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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里背北向阳的半坡上,零零星星分散着几百间各式各样的房子。正中最大最好的一间,便是七星寨的聚义厅。聚义厅背后的坡顶下方,便是七星寨新任的当家人——第四代摇天动张光陪住的院子。
张光陪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几个月前蒋成仁从长平山狼狈逃回,是他亲自把自己的粮食和银子送了一部分到这里,帮助蒋成仁迅速恢复了元气,从而为自己赢得了仗义的名声。
此番广安大撤退,奉命殿后的蒋完领着大约六七百名残兵败将逃到了秀屏山,这才躲过了护国军从前后及左翼的三面合击,侥幸保得性命。但秀屏山孤悬于广安城外,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坐等下去,早晚还是一个死字。况且除了张光培本部五百人外,逃进来的土暴子完全丧失了建制,各个山头的人马都有。他们喘息未定、惊慌失措,想投降又怕大明朝清算他们的罪恶。这时,他们都将眼睛望向了多谋善断的白无常张光培。
张光培果然不负众望,领着这千余残兵败将从护国军的铁壁合围中寻到空隙冲出去,并在半路上截击了护国军的辎重粮队,抢到可以续命的百余石粮食,这让手下的土暴子钦佩不已。
回到七星寨,未及喘气,摇天动这股土暴子中的三朝元老蒋完,立即上表劝进,请张光陪继承衣钵,成为第四代摇天动。众匪一阵鼓噪,于是张光陪便在半推半就间,坐上了聚义厅的头把交椅。而蒋完则凭借其四朝元老的资历和在七星寨的势力,成为了摇匪的二当家。
天光大亮,张光陪走出自己的房子,几个女人得了新主子的训诫,不敢跨出院门,便在院门口跪着恭送。早早便等在聚义厅屋后的蒋完远远望见这幅情景,便哈哈笑着,爬上山坡上的之字形台阶,向张光陪迎过来。
趁着蒋完还有些距离,张光陪的亲兵队长张宋生小声问道:“副局,仁和寨出动的情报收到没?”
张光陪捋捋他颌下新蓄的胡须,不露声色道:“昨晚收到的,南部县大队动了,仪陇县大队动了,连仁和寨也动了。大概保宁府出了大事!”
“那我们怎么办?”
“办法多得很,只是分寸不好把握。那个老袁毕竟还是袁韬的结义兄弟!”
看见蒋完即将走近,张光陪便略微抬起头来,露出笑容,加大音量道:“仁和寨的娘们谁最浪?……”
这个张光陪为人仗义,啥坏毛病没有,就是好色。不仅喜欢玩,还喜欢把那些女人弄得死去活来!蒋完心里笑了笑,大声接口道:“仁和寨的娘们不错,那袁山猪立寨这几年,抢的女人成百上千,好看的全留给自己了……不过,掌盘子,兄弟们更看重仁和寨的粮食和银子!若是最近搞不回这两样东西……袁山猪虽然没有打下营山,但听说他在蓬州、营山附近打下好几个大户土围子,抢的粮食和银子成堆堆!”
蒋完迎头便说这事,张光培只好正面迎击:“老蒋啊,不是我不眼红仁和寨的粮食和银子,也不是不知道寨子里三千人又要断粮了。”
张光陪说着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把双手一摊:“只是盗亦有道!他和我以前毕竟都在争天王手下。这要翻脸,也要有个由头!将来争天王过问,我们也好有个说法!再说,他的一两千人的主力还在。若是他知道老巢被我们端了,舍了王府军不打,反倒带着人打我们……就凭现在剩的这千把兄弟,那不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掌盘子就是掌盘子,凡事义字当头,而且算无遗策,难怪弟兄们都是佩服得紧!”
张光陪的话让蒋完心悦诚服,他快走几步,迎上张光陪道:“上次我们出山买粮,银子被袁山猪的人抢了,这算不算翻脸动手的由头?”
张光陪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抢银子的事查清楚了?果真是仁和寨的人干的?”
“这……”蒋完露出尴尬的笑容,“船顺水下去,正好经过仁和寨。如果不是仁和寨干的,谁还敢捋我们摇天动的虎须?这方圆几十里鬼都没有一个!”
“这倒是有理!”
“再说听说争天王撤离渠县后,已经退到了巴州江口镇(今平昌县),就在我们东边。要是争天王并不北上巴州,反而向西到我们这边来,这头山猪再在南边一呼应,那您……”
蒋完的话是在明白提醒张光陪:别忘了你对于争天王袁韬而言,也是个自立山头的叛徒!
“那……这样,今天我们就召集弟兄们议议。要打,就要赢!还要赢得干净利落!”
“好嘞!”
蒋完得逞,便兴奋地抱拳一拱,道声告辞,便急忙召集议事去了。
张光陪看着蒋完的身影消失在聚义厅的前院,脸上露出了隐隐的微笑。而张光培身后的张宋生,则是双眼放出寒光。
……
土门场东边不远处的一座山丘顶上,闯山虎袁可仪和几个手下正趁着傍晚的霞光,居高临下打探目标的动静。
从闯山虎袁可仪的身材和面相上,找不出半点老虎的影子。若硬要与某种动物挂钩,那只能与一头即将出圈的猪相比。但据说猪是最聪明的动物之一,所以他的身材和面相只能说明一句老话是有道理的:
人带猪相,心头嘹亮。
袁可仪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前两月他附和争天王出巴山,虽然没有打下蓬州和营山两州县,但利用将王府军困在城里这段不长的黄金时间,他把两州县的城关抢了个精光,又把城郊村镇大户的土围子破了好几个。人口、粮食和银子三样,他都抢了个盆满钵满。
等到王府军大队增援到达蓬州,他又当即立断,迅速撤退,往巴山里跑了个没影。等到王府军大队过了营山向渠县发起猛攻,将争天王袁韬赶出了渠县,将广安、岳池的摇天动部和黑虎混天星部全部合围,他已经逃回了老巢仁和寨,欢欢喜喜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了。
如今他手下能战的土暴子,一下从千余人暴增至三四千人。只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被迫入伙,短时间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袁可仪毫不在意,新媳妇入洞房还要叫痛几天呢!等到这些新丁杀了人、见了血,到时一样好用!
这次离开仁和寨倾巢而出,袁可仪本准备趁王府军的主力滞留于渠江、巴河一线,突然袭击新政坝到金城寨的交通运输线。这条运输线,是身处巴州前线的贾登联部和仪陇县城金城寨的粮饷生命线。
既是官军护国军的粮道,袁可仪并无长期截断的打算。他只是打算抢一把就走,落下点实惠。下手的地点,初步选在新政坝和金城寨中间的土门场。根据他手下探子打探到的消息,土门场时常有粮队过夜。土门场和附近的长平山只有守军不到四百人,而且全是护国军收编的长平寨朱家土兵,战斗力很弱。但北边的金城寨和南边的新政坝都有王府军主力约千人,增援过来也就几个时辰。
就在袁可仪踌躇于是否发动进攻之时,几个好消息前后传来:金城寨、新政坝的王府军主力全部向西调走。连土门场也调走了几十号人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袁可仪欣喜之余,当即作出部署:以五百人佯攻金城寨,让金城寨驻军不得出援。七百人佯攻长平山和新政坝,牵制两处王府军。他自己亲率两千余主力,以雷霆之势突袭土门场。得手后,转攻新政坝,将佯攻变成真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四品大员(一)()
元月二十五日上午,劳累了两天朱平槿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到两胯间十分蛋痛。
连日不断的马上奔波,终于使他年轻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不担心皮肉之疼,而是担心自己骑马颠簸伤了蛋。一旦自己绝后,那不仅是身体上和生活上的灾难,也是政治上的灾难。于是朱平槿出乎意料地命令嘉措率董卜骑兵营继续单独前进,自己留在南部县城等待廖抚。恐怕嘉措这位实诚人打死都想不到,世子留在南部县是为了养蛋。
转交了孔氏的信件,贺永年的爹贺辅被留在了朱平槿身边,美其名曰做侍卫。他对南部县城轻车熟路,这时便乔装打扮一番,悄悄带着张维、蒋鲁和几个警卫去了县城东街一家老号诊所。
那诊所里的老郎中花白胡须一大把,被一群土暴子模样的人蒙着眼强行扔进马车,拉到了一处僻静所在。正在惊魂未定之际,又被刀子逼着给一名带着王府军红口罩的小兵检查命根。
那老郎中深感侮辱,终于大怒。脖颈一横,既不肯看病,也不肯开药,摆出了副宁死不屈的架势。这下张维和蒋鲁一帮人傻眼了。朱平槿不得不扯下口罩,亮明身份。这下又把老郎中吓傻了,他既不敢看病,更不敢开药。
最后老郎中终于把老黄忠惹毛了。
贺辅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寒森森的刀刃搁在老郎中的颈项上,说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若是不能将世子医好,那就一点没用,只好大卸八块,扔进河沟。
朱平槿怕老郎中被吓住,影响了状态发挥,便温言相请。折腾了半天,他的要害处总算用糊着绛黑色药膏的一贴药贴裹好了。
等朱平槿被门板抬回县衙,前方的最新军报已经在等候。伴随军报前来,还有一名特殊的俘虏——保宁知府张继孟。
……
张继孟曾经也是个风流快活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比如请看他写的回文诗:“梅香透幙(MU)寒,雪舞迎风散。杯酒酌羊羔,火炉添兽炭。”
诗里诗外,很有一番情调。
然而这几年,张继孟在蜀地生活得很不愉快。
张继孟原籍陕西扶风,但因为父亲张绍桐在川任职提学道,所以一家人在多年前便迁居成都府。他被崇祯皇帝从牢里放出,接任四品保宁知府,刚开始还有些衣锦还乡的感觉,可没曾想这是他人生灾难的开始。
上任不久,张继孟就遇上了流贼张献忠入川,地处川北要冲的保宁府所属巴州、剑州等州县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官贼大战的主战场。流贼来的时候走保宁府,去的时候还走保宁府。巴州知州卢尔惇逃掉了第一次,没逃掉第二次,与剑州知州等大批保宁官员一同成了献贼的刀下鬼。
好容易挨到献贼出川,张继孟的日子反而更苦。
献贼一进一出,在巴州周围留下了大片空白地带。肆虐川北多年的土暴子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填补真空的天赐良机,迅即出手,攻下了巴州和南江、通江,与陕西的汉中贼连成了一体。霎时间,贼势大炙,震动全川。
紧接着便是春夏瘟疫。
保宁府因战乱饥饿,死了大量的人,没有及时掩埋,成了四川一省瘟疫的祸源。瘟疫传到省城,成都府四门紧闭,来了一个全城大封。其他地方的府州县有样学样,见到瘟疫便关城门。少则几天,长则十天半个月。全川官绅百姓对瘟疫流行的恐惧,对生活不便的怒气,都直指保宁府,尤其是他这位知府。
到了去年十月钦差颁诏仪式上,这种淤积已久的怒气终于猛烈地宣泄出来,差点酿成川臣殴打天使的天下奇闻。
张继孟不能见容于四川官场,这本是他上任之初就已经预料到的事,甚至还是他有意为之。
四川地处西陲,远离南北两京的政治中心,因此东林党在四川的势力并不强。张继孟是东林老将,与川抚廖大亨及众多四川官员本就不是一个政治集团。
张继孟相信,他作为前朝反对阉党的干将,为此坐过牢,受过刑,已经得到了当今皇帝的充分信任。四川官场反对他,反而会使他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更加稳固。
就算巴州丢了,那也是武人和川抚廖大亨的过错,算不到他这位无一兵一卒的亲民官头上。只要朝中东林一党不倒,自然有朝中大佬在皇帝面前替他争辩,保住他的地位。因此张继孟将自己的孤臣境遇视为成绩,洋洋自得写信到京师告诉朝中同党:他已在四川掀起正义的声势,他代表正人君子们正在与奸党余孽展开艰苦的斗争。如果他输了,就意味着奸党余孽战胜了正人君子!
写这些信的目的,一是对奸党余孽进行揭发和批判,第二当然就是让同党在朝中大肆传扬,让他的声名传到皇帝耳中,传到天下士人的心中。
就在张继孟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伟大的正义斗争中时,他没有想到一股力量突然出手,并迅速以一种他完全不熟悉的、完全脱离了大明官场既有政治斗争潜规则的方式方法,对他进行了猛烈打击。这股力量便是蜀王府的那位少年世子,而起因只是张继孟根本没有引起重视的王庄投献之事。
那位少年先是利用瘟疫传入省城的时机,与廖大亨、刘之勃联手在官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