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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队的魏申甚至从前方秘密基地发回消息,邛眉两州的士绅和官府正在积极商议对策,官绅合谋将两州所有的土地骨皮一并瓜分,让省里一点机会都没有!
刘、陈二人知道朱平槿和廖大亨的底线,就是田皮要,后方稳定也要。面对激烈的反对,他们不得不反复出面解释,最后还以个人名义对其中的一项重大政策做了承诺,即田皮强制收储仅以“戡乱”期间为限。天下太平之后三年内,田皮允许原主凭收储文书原价赎回。
这样一来,反对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但若说这项政策便能顺利推行,尚为时过早。
……
朱平槿的老婆评价道,这个政策,对解决当前的粮食生产十分有利,对饥饿中的流民更有强大的吸引力。按照朱平槿的话说,是“政治、经济上意义极大”。但是,这个政策没有解决农民拥有一块土地的根本愿望,就连她曾希望写上去的“五五”普遍强制减租也没有提及,因此最多算个治标不资本。
同时,这个政策对如何加快垦荒进度没有更多更有效的措施,摆出了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比如流民在垦荒期间的口粮、农具、耕牛以及农业贷款等等,丝毫没有触及。流民不可能空着双手、饿着肚子垦荒,然后再饿上半年等着田里长出可以吃的庄稼。当然,以目前四川官府的现状,他们连田皮收储的银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蜀王府,更不可能拿得出流民的口粮、农具和耕牛。
朱平槿的老婆还补充道,垦荒条例的初稿形成后,刘之勃、陈其赤亲自拜见了她,请她提意见。当时她并没有表态,只是答应看看。等刘、陈二人一走,她立即组织郑安民、洪其惠、曹三保、刘红婷、宋振嗣等在家的文武大臣对这个政策进行了深入研究。
他们对这个垦荒条例总体评价也不高,认为只是王府垦荒政策的初级版本。
刘红婷直截了当地判断,根据南直江浙的经验,没有土地清丈为基础,田皮市价补偿完全就没有可操作性;
洪其惠则说,农民垦荒千辛万苦,好处只有“两免三减半”,优惠力度明显不够。要么降低租税额度,要么加长减免期限,甚至把田皮让与垦荒者。
宋振嗣提醒道,王庄要做好士绅叛乱的军事准备。一旦有事,要能够迅速镇压,防止叛乱蔓延。
郑安民对卫所的情况更担心。他认为那些卫所的世袭军官都是大地主,如果这次强制收了他们的地,他们叛乱的能量将远大于普通的地方士绅。对于土司,郑安民更担心。他道,那些地方的土地根本就没有鱼鳞图册,现在官府一下把手伸过去,难免有点饥不择食的感觉。
最后,老婆告诉朱平槿,她决定只加入用银钞补偿这一条款,其余的她建议暂时不做调整,保留原状。因为她已经敏锐地发现了垦荒条例出台给蜀王府带来的商机。
老婆向朱平槿解释道,垦荒条例草案虽然问题多多,但是它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官方确认了皮、骨分离制度,这样就为土地的流转做好了制度上的准备。同时,它支持了王府圈占荒地的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为王府大规模的有组织的垦荒扫清了法律障碍。这样一来,在垦荒中获得最大好处的不是士绅和流民,而是王府。既然实行“先占原则”,那谁能占得过手里有兵的朱平槿?
老婆还解释道,原来田皮缺乏法律支撑,只是民间约定俗成。严格意义上说,属于黑市范畴,所以售价波动极大。
决定田皮价格的因素很多,但大致与战争形势呈正相关关系,与社会稳定程度呈负相关关系。朱平槿这边一打胜,田皮售价立涨。成都周边上等水田的田皮价格,去年初“除五蠹”暴乱之后,迅速下跌到二、三两,然后开始了一个缓慢的上升过程。去年底土暴子攻破广安之后,又曾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暴跌。但当朱平槿宣布御驾亲征之后,又重拾升势,目前已经上涨到了六、七两。
相较田皮价格的暴涨暴跌,田骨价格更稳定,但与税收呈负相关关系。税收水平越高,田骨价格越低。
四川的土地市场还有个特点:重田轻土;重水田而轻旱地;重田骨轻田皮;重平坝轻丘陵。
目前,都江堰灌区的上田一般稳定在每亩十两至十五两之间;中田一般在七两左右;下田四、五两甚至二两的都有。至于抛荒地与山林地的皮骨,价格比耕地便宜许多。比如山区的山林地,因为没有丈量依据,契约上只能大致写明这条小河到山那边的另一条小河之间的某山某地,售价几何。具体到单位售价,价格往往低廉到令人发指,而且没有三十年、五十年和七十年的使用期限!
既然是个大举入货的历史机遇期,闻着钱味就会扑去的老婆岂会坐等?
她抢在刘之勃、陈其赤的方案上报正式朱平槿之前,已经密令各地王庄大肆收购处于价格低谷的荒地、荒山、荒滩,皮、骨不论,多多益善。银子不妨多给地主一点,至少比市面谣传的垦荒局补偿标准高两成,这可以保证收购数量,又可以为朱平槿的政治形象加分。但要争取用银钞,而且要分期付账,如五年、十年。
用银钞收购皮骨,成本可以完全为零。只需将那多印的一百五十万两银钞投放下去就行。这些银钞中的一部分,必然会通过土地交易市场,分期进入资本市场,这样既可增加货币对资产数量的渴求,确保王有企业集团的顺利上市,又避免了对资本市场和货币信用短期内的急剧冲击,可谓一举数得的赚钱法子。
此外,她还要求各地王庄充分利用当前的战争形势,紧跟护国军的前进步伐,尽量圈占无主土地,就算是荒山野岭也不要放过。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荒山野岭中,地上是否长有奇花异草,地下是否埋有金银矿藏。
写到这里,利欲熏心的老婆终于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向朱平槿夸耀:朱平槿抢钱快,但她印钱更快!
读到这里,充满正义感的朱平槿终于忍不住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这是利用自己的职权,通过内幕消息赚取不当利益的违法行为!
这是赤裸裸的公然掠夺!
现今的社会,是私天下,不是公天下,更不是什么人民共和。夺取了天下,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家的,还拿钱干什么!这一点,连刘季都知道!
然而,当蛋痛手更痛的朱平槿重新跌回椅子时,他又疑惑了。既然是私天下,那当今的崇祯皇帝为什么拿不出钱来养兵打仗?又或许老婆根本就是正确的,因为她一眼看穿了虚伪的人性与复杂的社会?
结婚,分明就是对男人耐心的煎熬,而且找不到地方发泄!
朱平槿长叹一声,他精疲力竭地将译完的一页揭起,数了数信纸的剩下页数:还有整整两页!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五尖特急(四)()
屋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一听声音,朱平槿便知道那是廖大亨。他的脚步无论快慢,一定会整个脚掌着地,绝不会像年轻人一样脚跟与脚掌交替翻飞。脚步声到了房门口,戛然而止,然后是一阵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然后那脚步声又重新响了一遍,只是这次是远去的声音。
朱平槿知道,是门口的小太监挡了廖大亨的驾。
他从桌上的烟盒中摸起一支烟,放在烛火上点燃了。一口烟雾从嘴鼻喷出,呛人的烟气立即就在密闭的室内弥漫开来。
廖大亨是不是拿来了最新的战报?
对了,如果一切如作战计划,今早特遣支队的先头部队第十营二连就会与围攻新政坝的土暴子交上手,战况中午就会传到保宁府。此外,刘镇藩部也应该联系上了,或许还有其他部队传回了消息。
朱平槿轻轻叹口气,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每一天都累得象条狗。而外面世界,每一天都在厮杀,每一秒钟都在死人。可与自己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老婆,却沉醉在自己个人的世界里。
她或许还没有意识到,朱某人与她的不同,绝不仅是性别和身份的差异,更重要的还有奋斗目标的差异!
朱平槿知道,老婆前世就瞧不起体制内混的人,所以用自己挣来的大堆金钱来刺激朱副处长。朱副处长挣着死工资,人穷志短,在朋友圈里以囊中羞涩著称,所以家庭地位也高不起来。可是现在,朱某人已经翻身奴隶把歌唱,他老婆依然用过去那一套收拾他,甚至是挖他的墙角!
朱平槿想着他老婆,不由得黯然愤恨起来。面前几张涂满字迹的信纸,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可恶。他恨不得抓起来一把揉了,又或是推开窗户,向窗外的春光大喊一声:
“看,这就是与我一起重生的老婆!”
然而,作为政治人的朱平槿,冷静理性永远是他最大的长处。
消息组曾经秘密报告,田骞在离开成都就职潼川之前,向他的学生们写信,内容之一是对朱平槿的评价:
安徐而静,柔节先定,善而与不争,虚心平志,待物以正(注一)。
意思是朱平槿举止安详稳健,沉着冷静。柔和有节,成竹在胸。善于施恩布德,不与民争利,虚心而不自满,志平而不偏狭,用公正的态度来待人接物。
最后田骞的结论是:朱平槿乃“国之正主也。”
这个“国”,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蜀国”,而是暗指“天下”。朱平槿知道这个评价有些言不符实,但他依然自得于这个评价,并决心从此认真践行天下之主的风范。
既为天下主,岂能为此两张小纸片所难倒?
朱平槿抖擞精神,为全身上下注入真气,重新开始拼音文字的翻译工作。
……
小太监左通送走了蜀抚廖大亨,依旧毕恭毕敬地躬身站在世子卧房的外面,屏声静气感受屋内的动静。
上次五尖特急世子杀了人,而且杀的是身边的太监,这次会不会又杀人?左通心里忐忑不安。刚才世子拍桌子的时候,他已经全身颤抖起来。然而,世子发作之后,屋内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来。难道今日真能逢凶化吉?
这时,一股淡淡的烟味从房间里隐隐飘了出来。
世子在偷着抽烟!
廖抚从养生的角度,明确奉劝世子戒烟;
而院子里的李良医,更是坚决反对世子抽烟的。
他将抽烟视为自戕身体,等同于不孝;将抽烟视为自甘堕落,等同于滥赌嫖娼,因此一闻到世子身上的烟味便要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上奏朝廷!若是李良医闻到了,必然会……
左通想了想,一个好主意冒出来。
小太监左通的邪恶心思,关在屋里的朱平槿自然不知道。这时的他,正手夹烟卷,深伏在桌上,将最后两页信纸翻来覆去细读。
不经意间,他额上的一滴汗水坠落,浸湿了信纸的中央。
难怪老婆要画五个尖!
那一点点背叛老婆的小小念头,早已被他抛到了爪哇国。这个瓜婆娘!朱平槿心里怒骂道,最重要的事情说前面!说前面!说前面!
……
砰砰砰!
良医正李谅德怒火中烧,伸长手臂锤响了朱平槿的屋门。他一面手上动作,一面扇动着鼻翕,奋力地将空气中的烟臭味赶走。
“启奏世子!老臣有忠言进谏!”
“世子爷,奴婢们拦不住李良医……”李谅德面前的三个小太监一起喊。
“滚开!世子身体有痒,就是你们这些贱奴怂恿的!本官要奏明圣上,将你们灭了九族!”
细弱的门栓终于承受不住几个人的力量,啪嚓一声断掉了。房门大开,几个人收不住脚步,又被门槛一绊,都摔在了地上。李谅德下面有三个小太监垫背,倒是摔得不重。他率先爬起来,将乌纱扶正,然后向朱平槿深深一拜:
世子身体即是国本。如今有痒,岂能不惜国本哉!臣请世子谨遵医嘱,不再抽烟!
三个小太监也爬了起来,个个帽歪衣斜,好不狼狈。他们偷瞥一眼世子,发现世子微笑着,将手中剩下的烟卷在桌上的一个瓷缸里摁熄。一股纸张燃烧后的灰烬味道正从那瓷缸里浓烈地散发出来。
院里的动静惊动了门口的警卫,其中还有正充任卫士的刘维明。他们冲了进来,片刻之后,就弄清了情况,手中刀枪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李谅德这个外来户。
眼见形势于己有利,三个小太监一对眼,领班张维上前一步跪倒:
“奴婢参劾李良医无旨擅闯世子寝宫,且出言无状,殊无人臣之礼!”
“李良医在蜀王府一十八载,侍奉先王与母妃,一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今日之事,情有可原,本世子不罪之。”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