。世爵勋贵们都觉得他是黔驴技穷了,简简单单的多费了些许的时间,把事情处理掉,然后就等着看陆准的笑话。
什么按照兵簿领钱粮?什么日日操训点卯?什么老弱编入备兵营?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一点儿一点儿的,似乎是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直到放饷的那一天,原本每月都去领钱粮的人几乎是一个没少,还增加了若干,屁颠儿屁颠儿的拿着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都盖了总督京营戎政大印的兵簿去领自己的那份儿钱粮。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为了防伪,自己麾下那万人在发放兵簿的时候,陆准每一张都过了手,还在上面画了押。有细心的人发现了,告知了自己背后的主子。可当主子们问到到底画的是个什么押的时候,他们竟然如出一辙的说,伯爷行伍出身,大概是名字都不太会写,也可能是一笔字太难看,不能轻易示人,所以在盖印的地方点了个墨点,就算是画押了。
这么个小发现让世爵勋贵的走狗们一阵犯恶心,不会写字就不写呗,就算你摁个手印,或者画个圈儿也行啊!竟然就点一个点儿,那你点不点有区别吗?问题在于,这不是增加大伙儿伪造的工作量吗?
怕陆准是有什么后手在里头,居然还有人请了伪造书信、模仿笔迹的行家来,上看下看的看了半天,照着那个墨点儿的样子,再原模原样的在伪造的兵簿上凑上了这一个点儿,无论怎么看上去,都必然是万无一失了。
发放钱粮的当日,陆准极少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案后,抱着个茶壶望天发愣,蔡恒毅、迟俊和迟俊手下的几个小官儿负责审核兵簿。
他们办事的效率极快,士兵们拿着兵簿在他们身前排成长队,他们只是看过了兵簿上的大印,再让伸手对一下指纹,也不在兵册上麻烦的找名字,紧接着就放了行,自有士兵带着去领钱粮。可有心人却注意到,陆准坐的位置,就在领取钱粮的必经之路上,每一个路过他面前的人,他都要出对方的兵簿,漫不经心的扫一眼,才放过去。
难道是在看他画的押还在不在?真是够无聊的!很多人心中都这么想着。
可紧紧是开始了没有多长时间,陆准那边儿却突然喧哗起来。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陆准手里拿着一张兵簿,指着站在面前的人命令道。
身后,两个士兵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那人反剪双臂牢牢地控制住。
“伯爷……伯爷饶命啊!小的没有得罪您啊!”
“没得罪我?”陆准瞪眼吼道,“你还敢说没有得罪我?我问你,这张兵簿是老子发给你的吗?嗯?!别以为随手点个墨点儿就能骗过老子,老子自己点的墨点儿跟你们点的就是不同!来人,给我推下去,砍了!”
“伯爷!伯爷!小的冤枉!冤枉啊!”那人疯了似的大喊,引得排队的人群中一片骚动。很多人都在想,陆准这到底是真的能够认出来,还是在借题发挥?当然,绝大多数这样想的人,都是比较赞同后一种的。
陆准看到队伍中的骚动,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命令道:“慢着!”两名士兵停下拖拽的动作,制住那人,等着陆准进一步的命令,“你说你冤枉?冤枉不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还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仅他的我能认出来,你们每一个人的,我都能认出来!谁要是想在我这儿蒙混过关,吞没朝廷的钱粮,那就是自寻死路!你说你冤枉?好!我就再让你活一会儿,等到这些人都领完了钱粮,我再让你和你的同伴……当个明白鬼!押起来!”
随着陆准的这一番话,队伍后面,很多人已经开始了观望。
实在是陆准说得太有底气了,不像是假的。再加上,正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些人中,又接二连三的的有人被陆准指出冒籍骗饷,被押到一边。这其中有些人他们是认识的,互相之间也都知道对方顶替名字领钱粮的事情。眼看着自己认识的人中,被扣下的,都是拿了假兵簿的人,同样拿着假兵簿的他们就不禁有些心慌了。随着有人开始偷偷溜走,不少的人跟风而动,队伍里很快就少去了一批人。但即便如此,最终被关押在一边的,却还是有三百余名自认运气不错铤而走险的倒霉鬼。
他们实在是不能理解,手中的兵簿是假的没错,由陆准亲自保管的兵册上也的确不可能有他们的名字。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人拿出兵册去对照一下啊!先前介绍这兵簿用途的时候,蔡恒毅特意提到了这一点,说是能大大的提高效率,减少了翻查的麻烦什么的。他们也是得知了这一点,同时刚刚也看到了确实没人拿出兵册对照,这才敢于铤而走险的。谁知,除了偷偷跑掉的怕死鬼之外,他们一个都没能漏网。这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钱粮已经全部发放完毕了,拿到钱粮的人很开心,因为发现和以往的成色、分量实在是大有不同。可还有很多人尚未散去,等着看这三百多人的热闹。
陆准派人将他们一一哄开,派蔡恒毅、迟俊的手下远远的守在外围,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三百余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冒籍骗饷之人,笑着说道:“我若是拿兵册出来对照,就什么都明了了!但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服!你们这些人,并非是幕后的主使。幕后主使是谁,我知道,但我不想追究那么深,也没有资格追究那么深。其实,我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如果在当日登记的时候,你们都在场的话,那么现在,兵册上会有你们的名字,你们手中也会有一张真的兵簿。可惜啊!你们又想要朝廷发的钱粮,又不想随营操练。在听说发钱粮的时候不会对照兵册之后,就想着干脆不要在兵册上留下名字,那样,又能拿到钱粮,又不用受军法约束。真是打得好算盘!不过,三爷今天心情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第313章 萝卜大棒()
陆准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府中的,脸上、身上、手上、靴子上,到处都是已然风干的血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让冯谦看得一阵后怕。早知道如此,他该跟着去的!
那三百多个士兵在陆准向他们展示了自己在墨点儿上做的那独特的记号之后,便都已经服气了,其中绝大多数开始疯嚎着求陆准饶命,更有将家谱背出来,明里暗里威胁陆准‘你小子杀不起我’的某某世爵的某某亲戚。可惜,陆准之所以这么做,其中的目的,说复杂点儿,是为了京营日后的团结;说简单点儿,就是为了杀人立威的。
筛选出的这三百个人,其中当然也有那么零星的几个不符合陆准筛选的需要,但绝大多数都是陆准按照心中早已定下的标准筛选出来的必死之人!
第一,陆准没有给兵簿设限制,当日在宣布了规则之后,只要说自己是京营的兵,就都可以领到一张真的兵簿,可他们这些人却拿着假的来了。这就说明,他们本身就存着不想操练,想白占便宜的心思。
第二,既然能够弄到这份伪造的兵簿,自然绝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货色,背后都是那些公侯伯之流的世爵勋贵,或是驸马都尉这样的皇亲国戚。杀他们这些小卒子,目的就在于敲山震虎。
第三,为什么陆准任由那些偷偷溜走的人就那么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而不管不问?那是因为,胆子小的,往往背景不够深厚,他们只是人家的仆从、亲兵之流,没那么硬的关系,不敢赌上性命。杀他们,白白脏了刀子,起不到震虎的作用。
眼前的这些人,现在即便是误被网住,也非死不可了。陆准此时如果给任何人面子,都证明他陆准怕了,他有所顾忌了。而他一贯奉行的就是两条,第一,‘输人不输阵’;第二,‘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确实让这些人多活了一个晚上,为的就是让他们被抓即将处斩的消息传出去,该来求情的人统统来过一遍,也统统吃了一回闭门羹。紧接着,今天一大早,陆准却是谁的面子都没有给。击鼓聚兵,大开杀戒。
当着所有兵将的面,验明正身,他亲自动手,一刀一个,一共砍了三百多刀,结果了所有被抓的人的性命。以至于直到走进家门,他依旧处于病态的兴奋之中,但他那拿刀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哆嗦的完全不成样子了。
“你这也……太冒险了!”冯谦皱着眉头对他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得罪了在京几乎所有的世爵勋贵!你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市井怎么说?”陆准疲惫地坐在躺椅上,闭着眼问道。
冯谦叹口气,回答说:“我让法章出去打听过了,无论是士林亦或是市井,都是一番赞誉之声。就差把你写进戏里头,跟那杀了自己亲侄子的包龙图肩并肩了。”
“唔,没事儿,翻不了天。”陆准说道,“我把承平叫到京里来了,他说宫里传出了消息,陛下挺不了几天了,就这眼前眼后的事情。现在我要是再不拿出点儿真东西,凭什么能让人想起我来?”
“邓承平进京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冯谦发觉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哎呀,也没多久,就半个月!”陆准说道,“他来了之后就他住到新建好的那个江苏会馆里头,名义上是幕后的东家。我么,一面都没见他,他最近忙活着呢!要把京城的关系网铺开,没那么容易。但这消息很牢靠,是他买通的宫里贴身伺候陛下的小宦官说的。首辅大人天天一脑门子官司,魂不守舍的。张阁老最近跟冯太监走动的也愈发的勤了。这事儿啊,十成十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应在今天还是明天。”
冯谦不再追问了,他拿起被陆准随手扔在案上的笔,对陆准说道:“别说,现在看到你这支笔,我就觉得他这笔尖上沾的不是墨,都是血!怎么就真的有那么多人都进了你的套子?就没有个漏网之鱼?”
“不清楚。”陆准摇头道,“即便有漏网之鱼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应当都没发现这其中的玄机。否则,我哪有那个机会立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