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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祥出了县衙门口，低着头匆匆赶路。
卫昭在衙门南边，冯子祥的目标是北边，他赶紧跟了上去。
他走的很快，铁重钦跟的也不慢，两人地脚步声不小，接近时，冯子祥似是有所察觉，忽然转过了身来。
瞬间，他看到了铁重钦。
冯子祥猛地出了身冷汗。
这贼人莫不是拿不出钱来，来报复本少爷的？
一念至此，他只想拔腿就走，只是卫昭与铁重钦已经一前一后拦住了他。
“冯公子，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卫昭一开口，冯子祥倒是放松了下来，他厉声道：“大胆山贼，居然敢来县衙阻拦本公子，你是活腻了么？”
“不敢不敢，怎敢阻拦冯公子的去路，只是有些事，想跟冯公子谈谈。”
冯子祥森冷一笑，道：“你能有什么事？月钱的事就七天时间，不会再宽限，到时候你要拿不出来，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月钱自然会如数奉上，不知这月钱的数目是多少？”
“百两纹银，一分也不能少。”
卫昭点了点头，道：“一百两，那倒也不多。”
他这话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铁重钦的，冯子祥却是一惊。
仔细看了看卫昭的装扮，确定他就是万泽山寨主后，冯子祥轻蔑一笑，道：“卫大寨主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百两不多？”
卫昭认真道：“确实不多。”
“既然不多，你现在就给我吧。”
卫昭整了整袖口，道：“冯公子，这里怕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找你，却有要事，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借一步说话。”
冯子祥一摆手，道：“你能有什么要事，本公子还有很重要的事，你让开。”
卫昭往旁边挪开一步，冯子祥迈步就要离开，他叹息一声，“看来冯公子的确无意于这县丞之位，也罢，老铁，我们走。”
听到这话，冯子祥的脚步再也迈不动了。
他转过身，道：“卫大头领，你刚才说什么？”
卫昭一笑，“冯公子若是真有心听，不妨找个地方，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冯子祥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内心似是在做什么抉择。
几个呼吸后，他咬牙道：“好，本公子就信你一回，要是你敢跟我玩花招，我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冯子祥带着两人一路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出了县衙范围，他经常走走停停，四下看看，像是怕被人跟踪。
走到巷子最深处，三人停在了一扇陈旧地木门前。
冯子祥“当——当——当”敲了三下门，里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
卫昭跟在其身后，若有所思。
不多时，木门拉开了一条缝，一张苍白的面孔夹在门缝中间，吓了卫昭一跳。
看到是冯子祥，此人正想开门，却瞥到了身后的卫昭二人。
他的瞳孔邹然一张，警惕道：“冯公子，这两位是什么人？”
“你放心，两个小山寨的山贼而已，不用怕。”
“山贼？那倒是没关系，进来吧。”
门后是一个小院，院中间栽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看上去有些年头。
进了前厅，几人各自坐下，刚才开门的男子却是没有进来。
“卫大头领，你之前说本公子无意县丞之位，为的就是引起本公子注意吧，好给你个说话的机会，对不对？你别急着狡辩，确实，你引起了我的兴趣，现在有什么话，就说吧。”
这冯子祥倒是不笨，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不过，他也仅仅看出了这一点而已。
卫昭道：“冯公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卖关子。不过有一点，冯公子却是想错了。”
“哦？哪一点？”
“我说县丞之位，并非只想引起你的注意。”
“卫大头领，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一个生活在山里的小山贼，还是因为父亲被抓才当上大头领，你以为道听途说几句我们冯家的事，就能妄议这县丞之位？”
冯子祥不相信自己，完全在卫昭的意料之中。
而卫昭这一路，早已想清楚了说辞。
第十三章 分忧（二）（）
昨夜与秦离一番交谈，卫昭无意之间得知冯家三兄弟为了县丞之位明争暗斗之事。
以前宫斗之类戏码也没少看，冯家这级别跟宫廷斗争差着好几个数量级，不过情形想来也是大同小异。
冯家三兄弟，老大冯子江背后有个姓韩的妻室，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另外两个兄弟处境自然不容乐观。
既然知道冯子祥有意县丞之位，卫昭故意透漏出自己能助他得到县丞一职的意思，他即便再怎么不相信不相信，也免不了会抱有一丝希望。
从他一路上的表现以及这小院里的那名男子，不难看出此地是冯子祥的一处秘密院落。
他没有任何怀疑，直接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可见在县丞一职的争夺上，冯子祥毫无优势。
冯子祥对自己的轻视，完全在清理之中。
卫昭理了理思绪，开口道：“冯家的事我的确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冯三公子想要染指这县丞之位，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言一出，冯子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卫昭，怒容满面。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冯子祥忽然发现，自己的一腔怒火完全发泄不出来。
眼前的人说话虽然难听，但这的确是事实。
父亲虽说要看自己哥仨的表现，再决定将县丞的给谁，可谁不知道，大哥有个姓韩的正房，县衙里的人多半都是支持他的。
二哥虽然没有得到县衙里的人支持，可他自小跟几个乐都县的富商公子哥一起长大。在乐都县这些商户中，说话很有分量，哪怕是父亲，有些时候也得听他的意见。
唯独自己，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什么都没有。
虽然很早就认识到自己没什么优势，可这么被人当面直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这么一想，冯子祥内心的那团怒火被兜头的冷水浇的气息全无，他像是蔫了的茄子，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瞪了一眼卫昭，他道：“卫大头领，你一大早在衙门口堵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
“冯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我来找你，的确是想帮你。”
冯子祥冷笑，“你有这么好心？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刚去山寨收月钱，你怕是对我恨的要死吧！”
“即便来的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来，这月钱一事，我躲不开的。”
“你倒是有点儿眼光，要是换了大哥跟二哥的人，他们可不会给你宽限时间。你要怎么帮我，说来听听。”
冯子祥态度转变，卫昭内心一喜，接下来就是一步步实施自己的计划。
“冯公子，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的处境。”
冯子祥略一沉吟，道：“倒是不怕告诉你，我父亲已经有意让我大哥接管县丞一职。不得不说，大哥那个韩家的正房对父亲影响很大，县衙中一些与郡城之间的事情，父亲都交到了大哥手里。”
“那你二哥呢？”
“二哥对这位置并不是特别上心，他虽然也争，不过并没有像大哥那般倾尽全力，二哥的势力在县里那些富商中。”
“那你呢？”
冯子祥自嘲一笑，道：“我一无所有。”
卫昭皱着眉，虽然早已料到冯子祥处境不怎么乐观，却也不知道他会差到这个地步。
“冯公子，你在县城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属于自己的力量？”
冯子祥道：“即便是有，你觉得现在我会告诉你吗？”
卫昭眉头一挑，听起来冯子祥手中还有些牌。不管牌面好坏，总比没有好。
不过他不说出来，卫昭也无法决定接下来怎么做，关键的问题还是冯子祥无法完全相信自己。
是时候摊一部分牌给冯子祥。
“冯公子，老实说，我来找你的目的，并非只是帮你。”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卫昭顿了顿，道：“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哈哈！”
冯子祥像是听到了笑话，“你说想帮我，为自己谋求点儿什么好处，我还勉强能相信，可你说合作？你凭什么和我合作？就凭你那破山寨？”
“不妨实话告诉你，整个乐都县内，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寨，你那个是最破、最穷的。”
“你拿什么跟我合作？”
铁重钦冷着眼一瞪冯子祥，很是不喜欢他话。
卫昭倒是能理解冯子祥，的确，以前的万泽山寨，就像他说的这般，没有任何价值。
只是，这一切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变了。
如今的万泽山寨，最有价值的，就是他卫昭。
“冯公子，我想光靠一张嘴，你是无法相信我的，不如这样，我就先拿出部分筹码，等冯公子你看清了，再考虑合作的事，如何？”
冯子祥坐正了身子，卫昭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道：“你的筹码是什么？”
“之前月钱的事，时间不变，不过我只能先给你五十两银子。”
冯子祥想也不想便道：“不行，一百两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冯公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嗯？”
“既然是月钱，就是每个月都要出，我万泽山寨地月钱，每个月都会上交。只是这交法，得变一变。”
“你想怎么变？”
“这个月交五十两，往后每个月增加一百两。也就是说，下个月交给你的月钱将会是一百五十两，在下个月，二百五十两，往后逐渐递增。”
铁重钦听了卫昭的话，抬起两个蒲扇般地手掌就地划拉了起来。
冯子祥却是双眼一亮，不过也仅仅是一亮而已。
“卫大头领，要是你真能这样做，我自然是愿意接受的，不过我该怎么相信你呢？距离下次交月钱，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个月我却要少收五十两，万一你们跑了怎么办？”
卫昭道：“冯公子，看来你还不知道万泽山寨为什么还没有解散吧？”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无非是郡兵不想剿灭你们而已。”
“错了，是因为我父亲还在郡城大牢里。”
冯子祥一愣，旋即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这世道你这种人可不多了，也罢，我姑且再信你一回。”
“不过，卫大头领，我很好奇，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第十四章 分忧（三）（）
卫昭道：“我既然找上了冯公子，肯定也有为自己考虑的意思。我的目的是与冯公子合作，有需要冯公子帮助的地方。”
冯子祥警惕道：“帮助？你想利用我？”
卫昭一笑，“冯公子，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是合作。”
见冯子祥警惕之色未减，他接着道：“不妨设想一下，假如没有我的话，冯公子你有没有可能染指县丞这一位置？我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也就是说，你选择和我合作，最差的结局，同样是得不到县丞职位。”
“再不济，退一步来讲，你还有我每个月多上交的银两。”
“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要能帮到你呢？冯公子你仔细想想，这对你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卫昭语毕，看也不看冯子祥，转而望向了门外。
冯子祥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不断地回想着卫昭的那番话，他想找出问题，可怎么看，卫昭说的都是有道理的，自己的确不会有任何损失。
思来想去，冯子祥有了计较。
“卫大头领，此前只有两面之缘，倒是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般才华，不得不说，你打动我了。我可以跟你合作，不过前提是你兑现你的第一个承诺。”
卫昭回头一笑，道：“这是自然的。”
说了这么多话，冯子祥有些口渴，便端起桌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放着的茶杯喝了起来。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你刚才说，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你要做什么？”
卫昭道：“想跟冯公子借两匹马。”
“借马？你怕是不知道，东南并不产马，在丰都郡，马匹一般人可弄不到。”
“所以我才想让冯公子帮忙。”
冯子祥出神地看着卫昭，带着些许狐疑道：“卫大头领，你不会调查过我吧？”
“这是我第一次进县城，何来调查一说？”
借马一事，是卫昭早就想好的事，只是没有想到在丰都郡，马居然这么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