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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十年,七月中旬。爪哇南部的巨港府发生叛乱。吕宋总督许澄派出大军征讨。船队抵达巨港府城后,四千周军和两万仆从军向内陆进发。
在中原地区已经是秋季时,这里依旧炎热。周军尚红,衣衫单薄。以燧发枪为主。仆从军则是矮小的土著军队,皮肤黝黑,旗帜杂乱无章。
王游击骑在马上,看着在道路中进行的队伍。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烦躁。或许是因为自离港以来还没有进行过大战,这与往日南洋的土著叛乱不同。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批毒箭不知道从密林深处何处射来。“啊。。。”惨叫声骤然而起。
“敌袭!”
…
…
永兴十年秋,吕宋总督府在爪哇岛平叛失败。五千周军并两万仆从军遭到叛军的伏击。带队的王游击身死。这是死在南洋最高级别的军官。
有情报怀疑,周军的行军路线,被人出卖给叛军。
这场大败,引得南洋诸岛形势震荡。一时间,各地的叛乱仿佛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
周军船坚炮利,这些个叛乱并不足以影响到南洋的航道,周军在当地的统治。但却影响到了当地物产的产出。
战况、当地的局势迅速的由吕宋总督许澄报到京城,等待朝廷决策。永兴天子在大明宫勤政殿中召开御前会议。
大学士曾缙、萧丕、殷鹏,吏部尚书宁儒、礼部尚书胡璁、户部尚书彭世俊,左都御史李斯,越王宁澄,北静王水溶,都督同知新城王沈澄,兵部李尚书。
并南书房诸位学士都在:翰林院掌院学士、詹事府詹事蔡宜,翰林侍讲学士纪澄,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左侍郎魏源质。
宁淅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近日在战争的重压之下,他让青美人陪着他,略放纵了些。此时,坐在御座上,环视着众臣,道:“诸位爱卿都说说看。”
南洋局势的不稳,暂时没有影响到海贸,但不代表以为不影响。而且,南洋的物产,对中原是一个补充。现在,基本都停歇下来。这必须要解决,以避免影响到北疆的战事。
彭世俊率先出列道:“臣以为许总督于军事上并不得力。需要调派大将迅速的,以最小的代价平定南洋叛乱。拖延日久,户部钱粮难以支应。”
稍后,几名重臣都是这个意见!从快,从重,杀一儆百!
文华殿大学士萧丕并没有看彭世俊,奏道:“万岁,臣以为当用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张四水在永兴朝初期时,率部平定辽东叛乱,接着南下攻破岭南的楚王,战功赫赫。这十年间,一直在京中练兵。是国朝军中双璧!
宁淅轻轻的点头,“好!”
…
…
御前会议散后,重臣们三三两两的从勤政殿中出来。
横穿广场时,蔡宜放慢脚步,和纪澄一起闲聊。“我观伯言方才欲言又止,何故?”
纪澄说是书院的“小字辈”,但他的年纪,实际比贾环还要大些。时年34岁。与湘云的孩子都有两个。这时,留着胡须,气度沉稳,低声道:“学士,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二人最好要留一人在京中,做定海神针。”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院首起兵,拥立永兴天子。依靠的是兵权和齐中堂的支持。今年春齐中堂便已经去世。朝局早就变化。别看距离那场政变已经过去十年,未必就人心安定。
军权必须要握在手中。
蔡宜微微沉吟着。方才是萧学士提议,天子认可了派张伯仁去南洋平定叛乱。
“然则,伯言方才为何没有出言阻止?”
纪澄苦笑一声,道:“在下如何能拦着车骑将军立功?反过来看,如此安排,天下精锐尽在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之手。给别人,倒未必放心。再者,军中讲武堂办了十期。军中各将校,俱是天子门生。只要天子还在,并无不测之虞!”
蔡宜微笑着点点头。
他回头会和天子好好的谈一谈此事。
…
…
随着张四水率五万大军南下南洋。贾环在华亭的港口,和他见了一面。至永兴十年冬,大周的南北两端,同时在作战!
大明宫养心殿中,永兴天子宁淅仰躺在床榻上。周围的太监、宫女、御医跪了一地。气氛极度的压抑。
昨夜下雪,天子与青美人在“碧桐书院”的亭中趁夜赏雪。亦或做了些别的事。今日上午,天子没有起床,而是有些头昏,发烧。至此时下午,还未退烧。
甄皇后一脸寒霜的坐在床榻边,神情冷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青美人,冷声道:“青美人,现在你满意了?”
青美人脸色惶然,满脸泪痕,道:“贱妾不敢!”这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如何拒绝得了天子?
第九百七十八章 宁淅()
昔年曾醉美人家,却恨花开又落花;司马青衫旧时泪,因风吹不到琵琶。
幽寂的画面,如同无声电影一般掠过,一段段的从记忆的深处涌上来。
有儿童时的欢乐,有少年时的小心翼翼,有青年求学时的欢乐,有婚后生活的平静,有登基为帝后的如履薄冰,有君明臣贤赞誉无数的时刻。
那时,皇周之天威,威震四方!他是大周的天子!齐中堂带着群臣朝贺。四海之内,万邦君主低首。
记忆的画面中,还有这一年来,青美人陪伴着他的快乐时光。
“啊”
宁淅心中一声大喊,整个人仿佛从深水中骤然浮出水面,五感在刹那间恢复,四周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他虚弱的睁开眼睛。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依旧。手臂轻动了动。
守在床榻边的小太监兴奋的大叫道:“万岁醒了,万岁醒了。”
一弯新月淡淡的挂在天空中。大明宫,养心殿。树影斑驳。浅淡的晨曦在园林、殿宇间飘荡着。
时隔三天,永兴天子苏醒的消息,令大明宫中一片沸腾。消息迅速的传递着。
守在养心殿外的太医,太监总管袁琪等人最先进入殿中,稍后,住在隔壁小殿中的甄皇后带着太子宁炎过来。
宁淅侧头在枕头上,搭脉的太医又换了一个。他虚弱的问道:“大伴,几时了?”
老太监袁琪弓着腰,哽咽着道:“回万岁,已经是二月初八卯初两刻(05:30)。”
去年冬,天子与青美人在大明宫中赏雪导致发烧。朝野、宫中对青美人多有指责。南书房的蔡学士,纪学士等人,都劝谏天子不要再宠幸青美人。
而甄皇后更是一度将青美人关起来,准备赐死。好在天子当时从发烧的病情中恢复过来。
新年时,天子为证明他身体无事,撇清青美人的责任,在身体没有完全康复的情况下参加各种祭祀活动。至元宵节后,累得再次病倒。这一次病情反复、严重。
天子时常昏迷不醒,满嘴胡话。这是三天以来,天子再次醒来。
宁淅微微失神。他昏迷了这么久?
养心殿中的宫灯,被点的如同白昼。皇后甄祎带着十三岁的儿子,太子宁炎在床榻边等候着御医们的结果。她的玉容上,全是泪痕。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言!便纵有千种埋怨,病倒在床榻上消瘦的男子终究是她的丈夫。
四名御医轮番上前诊脉后,都不敢用药,而是一起跪下来,“万岁恕罪!”
袁太监身边的冯瑾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拼命的克制,不敢哭出声。怎么就不治了呢?天子多好的一个人啊!
“唉”宁淅长叹一口气。他有些心理准备。他曾听先生说过。人在临死前会回忆他的一生。有时候,甚至可能在一秒中,会把记忆里的画面都翻出来。有时候,这个过程也会很长。他刚刚不是梦到了他的一生?
宁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御医们,道:“都起来吧!朕知人有天命。不怪你们。”对袁太监道:“去请军机处的三位先生,南书房的三位学士,还有潇姐姐,澄哥儿他们过来。”
袁太监看了甄皇后一眼。
甄皇后含泪点点头,她是难以相信又不得不接受当前的事实,道:“你去吧。天子这里有本宫在。”
袁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离开,满脸的哀伤神色。
宁淅看到自己美丽、雅致的妻子,想着这几年冷落她了。心生愧疚。皇后的性子如长姐,管着他。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逃离她。目光再落到自己的长子身上,费力的招招手,“七月,来!”
宁炎走到床前,握着父亲冰冷、苍白的手,哭泣着道:“父皇”十三岁的太子已懂道理。
宁淅心中涌起舔犊之情,柔声道:“好孩子,父皇是不成了。父皇会请先生来京师。你跟着他好好学习。将来,你要当一个好皇帝。”
甄皇后惹不住插话,泪眼婆娑的劝道:“万岁春秋鼎盛,不要作此不详之语。”终究是太不吉利!这几个太医不行,不代表就真的不治。或许,还有希望。
宁淅苦涩的一笑,喘着气,道:“王妃,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啊。这些年,是朕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令甄皇后泪珠飘落,抽泣出声。
时间在徐徐的流逝。大学士曾缙、萧丕、殷鹏,少府令宁潇,宁澄,蔡宜,纪澄,魏源质几人在永兴十一年二月初八的上午纷纷赶到大明宫中。
朝野之中,消息传遍。
此时,朝廷的舆论真理报还保持着缄默。天子的健康,这种事没有定论时无法去报道。真理报主编萧梦祯控制着舆论。然而,报纸上不说,大街小巷都传遍。
给贾环的书信,亦飞速的传往江南。消息亦在传向南北边疆。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如今的执政宰辅曾缙的平庸之处。他无力压制各方暗流。
傍晚徐徐的到来。宁潇和宁澄姐弟俩,作为皇族,并没有与群臣一起等候在养心殿西暖阁的勤政殿中。而是,就在养心殿隔壁的偏殿中。
金红色的夕阳映照着精美的皇家园林。宁潇一身浅粉色的宫装,坐在椅中喝茶,沉思着。容颜惊艳。
宁澄则是背负着手,在窗户处看着落日。感慨的长叹一口气,“唉”他的好兄弟怎么就一下子病成这样呢?
御医的诊断结果,他们上午来的时候就知道。大致原因是天子近两年来身体亏空严重,未加调养。去年冬又大病一场,伤了根本。新春时,各种祭典、元旦大朝等事务繁重,因劳累而病倒,风寒入体,沉疴难消。
宁澄没回头,道:“姐姐,听说,皇后怪你没有规劝天子不要亲近青美人。”
天子宠幸青美人之事,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估摸着远在金陵的贾先生都知道。
宁潇轻轻的叹一口气,道:“我怎么劝啊?”一个成年的帝王,登基十一年多,见识过四海来朝的盛况,哪里还能当小孩子看?
她和贾环都在劝天子注重锻炼,保养身体。谁曾想到他的病,来的这样的急?
姐弟俩正说话时,养心殿中一阵动静:天子醒了。
永兴十一年二月初八晚上七点许,大明宫养心殿中,甄皇后,太子,宁潇,并重臣们,都在御前。气氛沉穆、悲伤。
在御极十一年之后,永兴天子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对于一个帝位来说,登基十一年,不算短。对于宁淅本身而言,则异常的可惜。他今年才三十岁。
宁淅回光返照,拉着太子宁炎的手,放在大学士曾缙的手中,道:“天不假年,朕为之奈何?望曾先生辅佐太子,再创大周的盛世!”目光环视着,走过甄皇后的脸上,走过宁潇、宁澄的脸上,对他们微微的点一点头。有说不尽的愧疚。但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他还说这些有何用呢?
宁淅的眼神慢慢的涣散。他有太多的事情没有交代。比如,他念之要保护的青美人。比如,他未能见到先生。他对不起先生这些年的栽培,厚望!
先生怪他吗?
他对不起皇后。留下她孤苦伶仃。对不起太子。将天下就这样丢给太子,合适吗?
“父皇!”
“陛下!”
“万岁!”
养心殿中的群臣们,全部都跪下来。永兴天子驾崩!
天子去世,京中要鸣钟。以午门的五凤楼中的钟声为准。在这铛铛的钟声中。
小时雍坊,彭府中。
精美的书房窗口,彭世俊看着漆黑的夜空,对今晚到访的心腹陶泰轻声道:“可以动手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我轻轻的来(上)()
甲戌年,二月初八。在仲春浅淡的夜色中,天子驾崩的钟声传遍京城。
永兴天子宁淅自元宵节以来,就病到在床上。初八之前更是昏迷三天。而这段时间,足以让野心家们动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