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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尤其凶悍!奴婢脸上的伤,都是那女子打的!主子您看这道口子。”小宦官一面干嚎,一面捋开乱发,露出半边血脸来,“主子您看,就是那母老虎用指甲挖的,一排四道血路子,从鼻子一直到颈项。主子,奴婢已经把那母夜叉捆了回来,请世子爷为奴婢做主!”
“糊涂!本世子要你们把投稿之人带回来,不是什么母老虎、母夜叉!”
“那母老虎正是投稿之人!”李四贤连忙解释道。
喔?朱平槿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脸庞和颈项,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得先把这打人的原因搞清楚,朱平槿想了想,不然可能出乱子。
“先去敲门的仪卫何在?传来问话!”
单膝下跪的仪卫身着半旧罩甲,年纪轻轻,却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仪卫司是个有官无兵的空架子,仪卫一般从蜀王府唯一的直辖部队成都左护卫中抽调,大概两三百人。平时入值守府城,外出举旗当仪卫。
“末将成都左护卫副千户、充仪卫司仪卫宋振宗,见过世子!李公公传令之后,末将先入得那家宅门,又与人家拉扯。世子爷若要怪罪,末将一体承担,不干李公公甚事!”
上门就打架,怪事!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先将拉扯原因说来!”
“遵旨!末将下马先叫开那家人的门,然后问某某是否在家。里面说在,末将就让那某某赶快跟本将到王府,然后那家人就开始骂末将……”
“你是用手还是用脚叫门?”朱平槿打断那护卫。
“末将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也知道礼义廉耻!”那护卫脸红脖粗,硬声抗议,“末将跟那家人说清楚了,是蜀王府请她过府一叙。”
“你身上没有伤痕,难道那家人没有对你动手?”
“自然动了!末将第一个进去,挨打最多。不过末将是自幼练武之人,他们打不着俺。”仪卫接着大声补充:“末将也没还手!”
“你为何不还手?”
“俺不打女人!”
“此事本世子已然明白。”朱平槿道:“你当时不知道某某是女人,你也没提本世子悬赏续诗的事。这夜半三更的,让一个女子到王府来,你让那女子和她家人咋想?”
“李公公没给俺们讲过世子爷悬赏续诗的事,俺们每天戍卫站岗,所以啥都不知道!”那仪卫还是不服气,转头看着李四贤。
李四贤这个小宦官不是笨蛋。他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头低到了地砖上。
“好了!先把人家姑娘请进来。记得是请!”朱平槿叹口气道。
罗雨虹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时,像是跨进了一道鬼门关。一个自己不认识的,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大脸男孩子端坐在大殿中央高大的椅子之上,正睁着一双铜铃般的鬼眼睛瞪着自己。罗雨虹心中又一次埋怨自己,这几天本来过得好好地,学校回来的弟弟说了悬赏续诗的事后,为何自己听到便把持不住了。
“猛镇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分明是用毛诗改的。当年几个单位春晚大联欢,罗雨虹与朱平槿一起分在合唱队,两人当时唱的便是那首气壮山河的《长征》,两人也是在那之后拉的手。罗雨虹当时的反应,便是朱平槿发出的接头暗号。她于是填了个“最喜巴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让弟弟快去皇城坝投了。那小屁孩还不肯去,说是格律不对,摇头晃脑地跟自己争了半天……
可这上头坐着的男孩子一点老公影子都没有!如果他真的是什么蜀王世子,刚才打了宫里人,会不会拉出去砍头?砍头会不会很痛?样子会不会很惨?罗雨虹心底哆嗦起来。
不行,自己既然来了,必须得试试,把这一切都弄清楚!罗雨虹捏捏拳头。
朱平槿一面观察来人,一面也在思索。来人相貌普通,个子却很高,反正肯定比自己高一点,还攥着拳头抬眼打望自己。她的个子高,难道是因为女生的发育早于男生?朱平槿想,自己接头暗语是什么,还绝不能引起对方和宫里人误会……
经过零点零一秒,朱平槿还是问起了这几日府里府外到处提问的接头暗号:
“天王盖地虎!”
“考上九八五!”罗雨虹闪电般抢答。除了朱平槿,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答案错了!一票否决!”朱平槿一拍宝座扶手,怒吼一声:“来呀!拉出去杀了……杀不得!”
朱平槿声色俱厉,罗雨虹却站立原地,毫不示弱。她大声反问道:
“宝塔镇河妖!”
“都进二幺幺!”
朱平槿答了再问: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核心价值观!”
“老娘不知道!”
电光火石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都给本世子退下!”朱平槿不顾罗雨虹脸色变换眼睛发亮,也不顾太监们一头雾水探头探脑,两只手掌使劲往前一挥,厉声道:“本世子要与这位姑娘探讨诗词!把殿门关上!所有人都退出大殿十丈之外!曹伴伴你盯着,有敢于靠近偷听者立即拿下,乱棍打死!”
曹三保听到干儿子挨打的消息,刚刚赶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世子爷一连串的吆喝,急得连声音都变调了,赶紧应了。他催促着宫人赶快离开。待众人退尽,他亲手关了殿门,又围着大殿转了两圈,确定真正没人在附近,这才唤过两个干儿子来仔细吩咐了,远远站在殿门外手搭浮尘站起岗来。
大殿很高很大,也很静,一点声音听不到。四周上下是雕梁画柱,琼烛高照;藻井上盘着金龙,衔着宝珠。檀木宝座上坐着一位华衣金冠的少年,一言不发。罗雨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如此陌生,自己的呼吸如此凝滞,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忽然,她的泪水不争气地全部涌了出来。
第八章良辰美景()
罗雨虹把身体偎在朱平槿的身上,把头搁在朱平槿肩上,把手缠在朱平槿腰上,这是她现在能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势。
板凳还是不够大,朱平槿想。他只坐了半边屁股,另外半边悬空,靠一只脚努力支撑着。
“你穿越时什么感觉?”罗雨虹问。
“我打了一个寒颤。你呢?”
“我打了一个喷嚏。”
“总算找到了你了。现在,让我痛哭一场,”罗雨虹说。
“莎拉布莱曼。”朱平槿回答。
“别贫嘴!你现在很有钱?”罗雨虹扭动一下身体睁开眼睛。
“差不多算个副国级的高干子弟,就是高富帅那一类。不过我的钱都被妈管完了。为了引你出洞,本世子花光了全部私房钱,还向家里借了些。连外头那些奴婢的赏钱都拖着。哎!这年怎么过啊?”
“呸!一贯哭穷!知道吗,我们的孩子没了!”罗雨虹揉揉眼睛,又要哭了出来。
“不着急!”朱平槿伸手摸摸罗雨虹已经发育成熟的鼓囊囊的胸部,宽慰道:“我们还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正在茁壮成长。将来我们一定生七八个儿女,围在身边一大堆!”
罗雨虹突然从朱平槿身上离开,十分警惕地问:“你现在娶老婆了吗?”
“还没呢!这不是急着找你吗。”朱平槿感觉罗雨虹身体又软了下去,“翻年我就十五,按朝廷制度应该大婚了。老妈正急着给我选对象呢。如果这次你不应招我就完了!”
“你不准选别人,只准娶我一个!”
“这个自然!要不我急着给你发暗号干嘛?”
罗雨虹突然又想到什么,身体又从朱平槿身边撑起来:“我说的‘只准娶我一个’,意思是你身边只准有我一个女人,其他的女人都不行。我们扯过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你再娶就算重婚!”
“这可能不行吧?”
“嗯?”罗雨虹压了上来。
朱平槿感到老婆两根青葱般的玉指已经轻轻夹住了自己的一只耳朵,而自己的耳朵在强大的威慑下自动变软变耙了。
“呃,你先听我解释!”朱平槿赶紧辩解,“现在我爹妈双全,这方面我做不了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就是大明朝的规矩。如果他们真要给我塞十七八个,我也挡不住!”
罗雨虹很不高兴:“婚姻自由!呸!他们真要把你不喜欢的塞给你,你不晓得拿根绳子去他们那儿吓唬吓唬?”
“别!现在哪有婚姻自由?我真的上吊,倒有人会笑死!”朱平槿不屑地摇摇头,“我还有一个二妈生的弟弟,正眼巴巴地望着这把椅子呢。还有富顺王、太平王,都是我爹的亲弟弟,都有资格继承那蜀王之位。还有啊,大明朝三百年,蜀地到我爹十几代王,我的亲戚上万人,都有继承权!”
“我只是让你吓吓他们。”
“吓吓也不行。”朱平槿还是摇摇头,“朝廷对我们这些藩王家盯得紧。这事情一出来多半就有御史知道,保不准参我一本,说我不孝无德,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撸下去,给有些人让路。再说,亲王世子娶妻纳妾在《大明会典》中有专章规定,什么时候可以娶妻,什么时候可以纳妾,纳妾几个,都规定死死的。晚一天,少一个,都是违法犯罪,都有可能坐牢的!前几天我师傅给我讲课,讲的就是这些。”
“我看你就是想三妻四妾!”罗雨虹不知道大明朝是不是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定,但是她并不容易就这样被吓到:“就算你纳了妾,我也不准你碰她们。我要和她们宫斗!”
“宫斗你不一定赢的。她们可能找我爹妈做靠山,爹妈总是同情弱者。”
“我有你做靠山!”罗雨虹很自信。
“几年后我要带兵出去打仗——当然我们大明朝绝对禁止藩王带兵,是死罪,所以你出门乱嚷嚷我就要被砍脑壳,你就要一辈子守活寡。我出门打仗一去几年,到时你一个人在家,她们人多,再加上我爹妈,她们可能联合起来欺负你。”
不过罗雨虹已经对宫斗不感兴趣了。她要求朱平槿立即把出门打仗的事说清楚。
“张献忠你知道吧?”朱平槿问。
罗雨虹点点头:“才过去几天,全城人都知道。据说很厉害。”
“张献忠屠四川你知道吗?”朱平槿又问。
罗雨虹甩甩头:“我从来不看历史啊之类的书籍电视。”
“宫斗剧不是历史剧?”
“那是言情戏!你把人家当傻瓜。快说说打仗的事!”
朱平槿站起来,顺便活动一下已经撑麻的脚。他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把罗雨虹一个人扔在宝座之上。
“以前我们有本D员必读,里面有一篇郭东风的文章,叫《甲申三百年祭》,讲的是甲申年大明灭亡的教训。甲申年,就是四年后的崇祯十七年。”朱平槿竖起四根指头一根一根地往下翻,“郭东风说,李自成农民起义成功,打进北京推翻了明朝。因为自己和部下的骄傲自满,只当了二十三天皇帝就被满清打败,然后就是辫子戏了。张献忠没跟着李自成进北京,他重新攻入回四川,然后把四川人都杀光。”
“怎么可能?四川人那么多,还有那么多山可以躲?”罗雨虹大叫起来。
“嘘!小声点!怕外面的人听不见?怎么不可能?四川人是不是被杀光了,我不知道。反正成都人被他杀得没剩几个了(注一)。清朝初年有个人到成都,从北走到南,愣是没见到一个活的,只见到几条狗在啃死人。据他说狗眼睛都吃红了,到了晚上还会发光。”
罗雨虹听得全身寒毛倒竖起,朱平槿来来回回在她面前晃动更让她受不了。她跑到朱平槿身边拉住说:“那张献忠不是比日本人还坏,也搞三光政策?”日本人是老婆心中最坏、最残忍、最没人性的一群人。
“是很坏。而且张献忠尤其喜欢杀女人。他喜欢把女人拿来剥皮砍腿……”朱平槿继续吓老婆。
“书上说你们蜀王府跑掉了吗?”
“好像一个也没有跑掉。”朱平槿回答。
“这是真的吗?太可怕了!还有三四年,我们要怎么办?要不然我们跑吧!”罗雨虹有点不知所措,但内心好强的基因告诉她,一定要坚强,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再说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一个人灵魂附体,和她一起战斗。
“终于把你吓住了!女人嘛,总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最后的还不是要听我的?”朱平槿心里暗自得意,“以后鄙人的事就少了很多的解释!”
朱平槿谈出他的计划:“你原来是学化工的,后来又卖药。化工西药本来是一家,不过是化学反应的罐子大小不一样。我要造火药、我要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