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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夜色中,马车抵达大时雍坊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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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监生被毒杀的案件,很快就由五城兵马司接管,负责查案。为首的是北城兵马指挥司指挥(正六品),景田侯之孙裘良。他是勋贵出身,和贾府有些交往。
锦衣卫亦派了一位百户带着几名小校到国子监中探查。
随即,有御史上书,弹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安博渎职。第二天处罚结果就下来:停职待勘。意思是,先停职,等待调查。局面变得十分的被动。
五月二十日下午,贾环到北城兵马指挥司拜访裘良后,回到大时雍坊张府。
马车缓缓的停下。刚热闹了没几天的左副都御史的家门口又变得冷清。门前的古树,在烈日下,气息奄奄。鸣叫的知了倍添夏日的午后的烦躁。
贾环进入到厅中。张承剑、罗向阳两人忙问道:“子玉,情况如何?”其他人都外出打听消息。庞泽、何幕僚等人是代表山长外出。大师兄则是去龙江先生府上。
贾环沉默的摇摇头,“案子查出来了。是一名狱卒对监生下了毒。具体动机不明。宗卷已经报上去。预计刑部会判狱卒死刑。案子就到此为止。”
罗向阳长叹口气,“唉…”他知道贾环这话是什么意思。案子结案后,就是确定山长是渎职。这…,谁知道上面会出什么招呢?皇帝不喜山长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会有人邀功的。
张承剑身材圆胖,这几天下来,他人都瘦了一圈。四十多岁的人,垂头丧气的倚在木椅上,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父亲的结局,怕是不会很好吧?
抄家、流放,这两个词以及相关的处罚在张承剑脑海里交替出现,差点让他想哭。
贾环没有去说张承剑。他作为谋主,现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现在也是靠意志力强撑。现在还需要消息、情报,来勾勒目前的局势,这样能有针对性的制定方案。
“长文,山长呢?”
罗向阳轻叹口气,“山长在书房里看书。”
贾环点点头,并没有去打扰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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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担任通政司右参议以来,日子过的非常清闲。和他在工部里当员外郎没什么区别。不同之处,大约在于他的办公地点、同僚换了一批人。
确实如同他那个庶子所说:父亲每日照例和工部坐衙时一样即可。该喝酒就喝酒。该清谈就清谈。
不过近日来,朝中出了大事。左副都御史张安博停职待勘。朝野关注、议论。
贾政忍了两天,终究是没忍住。五月二十日散衙,晚上回贾府后将贾环叫到小书房梦坡斋中,问道:“张伯玉如今停职待勘,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糊涂归糊涂,但是知道张伯玉是贾环的后台、靠山、底牌。
贾环嘴角抽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政老爹叫他来问山长的事情,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猜贾政的想法,平静的说了一个字:“等。”
贾政摇摇头。他不看好张安博可以脱罪,这一次恐怕不只是罢官,很有可能会被圣上降罪。他中午吃饭时和傅试谈过。“就我得到的消息,张伯玉此次凶多吉少。”
贾环沉默不语。他岂能不知道吗?但是,事情找上你,你有什么办法?只能和它干!
贾政一看贾环倔强的态度,赖的再和他废话,道:“你去吧。”他不看好张伯玉的结果。
贾环也懒得和贾政废话,行了一礼,径直告退。政老爹完全是在打击他的士气,且不提供任何帮助。这有点看笑话的意思吧?大约和他那天鄙视政老爹的当官水准有关。
山长从坐稳左副都御史的局面,瞬间变成等待朝廷调查的有罪之身。确实糟点满满。
贾环心里倒不见的对政老爹有多么恼火。但是,盘恒在心里的阴影有所增大。政老爹的否定态度,其实在侧面上提供了一个信息:现在的局势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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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一路想着,回到望月居,刚回来就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前院有人来访。
贾环向来是一身直裰,读书人的装扮,也不换衣服,当即到前院,来的是大师兄公孙亮。
大师兄脸上有点神光,到贾环的外书房落座之后,迫不及待的道:“贾师弟,这么些天总算有个好消息。大理寺右少卿梁锡晚上派人给山长送了口信。
除了要被朝廷严惩的3名监生外,其余4名监生,家中分别在京城中有店铺,或者是在城外有土地,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和郑国舅府上的管家发生过冲突。”
贾环安静的坐着。脑子中消化着这个消息。
大师兄轻舒口气,道:“这算是好信息吧?总算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郑府巧取豪夺,竟然草菅人命,简直是丧心病狂。”
贾环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大师兄,事实上恰恰相反,这是个坏的不能在怀的消息。”
公孙亮脸上轻松的笑容还没有露出来,就缩回去。
贾环摇摇头,没说话。
如果做最坏的估算,郑国舅很有可能就是揣测上意,从而以毒杀监生的方式来陷害山长。那么,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套组合拳。主动陷害和被动陷害,完全是两回事。
虽然可以猜测毒杀监生幕后的主使是郑国舅,但,外戚的入局,让局势再一次恶化。(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三章 与天斗,其乐无穷(一)()
夜中。刑部天牢中昏暗无光。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穿着整齐的衣衫躺在牢房中的床榻上,虚弱的闭着眼睛。
可以看得出来,老者虽然关在监牢中,但居住条件还是不错。这片天牢区域中其他七间牢房中空着,只有老者一人。
一名小吏从牢外提着一盏油灯进来,在牢房门口轻轻的唤了一声,“李大人…”
已经被下狱多日的李高澹缓缓的坐起来,闭着眼睛倚在墙壁上,“什么事?”他这些天都是依靠这名小吏来知道外界的消息。
小吏不以为意,干笑了一声,轻声道:“几天前,国子监监生被毒杀了7人。其中有三名是东林党的监生。朝廷将负责审查监生案的张中丞停职待勘。”
中丞是左、右副都御史的别称。因为,副都御史相当于是前代御史台的副长官御史中丞,故有此称。
张中丞就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安博。
李高澹不答,眼皮子动了下。宦海多年,几条人命的案子见多了。张安博被停职待勘,里面估计有些名堂。
小吏再笑一声,劝道:“此事对李大人而言是好事。李大人何不上书言张中丞之过?圣心大悦后,说不定会给李大人减免罪行。总好过全家流放。”
李高澹睁开眼睛,轻轻的哂笑一声。他居庙堂之高时,何曾听过这种赤…裸…裸的挑拨言语?小吏就是小吏,说话太直白,水平不行。听的他心里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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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一日,朝廷内外瞩目的左副都御史张安博被停职待勘一案出现新的变化。
身处在天牢中的大学士李高澹上书弹劾张安博对圣上心怀怨怼,工作消极怠慢,致使圣上的仁德还没有实行,则监生已经毙命7人。
朝堂之中,多半人都认为这是李大学士对张安博没有保护好东林党的监生心生不满。
毕竟,对圣上心怀不满这种事可以猜测,可以在面圣的时候私下告状,但公开上书就没什么威力,没什么意思。公开上书骂皇帝的人都有,难道还在乎心里想?
但这份看似发泄的的奏章,在朝堂之中,仿佛是吹响某种进攻的号角一般。
二十一日,李大学士上书后,科道言官闻风而动,纷纷上书弹劾张安博。罪名五花八门。巨大的浪潮汹涌而来。即便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都觉得张中丞要撑不住了。
形势急转直下。
二十二日,有御史上书为张安博辩护。三法司的人都撤离国子监,看护不严,首先要追究责任的是国子监刘监丞等人的责任。
稍后,大理寺右少卿梁锡、工部左侍郎胡侍郎、翰林院编修魏翰林、礼部方主事等盟友纷纷上书辩护。
通政司这个“发帖”所在地,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二十三日,常朝之上,大臣们又是一通口水仗。很明显,从最初某些人的谄媚上意,到现在,局势已经演变成对左副都御史这个位置的觊觎。
二十四日朝廷沐休。二十六日,在承天门常朝之后,武英殿议事。圣心独断,将左副都御史张安博下狱,由军机章京、九省统制王子腾与右都御史齐驰专办此案,并彻查张安博的问题。
局势越来越糟糕了。
同时,关于李大学士的处理结果由军机处公布:交钱赎罪,赐归乡里。朝廷允许李高澹交纳1万两白银给国库抵赎罪行。以致仕官员的身份回乡居住。
很多明眼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酬功。
不过,明面上的奏章,有不少大臣上书,言圣人宽待大学士,保留朝廷体面。
一场迟到的夏雨在下午两三点许终于落下来,淅淅沥沥,浸润着路面,屋檐。大有“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趣。雨前阴云密布的天空变得微亮。
荣国府,望月居前院的偏厅中,贾环、公孙亮、罗向阳、乔如松几人聚在一起,气氛沉默而平静,大家偶尔交谈几句。雨声从庭院外传来。滴!滴!滴!
贾环坐在左首的椅子上,神情沉静,右手食指轻轻的敲着半人高熟褐色桌几的桌面。
咚!咚!轻轻的敲击声中,带着急促,等待,又极富有韵律感。
这表明着他此时内心之中,无比的清醒,冷静而睿智,如同正在躲在草丛猎食的猎豹,分分秒秒都在判断着时机,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
庞泽、张四水、柳逸尘三人带着小雨,从外面进来。贾环几人都站起来,“情况如何?”
朝廷奏章的交锋,他们是使不上力的。但,这段时间,他们并非束手待毙。让庞泽带着张四水、柳逸尘去了一趟遵化。
庞泽用力的点下头,“证据确凿。”
“好!”公孙亮用力的挥了下拳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贾环脸色露出坚毅的神色,对几位同学拱手一礼,目光一一对视,沉稳的点点头,“我这就出去!大家等我的消息。”
公孙亮、罗向阳、乔如松、庞泽、张四水、柳逸尘都是郑重的作揖回礼。没有人说话。沉默中带着托付。
雍治九年水灾里淬炼出来的同学们,书生的领袖们,即便对面的对手是皇帝,但没有人会认为应该“投降”。
要记得那妙峰山下拿延绵的苍山,要记得那大雨滂沱之后,如血的残阳。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要记得他们最终胜利时,那半阙沁园春…恰同学少年时,吟诵出来的慷慨、豪迈、意气飞扬。
山长不仅仅是书院的旗帜,更是大家的老师、长者。谁又没有受过山长的提携、照顾?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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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夜色如水。本司胡同热闹非凡。绣阁朱楼中,美人们品竹弹丝,红袖邀欢。
胡同东段,精美的绣楼之中,名妓成琪儿陪着喝茶。她身穿菱白色长裙,盘着发髻,带着孔雀形状的金簪,容貌精美。领口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之下,光泽如玉。
贾琏身处在绣楼之中,看着这个杏眼桃腮,胸圆腰细,身姿丰盈的大美女,神情还有些恍惚。
成琪儿这种京城一流的名妓,基本不会理会他这种世家公子。他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然而,贾环今天带着他到这里,报个名字就进来了。成琪儿的妈妈连多少银子都没谈。说是“长驱直入”一点都不夸张。
贾环表情平静的喝着茶。他不是来逛青楼的。成琪儿是光禄寺少卿袁壕的相好。他找袁壕有事。只是通过成琪儿来搭线。
早几天前,他就让贾琏拿着他的名帖过来把时间约定、谈妥。理由,当然是约见袁少卿谈将蜂窝煤卖到皇宫中的事情。光禄寺管这个。
成琪儿应付了贾琏几句,坐到贾环身边,给贾环倒茶,娇柔的笑道:“奴家薄柳之姿,愿自荐枕席侍奉公子,不知道公子可愿意赠我一首好词?”
贾环只有十一岁,但诗名远扬。并不妨碍名妓们以成年人的地位来对待他。京城第一名妓苏诗诗都称呼贾环为:贾先生。他在名妓中的待遇很高。
香气扑鼻。贾环回过神,心中清明,微微笑道:“我有事情求袁少卿。就怕诗词传唱之后,袁少卿心中不悦。”
这话口气有点大。但贾环的美人词在京城中流传甚广。天下文宗方望极为赞赏,几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