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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雄(装)辩(逼)完毕,冷着脸从几人面前走过,径直往明伦堂西厢房的林讲郎住所而去。刚刚为考试发愁得郁结心情为之一空,神清气爽!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抑郁上,不对。但如果有人想要这么做,他不介意回敬,调剂下枯燥的读书生活。
看着贾环的背影,陈嘉运的一名朋友轻轻的叹口气,“陈兄,不可再说其年节不回的坏话了。且等他到内舍,我们在文章上分个高下。”
意思是,诗词就算了。这尼玛出门四十里读书都要来一发(首)的猛人,我们怎么比?
陈嘉运心情抑郁的点点头。看来,他运筹的那件事难度很大啊!
第七十二章 叶讲郎的计划()
一道淡淡的夕阳带着冬季的清冷落在西厢厢房的门口。贾环轻轻的敲敲门,问道:“先生在否?”
“进来。”闻道书院的讲郎叶鸿云正在窗前饮茶,回头见小个子的贾环推门进来,禁不住笑道:“何来迟也?我原以为你申时就该来见我。”
叶讲郎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言笑温和,头上皂条软巾垂带,穿着宽松的棉服,文士装扮。
申时是下午三点到下午五点。下午三点左右,书院的考试成绩刚刚出来。叶讲郎的意思是,贾环应该笃定自己能考入甲字班,在第一时间来求见。
贾环心里汗颜,他差点就没完成和叶讲郎的约定。行了一礼,略加解释:“弟子等了约半个时辰才去看院榜,因而来迟。”贾环刚进书院时和叶讲郎有约定。若是能在年后的朔考中进入甲字班,叶讲郎便会单独教授他八股技艺。
他此时来找叶讲郎,一则为约定,二则也是寻求解决升入内舍,参加二月份宛平县试的办法。
童生考秀才要通过三次考试,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时间依次是二月、四月、八月。县试是第一道关卡。而闻道书院的规定,非内舍生,不允许下场(参与科举考试)。
叶讲郎捻须微笑道:“心性沉稳。不错。名次几何?”纵然是好友林高知的弟子,美言在先。但他还要考校贾环。这个考校,便是要贾环在三次考试内从外舍丁字班考入甲字班。贾环来见他,自然是在甲字班内。
他对贾环这个学生还是满意。
贾环轻声道:“二十九名。”
“哈哈!”叶讲郎听得抚掌大笑,“正是要叫你知道我闻道书院精英荟萃,不可因天资聪颖有自矜之心。”
贾环嘴角泛起无奈的笑容。
丁升丙,丙升乙,乙升甲,正好是三次考试。也就是说,他只要失误一次便是考核失败的结局。那么,读书的进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今年辛亥年二月份的县试就不要想了。
二十九名离三十名只差一个名次。他差点就翻船。当然,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站在了叶讲郎面前。
叶讲郎笑完,让贾环坐下,品着清茶,说道:“你学习八股制艺的时间太短,这个月底的月考,你怕是无法升入内舍。按照书院的规定,非内舍弟子,不许下场。
宛平县县试不出意外,应该会在二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八日之间。考试日期过两日就会有消息传来。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想要在今年进学(中秀才)怕是很有难度。”
林举人和叶讲郎详细的谈过,对贾环的科举计划很清楚。
叶讲郎说的是事实,贾环沉稳的道:“弟子听先生安排。”
叶讲郎既然和他有约定,在一月十八日这次朔考考入甲字班才肯教他八股文。那么,对他如何参加县试,如何过县试,叶讲郎应该有一整套的计划。
叶讲郎赞许的点点头,温声道:“书院不允许外舍弟子参加科举,但凡事有特例。若是山长特批自然可以。十日后,书院有一场文会,我会带你参加。你务必要夺魁。”
贾环一听就明白,闻道书院的山长张安博肯定会参加文会,起身向叶讲郎道谢,“谢先生。”
叶讲郎就笑,“你别谢得太早。我知道你有诗才,但文会不是诗会。夺魁难度不小。再者,即便你取得参加县试的资格,能不能过县试还两说。你时文的基础太差。”
贾环在贾府里耽搁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若是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训练制艺,当可见效。但一两个月想要出成果,过县试难。他给贾环准备的是另一条路。
贾环神情坚毅,道:“弟子一定用心学习。”纵然困难重重,但他不会放弃。
叶讲郎捻着长须,微微一笑,“善。这一个月你每天写三篇时文,晚饭送来给我看。四书、五经的学习也不可落下。这是今天的题目。你去吧。”
叶讲郎从茶几边的一叠文稿中翻了翻,拿出一张竹纸递给贾环。显然是早有准备。写着三道大题:晋人有冯妇者;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寡人之于国也。
这是先做题再讲题的套路。在考前搞题海战术突击。属于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别看贾环骂凤姐骂得理直气壮:读书人的事情,你懂几个问题?但他对科举考试的道道,其实也是两眼抹黑。故而,作为学霸,心里虽然有疑问,但老师这么教,他也只能全力以赴。
贾环接过竹纸,向叶讲郎行礼,“弟子告退”。离开厢房。
…
…
被题海淹没的学生,基本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实在是没有时间管其他事情。事后说起来,都是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沉痛中带着解脱,解脱中带着庆幸,庆幸中带着回忆。
贾环亦是如此。
贾环考入闻道书院外舍甲字班中,上课的地点也随之改在了青云院知之讲堂。
千古名篇《滕王阁序》中写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书院外舍的院落被命名为青云院由此而来。
知之讲堂,则是出自论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用意是告诫书院的弟子求学要求甚解。
知之讲堂的讲郎正是叶讲郎叶鸿云。
贾环每天都是坐在讲堂的最后一排书桌,绞尽脑汁的写八股文。别看八股文篇幅不长,一篇数百字,但每个字都是费尽心思“扣”出来的。一天的时间用来写三篇八股都嫌短。同时,他还要兼顾四书五经的学习。
四书好说,林高知教过他,足可应付考试。但他那位诗经老师:骆讲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课业量大。贾环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高三时代。
那令人难忘的岁月!
七天的时间弹指而过。一月二十五日,书院中传来消息,今年宛平县县试时间定在二月二十六日。考试时间的公布意味着县试报名开始。
要取得县试资格,有两个步骤。第一步,找人作保。保其身家清白、不是冒籍、顶替、丧期、假名,不是倡优皂隶之后。
有两种方式:可以是五名考生互结保单。作弊则五人连坐。或者,由本县县学禀生作保。
第二步,考生拿着保结去了县衙报名。当场填写上三代履历,并领取十页考试专用试卷纸和草稿纸,当然按规矩要给县衙的礼房交上常例钱。
县试乃考秀才小三关中的第一关,自觉学业有成的学童都开始都动员、准备起来。书院中气氛都有些躁动。内舍、上舍的学生中还没过县试的学子开始准备。陆续的有人请假返乡。好友、同乡纷纷相送。
闻道书院收录学生并不限制户籍。但因为这个时代的交通问题,大部分学生都是顺天府的童生。顺天府下辖二十四州县,距离较远的学生,确实需要启程返乡。
有的人是刚来书院参加了一场朔考就要返乡。蛮苦…逼的。但外舍的学生都是羡慕这些可以下场的童生。同乡之人,去小镇中谋一醉送行。回来语气怅然。书院每年都有人中秀才。进学和未进学的差距宛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谁不想如此?
沉浸在题海中的贾环也感受到书院中的这股躁动。叶讲郎给他制定的计划是要通过二十八日的文会,博得山长张安博的赏识,特批参加考试。所以,他躁动也没用。打起精神,继续在八股题海中战斗。
二十六日,天阴。中午时分有些清冷。甲字班的众学子纷纷去斋夫挑来的胆子中取食盒吃饭。三十名学子,三三两两的散落在院子、讲堂中。
贾环在课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叶讲郎给他改过的卷子。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哈,贾同学还真是刻苦啊!”
贾环看过去,正是前些天在院榜前高谈阔论的高个易同学。有些疑惑的点下头,“易同学请了。”他到甲字班后,听说过,这位霸州易俊杰易同学是书院里有名的“包打听”。
易俊杰个子高,但不瘦,有些魁梧。十六七岁的年纪,下巴已经有胡茬,笑呵呵的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贾同学,在下听说二十八日书院里的一月文会,叶讲郎推荐你参加。特来求证。”
贾环有点无语:你得有多八卦的心啊,同学!
你真的是来读书的吗?
作为一个成年人,贾环不至于让场面陷入尴尬,不置可否的转移话题,“倒是要请教易同学,这个‘一月文会’有什么讲究?”
易俊杰笑着看了贾环一眼,说道:“每年一月文会由书院的六名讲郎和山长各推荐一人,汇聚于曲水亭,品茶论道。优异者,可得价值不菲的墨锭、毫笔、白纸等。”
贾环秒懂。高中奥赛考试嘛。就差发个奖状证书。
古代求学,欠缺的不是苦读的决心。而是教授知识的人。先前两汉重经学,说“业师易得,经师难求”。有此可见一斑。当然,现在科举盛世,五经只需通一即可。
优异者在山长、讲郎们面前露脸,日后请教学问自是方便得很。这是尖子生应有的待遇。
易俊杰见贾环并不惊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文会头名者,山长今年交游时,会带着身边。嘿。山长是京城名儒,两榜进士出身,交游的都是名士。”
贾环又秒懂。博导带研究生嘛。说人脉交接有些夸张,但增长见识、提携进入圈内,这是肯定的。
懂归懂,贾环心里又细细的推敲了一番,对一脸得意笑容的易俊杰道:“谢易同学告知。不知道,其他几位讲郎推荐的人选都有谁呢?”
易俊杰很满意贾环被“震惊”的样子,说:“讲郎的推荐名额。书院的弟子们竞争得很激烈。我知道的人:你、陈嘉运、卫阳、公孙亮。”
第七十三章 院首之争()
到晚间时下起小雨,点点滴滴的落在青砖黑瓦的院落。浓浓的夜色浸染在天地间。
吃过晚饭,贾环在讲堂课桌上点起三支蜡烛写文卷。身边有三两个来借光读书的同学。
贾环并不介意。他那时就读的重点高中高三时一间教室里挤了快80个人。比这会拥挤得多。贾环内心里还在沉思易俊杰的消息和叶讲郎的计划。
叶讲郎要他文会夺魁,显然并不仅仅是获取山长张安博的赏识。因为,要山长赏识,只要在“一月文会”中出彩就足以。而夺魁,则意味着叶讲郎要他拿下今年跟随在山长身边出席各种宴会的资格。
再想想山长张安博的身份,两榜进士,京城名儒。他和宛平县的知县是否有往来呢?闻道书院可是位于宛平县境内。县试的考官就是知县。
贾环敏锐的抓住叶讲郎计划的重点,心中顿时有些了然。
他是心智成熟的人。现代高考那么严格每年作弊的人都不在少数,何况于古代科举?明朝才子唐伯虎不就是陷入科举舞弊案中断送了前途落魄一生吗?
对于考试作弊,贾环并没什么心理负担。他没有精神洁癖。既然叶讲郎推荐这条路,只怕是高考保送差不多的途径。属于合理范围内的潜规则。
闻道书院“一月文会”的头名,他一定要拿下来。这是过县试的希望之所在。
但他要胜过其他六人,恐怕并非易事。
贾环心中沉吟。
就在这时,知之讲堂的门口,一名英俊青年笑道:“我就说贾兄此时定然在讲堂里苦读,果不其然。”
正在讲堂中看书的七八名学子怒目相向。扰人清净。真是可恶。
贾环抬头一看,见林心远站在门口向他招手,心里吐糟道:我们俩很熟吗?自年前在东庄镇上的许记酒楼喝过酒,他就没再见到过林心远。这小子做人不怎么厚道。
“诸位同学自便。在下有事先行离开。”贾环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书包里,将点着的蜡烛留下来。
他离开贾府带了100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