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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主体之中也有高下。缙绅地主与庶民地主和自耕农相比,虽然没有血统上的优势,但他们是现任官员,是退休官员,是官员的预备队。他们有权有势,掌握着朝堂的话语权,代表着正义与公平。他们利用自己的政治经济优势和小冰期频繁的天灾疯狂占地,垄断商业,肆意逃税,大搞权贵经济,侵害庶民地主和自耕农的利益。
由此可见,庶民地主和自耕农是社会的底层。比起最底层的佃农贱民,也就好那么一点点。他们在天灾人祸的逼迫下,纷纷破产,沦为佃户、长工甚至流民。所以,庶民地主和自耕农对皇族、贵族和缙绅地主有着根本性的利益冲突,彼此间矛盾的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地主与农民!
缙绅地主是读书人,庶民地主和自耕农是平民,皇族、贵族、缙绅地主与庶民地主、自耕农之间的矛盾,本质上就是权贵与平民之间的矛盾。同时,庶民地主和自耕农作为有产阶级,天然地要求国家稳定,镇压流贼,抵抗外辱,这与朱平槿的追求目标完全一致。
洪其惠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建议由王府出面,收编四川的庶民地主和自耕农,把朱平槿的支持基础,立足于庶民阶层,包括庶民地主、城市小商人、手工业者甚至于流民。如此一来,朱平槿集团的阶级基础将十分稳固,粮源、财源和人源将源源不断。
洪其惠建议的实质,是朱平槿这个皇族大权贵联手平民小地主,共同挤兑缙绅小权贵!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忘了我D当年如何联手民族资产阶级,共同打击四大家族了!妈妈的,D史白学了!”朱平槿心中感叹一声,指节不由在桌上重重敲击一下。
见着洪其惠盯着自己,朱平槿便笑着说明自己的理解:“按洪先生之法,若有自耕农投我王府,王府只拿他一成,较之官府的赋税低得多,他何乐而不为?小地主虽收了佃户七八成的租子,官府又征他赋税,所剩依然寥寥。若他投我王府,王府只拿他一成,官府赋税全无。所剩六七成全归他自己,他何乐而不为?若是缙绅之家的投献户,缙绅家拿他三成。他投我王府,王府只拿一成,他何不改投王府?如此一来,若是王庄降租,缙绅们只好跟进……”
洪其惠抚掌笑道:“正是!既有王府的一成投献明摆着,缙绅们自然不敢多收,否则投献户便转投王府;王府把租子降到五成,缙绅们也不敢多收,否则连佃户也跑了。如此一来,地租也随之而降……城中之商人、工匠亦苦五蠹,学生劝世子不妨一并将他们收了,既可疏民之困,亦可收取银两。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学生只怕此例一开,投献之人门庭若市!”
大脑思路打开,世界霍然开朗。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只是王府田土太少,容不下这许多人!”朱平槿高兴之余,又担心起来,“缙绅肆意兼并,也不知那些小地主、自耕农有田土多少!”
洪其惠也不知道答案。他笼统答道:“如今粮价太高,流民太多,缙绅之家总能找到耕作之人。以学生估计,只要粮价跌至一两,不出三年,蜀中田土十之四五尽归世子矣。”
朱平槿摇摇头道:“天下乱局,其势未明。粮价跌至一两,为时尚早。本世子想向城中大户购粮,洪先生以为如何?”
这个问题洪其惠倒是早早想过。大军进城,不是抢粮而是购粮,这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的仁义之师。所以他立即答道:“只要价钱公道,雅州五万石余粮应该是有的!可如今州城突遭大乱,学生怕士绅们坐地起价……”
朱平槿微笑道:“本世子不怕他们坐地起价,此事当有王大人出面!洪先生大才,若能入我幕府,本世子必大用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世子陡然间诚邀幕府,这下却让洪其惠犹豫了。
他献计世子的本意是结好王府,然后通过王府得到州府衙门,甚至布政司或者巡抚衙门向朝廷的任官举荐,实现他治国平天下的理想,顺便解决他洪家田契被烧的麻烦。他与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并不愿意把自己一生的前途押在一个没有实际政治权利的藩王身上。但不知怎地,眼前的少年总让他有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当朱平槿真的提出招揽之意,倒让他踌躇万分。
仿佛看出了洪其惠内心的想法,朱平槿道:“贺先生是忠臣遗孤,崇祯十年朝廷赐他监生,然久未得官,只得开店营田为业。上月他跟随本世子,因其有大功,本世子已商请王大人保他为从九品飞仙关巡检副使。官虽微末,终入仕途,将来积功右迁,当不失一州府!若先生愿意跟随本世子,本世子可向先生保证:五年之内,本世子亦保先生州府如何?”
这个平白飞来的蛋糕有点大,由不得洪其惠不动心。
洪其惠疑道:“世子所言当真?”
朱平槿点点头肯定道:“君无戏言,自然当真!如本世子爽约,先生可任择一王庄而去,就算是本世子给先生赔罪!”
共同的革命理念外加些许威逼利诱,洪其惠终于向朱平槿低头,顺带还向朱平槿推荐他的两个弟弟洪其仁、洪其信,以及授业之师举人程翔凤、刘道贞,同学张士麟、唐默、钟之绶、胡大生等。除胡大生死了情人坚辞拒绝,刘道贞死了老妈正在守制之外,这些人都投入了朱平槿的夹袋。
洪其惠为胡大生之事专程向朱平槿道歉,朱平槿仅是轻轻一笑道:“他还是个娃娃,他懂什么?”
朱平槿见了这些新人一面,但因缺乏对他们的了解,于是因人设事开设了一个机构,专管庶民投献之事,内部名字就叫“蜀王府王庄王店雅、邛、眉、嘉定、天全办事处投献科。”
谁建议谁实施,这是朱平槿一贯用人做事的办法。
投献科长由洪其惠担任。他推荐张士麟与钟之绶两人担任副科长。朱平槿对此稍作调整,副科长增加了率先投献的傅元修。
傅元修同时兼任雅州投献股股长,唐默任副股长;张士麟任副科长兼任邛州投献股股长,傅元览任副股长;钟之绶任副科长兼任眉州投献股股长,洪其仁任副股长。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分驻雅、邛、眉三州,宣传王府的投献政策,代表王府接受百姓的各类投献。至于嘉定州,因王府在此没势力,所以暂时未设。
洪其惠的三弟洪其信却是个异类。他羡慕宋氏兄弟的威风,朱平槿便把他送往碧峰峡接受军训。至于学历最高的举人程翔凤,朱平槿暂未安排职务,只是留在自己身边。
蜀王府王庄王店雅、邛、眉、嘉定、天全办事处,就设在雅州城里的范家大院内。在朱平槿的规划中,这个办事处就是王府在四川西南根据地的首脑机关。它不仅要管理王府和朱平槿在这一地区的庞大产业,为朱平槿的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粮源、兵源,它还将是朱平槿的工业基地、科研基地、边贸基地和军事训练、后勤基地。
如此重要而且敏感的一个职务,身为宦官的曹三泰显然不合适。朱平槿思来想去,除了他老婆罗雨虹,没有第二个人选。
第六十七章铺床叠被()
朱平槿拿下洪其惠,等于确立了他未来的土地改革方向。顺便搂草打兔子,把土改工作班子一块儿搭建起来。按照朱平槿早先的计划,雅州事了,他将立即动身返回成都府,关心一下老婆的近况。但军队的征兵和扩编,缴获的财物处理等诸多杂事,让他不得不又耽误了两天时间。
雅州征兵总体很顺利。俗语说,“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因为消息传递缓慢,征兵第一天来报名的人寥寥。但当消息四面传开后,第二日报名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雅州的自然条件虽好,但是普通百姓的日子依然过得很苦。朱平槿率兵平定民乱,雅州百姓有目共睹,同感恩德。因此当州城内外贴满护商队的征兵告示时,许多生活窘迫的百姓纷纷报名参军。
鉴于朱平槿指示,凡当过乱民的人一律不要,因此负责征兵的舒国平特别定下规矩,报名的人必须持有当地里长、乡老或生员等出具的保书。许多前来报名的人被征兵点挡回,就是他们没有保书。
征兵点设在雅州四门外,东门外濆江木桥的桥头也设有个征兵点。
这里一字排开了三张八仙桌,桌子后面立了一根竹竿,竿头下垂一挂白布。白布上端用短竹棍绷开,下端两角则用细麻绳钉在地上,如此一来即便狂风大作,白布也不会打结。白布中间写着两个朱红的大字:征兵。
在木桥的两侧栏杆上,用横绳挂着许多彩纸印的雕版画。画上一个士兵模样的汉子笑逐颜开。他一手扛着粮袋,一手握着长矛。他身旁年轻美貌的媳妇牵着个小男孩,正在与汉子眉目传情。天真烂漫的小孩手里拿个风车,嘴里含着棒棒糖,表情也是欢天喜地。画的下边印着两行字:“一入护商队全家都吃粮”。
这个征兵点分属谭思贵管辖。老谭凭借飞仙关、青衣江和雅州城的三战之功,已经在几天时间里从组长升任第五连第一排排长,正式进入了军官行列。
他手夹拇指粗细的烟卷,望着排成长龙的应征队伍,心里十分高兴。今天开张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收了十几个,后面还在排队的至少也有七十人。即便只有一半合格,加上昨天征的几个,最迟明天就能完成征兵八十人的任务。
老谭深深吸了一口烟。哎,烟卷吸着真香!这烟卷是陈有福带着他们在范家大宅里搜出来的。舒先生接管物资时,想到他们一夜未睡,于是每人赏了两只提神。听说这玩意儿是新潮货,朝廷还不准百姓吸。
突然,队伍中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引起了老谭的注意。他走了过去,但人丛中人影绰绰,让他无功而返。于是他端了一根小凳子坐在报名登记的桌子前,来了一个守株待兔。
终于,这个小脑袋又出现了。他躲在一个壮汉背后,身影几乎完全被壮汉遮挡。
“你!出来!”老谭吐出一个烟圈,手点着那个小脑袋把他叫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谭方。”
“哦,我们还是本家。哪里人呐?”
“城外张家山的。”
“几岁了?”
“十六。”
“可有保人?”
“有!我们里长被乱民杀了,小的找了里上有名的谭秀才给写了保书。”小脑袋的声音细声细气,但是口齿非常清楚。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老谭。老谭接了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虽说他只能认识几十个字,能写的也就是自己和几位战友的名字。可纸上字迹整齐,文笔娟秀,看着便让人浑身舒服。
老谭瞟瞟小脑袋的细胳膊细腿,以及略微肿胀的胸部,问道:“你知道我们护商队招兵的规矩吗?”
“知道。年满十四,不超过二十五。家世清白,无病无灾,有保人。身体强健者优先,识文断字者优先,有一技之长者优先。”
老谭瞟瞟小脑袋灰白色的小脸,笑笑道:“答得倒麻利!知道当兵要卖身王府为奴吗?”
一丝坚定与痛苦交织的表情从小脸上浮出来,“知道,可以拿十两卖身银子。”
老谭硒笑了一声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个弟弟。”
“你弟弟多大了?”
“十四。”
老谭贪婪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卷,然后把烟屁股狠狠扔进濆江,看着它被江水卷走,这才问道:“蜀王府便是蜀地之君。你知道撒谎说假话是欺君之罪吗?”
小脑袋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然而他迅速用无名指理顺额前头发,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小的不知道,布告上没说。”
老谭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人群都向这边看过来。老谭把笑容收起来,沉下脸来道:“看得懂布告!恐怕还会写字!这保书也是你自己写的吧?老实说,你几岁,有没有十五?”
那小脑袋见被人识破,只好道:“兵爷,小的今年真的满十五。您就高抬贵手……”
老谭没有被他的恳求打动。
“十五岁?不像!”老谭站起身来围着小脑袋转了半圈。转到身后时,冷不丁出手把他上包的帕子扯了,一把乌黑的长发顿时散了出来。
老谭嘿嘿一笑:“十五岁?可以嫁人了!”
喜欢看热闹也许是中国人的天性。周围人群从头开看,直到结局公布,这才嬉笑议论着重新站队排班。
小脑袋被老谭抓了现行,羞愧得满脸通红泪珠直滚,恨不得立即转身逃开。但想想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她又扭身回来,噗通一声跪在老谭面前:“兵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