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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移藩,这是广建众藩以分权,可以防止一藩坐大;张继孟是皇帝重新启用的,行事必能符合圣心。张法孔与巡抚廖大亨同为云南乡人,对廖大亨不能起到监督制衡之效。将其调到中央,可分廖大亨之权。
皇帝脸上的微笑更浓了。他颌首道:“可!瑞藩移至何处,仍由瑞藩地方奏请朝廷!至于张继孟,让李日宣(注一)上个折子,内阁票拟!”
……
皇帝和自己的首辅明目张胆抢劫皇室宗亲,而且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这件事,皇帝的确有顾虑,既怕上天责罚,又怕勋贵宗亲呱噪,因此他不能承担一点责任。明诏天下,便是这个原因。
送走了周延儒,皇帝心情大好。可一晃眼看着案几上的几大堆奏章,他顿时没了好心情。
“田贵妃今日可好些了?”皇帝问王承恩。
“娘娘病体日渐沉疴,今日仍不见起色。昨日承乾宫管事(注二)来报,贵妃娘娘想将皇子托付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是皇帝登基后为皇嫂张嫣上的尊号。皇嫂亲自抚养皇子,皇帝自然放心。可皇后乃诸皇子皇女之嫡母,田贵妃就算托孤,也该托付皇后抚养,怎么托付给皇嫂?
想到这里,皇帝不由沉了脸:“田贵妃有言于朕,尔等自当立即禀报。如何延沓至今?”
“奴婢万死!”王承恩连忙跪下谢罪。
可是皇帝已经起身道:“速速起驾承乾宫!”
皇帝刚站起来,又迟疑了一下。
“皇爷?”王承恩探询着皇帝的态度。
“这份报纸,你转王德化看看!让他派出东厂辑事到蜀地去!骆炳章那里不是派去了武清侯家里的人吗,怎的此等大事不见回报?”
“皇爷,御史杨大人请罢东厂的奏疏(注三)已经传遍京师。听二王公说,那些东厂的人都惶惶不安……”
王承恩小声回禀,视线尽量下垂,避开主子审视的目光。
“派出去!”皇帝的决定不容置疑。
“奴婢遵旨!”
这时,皇帝凌厉的眼神越过了王承恩佝偻的肩背,扫到了殿角的阴影里,那名年轻太监正垂首待召。
外朝那些朝官大将,终究还是靠不住!
皇帝默然了片刻,一个叛逆的想法跃入了脑海。身边这些阉人,还是得用!
“王承恩,你从勇卫营(注四)选几个得力人手,跟着马文科(注五)去蜀地。马文科,你盯紧了,朕不能养虎为患!”
皇帝径行点了殿角那太监的名。
注一:李日宣,时任吏部尚书。
注二:田贵妃此时应搬回了承乾宫。
注三:《明季北略》卷十八记载了东厂这个在大明朝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是如何烟消云散的。
注四:勇卫营,御马监指挥的部队,是皇帝亲军,守备大内。王承恩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崇祯末年曾经提督勇卫营。但崇祯十五年元月是否提督勇卫营,响木未曾细考。
注五:马文科,乾清宫太监,崇祯皇帝的随侍。
第三百六十九章 永福禅林(一)()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天下最美的地方是杭州,而杭州最美的地方在风光如画的西湖。这个画,自然是指中国的文人山水画。
多少春风得意或者仕途坎坷的文人士子,在西湖边徜徉画境,流连忘返,在山水草木间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
西湖的精巧和典雅,成为了许多地方建园营舍的蓝本。可她沉淀的人文底蕴和逸事趣闻,又是其他地方的仿制品拍马难追的。
她完美诠释了中国传统风景的定义:人文和自然的完美结合。没有人文的景致只能称为穷山恶水,这样的自然景观在朱平槿生活的城市西边,多不胜数,永远看不完。她们如同仅有容貌没有内涵的女人,第一眼令人惊艳,再一眼觉得生厌。
是故,曾任杭州父母官的大文豪苏轼苏东坡,在上班时间喝下一大壶黄酒,于眼神迷离身心出轨之际,在包租的豪华游船上留下了对杭州西湖最深情的记忆,成为西湖之美最贴切的形容:
饮湖上初晴后雨
其二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
年节之时,总是人们扶老携幼举家出游之时。
西湖边北高峰下的灵隐寺,刚刚从前年的火灾(注一)之中恢复过来。正旦是其重开山门迎接香客的第一天,因此上香之人特别多。
清晨时分,山门前已经聚集了无数烧香磕头的善男信女,等待着寺门大开,好冲进去烧头一炷香。寺僧见香客太多,兼之天寒路滑,为防将人挤进飞来峰摩崖造像下的溪水中,在正旦惹出人命官司,所以不敢贸然打开山门,反而派出寺僧骑马向钱塘县衙报信。
灵隐寺号称江南禅林之首,在天下众寺中是响当当的。太祖高皇帝曾经召见灵隐寺住持到南京说法,又授以金褴(LAN)袈裟。钱塘知县接到灵隐寺的报信,不敢耽搁,连忙派出刑房吏员率十几名衙役赶来维持秩序。
古寺传钟声,山门左右开。
山门大开,两行寺僧诵唱着经文走出来。等得手脚僵硬的香客们高兴起来,看来马上就会放人入寺了。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书生踏着积雪,被一个小童奋力拖拽着,带着满身恶臭的酒气,撞撞跌跌地一头冲进了刚刚整好次序的香客群中。人群中的女人顿时发出了尖叫,接着便是几句尖利刻薄的斥骂。那小童连连向周围道歉,说他家公子醉了,他代公子向大家赔罪。众人见小童知礼,又见书生一身打扮,知道多半是应试今年秋闱的秀才,所以悻悻移步,让开一条小道,让瘟神赶快过去,免得酒臭气熏到大家。
从灵隐寺山门西去一里多,弯曲的小路将二人引到了一个清净的小小山门前。
山门上书:“永福禅寺”。
寺前迎客僧见书生走路撞撞跌跌,心中极为不喜,赶忙趁他们未至,率先一步关了山门。等书生和小童赶至,不论如何也拍不开山门了。
这时,一顶暖轿从灵隐寺方向过来,周围还有几名身着劲装的带刀护卫。小童一见轿子过来,连忙将公子扶坐在山门前的石坎上,自己上前行礼。
轿子落地,出来一位中年大官人。他头戴绒缎对角方巾,身披狐领裘皮对襟长氅,面目清秀,神色和善,一簇稀疏的胡子挂在颌下。一见便知,此人非贵即富。
“先生,我家公子昨日与人论诗,多饮了几杯。寺僧怕公子玷污佛门清净,不肯开门。小人怕公子冻着,故烦请先生令人叩门,好让我家公子进去……”
那先生微笑着听了,便将一老吏模样的师爷唤到身边。那师爷用小童听不懂的某种方言向先生嘀咕几句,那先生便点点头,示意师爷上前叩门。
听闻门外报出姓名,躲在门后的迎客僧连忙打开一条窄缝。见到不是刚才那醉鬼,便打开了山门,请贵客上山。可迎客僧转眼便见到小童将书生扶着,跟在贵客身后混进了山寺。他不好当着贵客之面强行阻挡,便对小童怒目以待。谁知,迎客僧的两只怒目却撞上了小童的一对白眼。
……
普圆静院左首的客堂中,一位胖脸大和尚笑容满面,对那仪表不凡的先生敬上一杯香茶。
“听邱施主口音,想必是蜀中人士?”
“静昭大师好见识,鄙人正是川人。”
“不知邱施主到鄙寺,是上香否,是理佛否,还是游赏玩耍?”
“皆不是。学生听闻永福寺茶好水更好,但求一茶而已。”
哦?静昭和尚高兴了。
和尚也是好茶之人,便笑道:“邱施主有佛缘。茶者,与禅最近。静心品茶,便是参禅。鄙寺之茶,都是寺僧自种;鄙寺之水,出自寺中金沙、白沙二泉。是故本寺茶水,不沾半点俗尘之气。不像山下灵隐寺,百姓给佛陀烧个香许个愿,也要趁机捞上几十文的香火钱!”
胖大和尚借着茶与禅,把隔壁邻居灵隐寺公然贬损一番,这把邱施主逗笑了。胖大和尚便问道:“听闻蜀地有位天家贵戚到了杭州,开了一家钱庄。此人好善乐施,在苏杭以船米济民……”
“静昭大师过誉了。学生奉蜀世子之命,护送黄尚书赴任南京。到了南京,便把蜀王府长存米发卖,充作汇通钱庄的本金。谁知一到江南,见众生困苦如此……哎呀……也就是一石粮少卖了三五钱银而已……”
“哎呀呀!怠慢了邱施主!”
胖大和尚一脸惊讶,连忙合十施礼,“一石米五钱银,十万石便是五万两银!市面上说春荒时粮价要涨到五六两,故而豪绅家都在捂粮不卖。谁知蜀地宗室倒有这份仁爱之心,万里之遥将米运来。运费高昂姑且不论,来了倒比本地价还要少五钱!佛曰,慈悲为怀!蜀世子与邱施主仗义疏财、大爱无私,救度一切众生,此乃南无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之举也!”
邱施主被和尚说得脸红,正要回礼,却听一声门响,客堂闯入一人。
此人身着长大棉袍,腰系一根花锦绦(TAO)带,吊着一块玉佩,湿漉漉的头发用一圈银箍扎好。他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醉酒的书生。于是便笑问道:“书生还醉否?”
书生躬身施礼,有些不好意思。
“学生冲了凉水澡!已然醒了!贸然闯入,只为谢先生开门之恩。扰了先生与大师雅兴,还请勿怪!”
书生的口音很怪,有些北地的味道,又有些江浙的味道。邱施主听不真切,又挥手让师爷过来翻译。听了他笑道:“无妨,书生既来,便是有缘,大家共饮一壶香茗如何?”
……
这位邱施主,就是重庆巴县秀才,蜀世子朱平槿唯一的亲舅舅邱子贡。
九月下旬,邱子贡率领蜀地三百年来最大的一支船队离开成都,顺江向江南驶去。
在离开成都前,邱子贡与他外甥有两次秘密的深谈。他外甥讲,他这次下江南,有两个基本任务:布点和布仁。至于捞取银子倒是次要又次要的事情。
布点就是把蜀王府的势力扎入江南各府,伺机而动;布仁就是争取人心,为将来的大变局做准备。他外甥还讲,大明亡国之相尽露,作为大明藩王,他无处可逃,也不准备逃。他要举全川之力,来挽救自己、家族和国家的命运。他希望邱子贡作为他的至亲长辈和他最信任的人,把布点布仁乃至将来经营江南的重任挑起来。
邱子贡就是带着这样的希望和嘱托离开四川的。穿过凶险万分的长江三峡,经过多灾多难的湖广江西,来到南直隶的地界。
在安庆江岸码头的风雪中,邱子贡见到了成千上万饿成一把骨头的幽灵。这些灾民多从河南逃来,已经饿了许久。若是不施以援手,他们中的大多数绝对过不了这个冬天。
邱子贡于是开始卖粮,用腾出的空船位将这些可怜的灾民运到夷陵稍事修养,然后让他们走陆路经三峡到巫山、奉节,再重新上船西运或进行其他安排。
邱子贡知道朱平槿的想法,蜀世子只想要流民中的精壮,垛集为营伍的兵源;又或者是手艺人或书生。这些人到了蜀地,用处大,粮食负担增加却不多。然而邱子贡遇到了的外甥在东门人市中一样的问题。那些灾民主动卖身为奴,丝毫不要银子,唯一哀求的,便是赏口饭吃,并且带上他们全家甚至同宗同村同里的几十号人。
邱子贡看着流民们骨肉分离的惨状,心中不忍,便大胆替朱平槿做了一回主:身体健康能自己走路的人都要!十余条三五百石的空船,顶天只能装载一千人,最后却硬生生挤上了两千人。那些人为了早一天到夷陵吃上饱饭,无一例外地要求当橹手当纤夫!
剩下的灾民无船可载,还好有黄锦这位钦差在。
黄老大人对邱子贡此等仁义之举极为支持,果断中止行程,亲自上岸找了安(庆府)、庐(州府,府治合肥县)、池(州府)、太(平府,府治当涂县)巡抚(即后来的安徽巡抚)郑二阳面谈,请求当地官府襄助。
黄尚书出面,郑巡抚和安庆官府巴不得将这些祸乱之源赶紧运走,立即答应下来,以军用名义征用了数十艘大船参与运输。蜀王府只需给征用船夫管饭,连租银都可以不付。当然,为了一路平安,邱子贡还是私下答应船夫在返程前付一点粮食,聊作补偿。
长江上的大航船比川江常用的三百石船大得多。大船小者五百石,最大者可达三千,甚至五千。样式大都是平头方底的沙船,双桅最多,三桅、四桅很少。桅杆少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朝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