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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突然脸色阴沉起来,冷哼道:“哼!向劳役者付给报酬?没有人会认同他的做法,更不会有世家肯为他的方法损失该有的利益。而李沐只是个特例,如果不是他侥幸立下战功,就得不到庄子;如果不是皇帝宠着他,就不可能有御赐金牌护身,李家庄就不可能有如此轻易地发展起来;如果没有为父为他在前面顶着,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庄子产出的货物,也无法在大唐各州销售出去。此三项缺一不可。”
长孙冲有些黯然,他知道父亲说得没错,没有人愿意轻易将口袋中的钱,分发给劳役者,在官府和世家眼中,百姓本该为他们提供免费的徭役,自古以来,不都如此吗?
虽然皇上这次被迫特例许了,可能不能真的贯彻下去,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冲儿,这天下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李家庄,也绝不能让李家庄的模式扩散开来。李沐他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为父也不允许你当他是朋友,因为他注定是全天下世家豪门的敌人。你与他做朋友,那就等于引火烧身。你会将长孙氏拖入泥潭,无法自拔吗?”
长孙无忌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孩儿不会。”长孙冲应道。
“很好。”长孙无忌满意地点头,“既然为父已经与六家主达成协议,从今日起为父就称病避客了,家中一应事宜皆由你做主。”
长孙冲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道:“父亲真要将妹妹许配给卢氏庶子吗?”
长孙无忌脸色一变,道:“就算是庶子,也是五姓之家,怎么,你这是在质疑为父的决定吗?”
“孩儿不敢,只是怕妹妹。”
“痴儿,为父知道你与明月亲近,这让为父很高兴,可你要明白,不仅是明月,还包括你自己,你们的婚事是家族维系的命脉所在,这是你们自出生就该有的觉悟。”
长孙冲道:“谢父亲教诲。若是没别的事,孩儿告退了。”
“哎。”长孙无忌心中惆怅,他知道儿子恐怕没有被自己说服,可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挥挥手道:“早些去歇着吧,好好养伤。”
“是。”
。
正月二十五。
交通监为筹集直道修建款的募集之日就定在今天。
马周是个能臣,他经过近一个月的筹备,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在内。
为了尽量不影响长安城中的秩序,马周在东、西两市设置了募集点,以应对周边州县的百姓前来申购。
他自己则会同民部尚书韩仲良坐镇崇业坊,此处是方便南面来的申购者,还有长安城中的百姓。
第197章 五姓异动(一)()
这三处马周都特意报请李沐,各派了五十名神机卫维持秩序,以防不测。
同时,经民部尚书韩仲良奏请,皇上允准,此次募集之款项,直接封存户部,交通监所需,皆须通过户部拨付,如此可避免募集款所用非途,也可对交通监进行应有的监督。
所以,李世民特意派了六千禁军,入驻三个募集处,以保障钱款押解入库,不致给匪徒可乘之机。
凌晨寅时,马周最后一次关照东、西两市的经办人员,一定要按所订规矩募集。
之后,各就各位。
不得不说,这次的事先准备是充裕的。
按李沐所言,这应该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公开募集,将载入史册。
马周做为具体经办之人,名入青史已经是囊中取物一般。
事实上,募集开始之后,一切如计划般进行着。
甚至比想像中更加顺利。
排队的百姓经过验证身份之后,一手交钱,一手取证。
这张前所未有的股权证上,不仅有马周的私印,还有两个大印,交通监的官印,民部的官印。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在百姓看来,官府就是信誉的保证。
马周甚至对韩仲良感慨,长安城不愧为京都,天子脚下,连寻常百姓都知书达礼,都默默地排着队,听不到一丝吵杂声。
就连交钱时,百姓与小吏配合着,将一辆辆板车上的铜钱称重,都是熟练而快速的。
望着一车车铜钱、金银运往民部衙门,马周与韩仲良对此欣喜不已。
看来,原计划三天的募集,现在只要一日就够了。
而往往,完美的背后就是错漏,而这错漏更往往是致命的。
世事往往如此。
当夕阳西下,黄昏将至。
募集数量已经足够,甚至还劝退了许多没有来得不及申购的百姓。
马周与韩仲良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爆发出畅快的笑声。
确实,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如今该是庆贺的时候了。
一千万贯啊,如果都是铜钱,称重量就得有三千多万斤,幸好有一半是金银。
也幸亏有六千禁军安排护送。这要是稍有差池,那就真出大乱子了。
这可是朝廷近半年的岁入。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冲进来,韩仲良一惊,刚要唤人阻拦。
“韩相莫惊,这人是下官所派,在城中各募集处探查。”
韩仲良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还好,这都差最后一哆嗦了,别出什么事才好。
而马周此时心中也惊,因为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派出了数人去各处探查,怎么着之前就应该有人前来回报。
怎么到现在天色都晚了,才回来一人。
马周的心突然拎了起来。
被放进来的那人冲上前来,急喘道:“禀主人,出大事了。”
马周眼一瞪,喝道:“快说。”
“有人在南城外设卡阻拦,所有周边百姓都被拒之城门外。”
马周闻言头嗡地一声炸了,百姓没有入城,那今日一天所募集的钱财从何而来?这些前来申购的百姓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厉声喝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回报?”
“小人是想前来回报,可城中各处也有人阻拦啊。”
“那你现在是如何回来的?”
“现在所有设卡之人都撤走了,小人才得以回来。”
马周这下真惊了,他望着也是脸色震惊的韩仲良道:“韩相,出大事了。”
而这时,又有数人急匆匆而来。
“禀主人,西城门外有人设卡阻拦百姓入城。”
“禀主人,东城门外有人设卡。”
。
马周与韩仲良面面相觑,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这可是天子脚下啊,更何况这解进库的一千万贯,那是真金白银不假啊。
完成申购的百姓们已经如水银汇地,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无迹可寻。
马周突然惊醒道:“韩相,恐怕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兹事体大,与我进宫面圣。”
韩仲良也反应过来,“快,快进宫。”
。
如果将时间拨回上早晨的南门外十里,最靠近长安城的官驿。
此时的官驿中,聚集了数十个统一制服的人。
没错,就是统一制服。
这制服说的不是官服,也不是军服。
在这个时代,男人们的衣服除了官服和军服,可以选择的很少,基本都是圆领后翻袍,最多加个软脚幞头。
如果是平民百姓,需要下地干活或者挑担使力的工匠们,基本就是外罩交领右衽短衫。
所以,说它是制服,其实只是强调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穿的衣服是统一的颜色——白襟褐身镶绿边。
最关键的在于短衫上边,有着一个明显的方形标识。
只是这个标识并不相同。
有的是“郑”,有的是“王”,有的是“李”、“卢”、“崔”。
只要是眼睛不瞎之人,没有人会怀疑这些人的来历。
这世间敢冒充五姓的人不多,或许会有,但绝活不长。
五大姓能纵横天下,靠得不仅仅yin威,更靠得是望,数百年养的望。
不夸张地说,在民间,五大姓的话远比皇帝的圣旨更好使。
县以下乡、里、坊、村的治理,靠得不是官府,而是世家。
五大姓掌握着最基层的话语权,这不是凭李世民一道圣旨可以改变的。
如果说朝廷的圣旨出不了长安城,这确实是夸张了些。
可要说朝廷的圣旨到不了乡、里、坊、村,那就一点都不会含糊。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其实后世也一样。
武断地去指责五大姓残暴虐民,是不准确的。
因为对百姓来说,五大姓就是他们的衣食来源。
你看,当一小撮百姓推着板车朝着官驿而来,越来越近。
这时,官驿的那群人中,出来一个胸口标识着“崔”字的中年汉子。
他身上并无武器,只是双手后背着,慢条斯里的冲着迎面而来的百姓喊道:“来的可是王打铁家的?”
迎面而来的百姓闻言就停住了。
为首一个半老汉应道:“老汉正是王打铁,敢问咦,这不是崔爷吗?怎么,您也来购买那直道份子么?”
第198章 五姓异动(二)()
“买什么劳什么子份子?某可告诉你,咱们家主说了,都赶紧利索回家去。”
老汉讪笑道:“崔爷,老汉听官府说,这份子买了能增值,你看村里这几家,凑了几十吊钱,辛辛苦苦跑了数十里,这说回就回,不白白耽误了一天生计吗?”
“老索儿,啰嗦个甚?咱们家主吩咐了,只要尔等听劝回去,每人可去家主府上领十个大钱当作路费。如果不听,即日起名下的田就不用种了。”
王老汉一听,转身与同来的几个嘀咕了几句,然后便回道:“崔爷,既然是家主的吩咐,老汉等怎敢忤逆,得咧,咱这就家去呗。”
十个大钱,那就是一家五口人两天的口粮。
于是,这么数十人就被一人劝回去了,甚至还是带着满意的笑容回去的。
而这种情况时不时地出现在各个城门外的官驿。
至于说长安城里,那是连劝说的人都不用派了。
三天前开始,各世家就对城里各坊打好了招呼,任何人不得私自去购买直道股份,违者逐出家族。
这个时代,离开了家族的庇护,等于丧失了zhi治前途。
出生的孩子要读书吧?需要族学。
要科举吧,需要家族的荐贴。
要入仕吧?更需要家族中有名望的族老举荐。
就算你与人有个纠纷吧,找的绝不是官府,而是交由族老裁定。
所以嘛,出现在三个募集场所的百姓究竟是什么人,其实并不难猜。
难的是,抓不住把柄。
李世民也正为抓不住把柄恼怒着。
得到韩仲良、马周的禀报,李世民随即召来各城门的守门将军。
“都说说吧,城外发生了什么?”李世民脸色平静,可眼神迸发的怒火足以令几个守门将领胆寒。
“启禀陛下,末将午时觉察到进出城门百姓的数量,与平日有异,曾派人去官驿探查过。只是麾下队率回报,只是各世家派人在劝返家中雇农。”
其余门将也都附和道:“末将处也是如此。”
李世民冷哼道:“东南西三个方向,九座城门,都如此,尔等竟不知制止,可知渎职之罪否?”
“禀陛下,末将以为,各世家所派之人并无携带武器,与被劝阻的百姓也未发生冲突,且百姓皆自愿返回。如此,末将以为各世家并无犯法之事,故未派兵制止。”
“你。”李世民指着门将,虽然心中盛怒,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门将所言,从法理上来说,确实合乎规制。
世家劝阻自己的雇农返家,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每逢天灾人祸,总有雇农离家逃难,特别是隋末唐初之时,更是司空见惯。
如果仅仅凭此,出动军队去制止,那朝廷反而是越矩了。
可李世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几个门将的忠诚虽然不容置疑,否则也不会被委任如此重要的职责。
但他们选择如出一辙的处理方法,这表明他们其实心里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只是在忠君和忠家之间,他们选择了忠家。
想到此,李世民没有发怒,他明白,君权的威慑力只有在三尺之外,千里之内。
世家显然已经开始发动,要与自己一争高下。
面对着这几个将军,他的怒意只能隐忍。
所谓法不责众,就是这个道理。
李世民挥手令几个门将退下,背负着双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朕登基已经十年,平日里觉得朕已经牢牢地把控住了这片江山,可今日发现,朕还是有心无力啊。”
“臣等万死。”房玄龄、韩仲良、马周一起拜伏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