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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路上说好一起找间酒楼喝酒庆祝,不想刚到了驿站,就有驿卒找上门来。
“来者可是李县男?”
李术一时还未能习惯别人称呼自己是李县男,旁边李沂却接道:“正是我大哥,你有何事?”
驿卒从胸口拿出一张黑色描金贴子道:“禀李县男,司空府派人前来投贴,久等县男未回,便留下了贴子,由小人转交。”
李沐点点头,接过贴子,让李沂取把铜钱,赏了驿卒。
等驿卒走了之后,李沐关上门,看着手中的帖子,上写着“敬呈武功县男李沐亲启”,打开贴子,只见上面写着“兹定于今日酉时正在寒舍略备薄酒,恭请李沐县男光临。”,落款却是长孙冲。
长孙冲是长孙无忌嫡长子,门荫官拜宗正少卿,前年李世民还下降了最喜爱的嫡长女长乐公主,在年轻一代中可谓是一时风头无量。
李沐暗自思忖,长孙无忌可是李世民小舅子,最亲信之人,炙手可热、红得发紫。
如今却对一个身无官职、仅仅一个小小县男爵位的自己曲节下交,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拉拢?延揽?自己没官无权,拉拢自己有何用?
还有为何用长孙冲的名义请自己赴宴,自己与长孙冲可是素未谋面啊。
一时,李沐无法猜测到长孙无忌的用意,甩甩头,罢了,不去太失礼,平白得罪一个大人物,还是去吧,毕竟长孙无忌如今权势滔天,虽然最后被李治逼得自杀,但那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了,想不了那么远,还是先过好现在再说。
看完之后,李沐将贴子递给李沂,道:“二弟以为,要不要一起去赴宴?”
李沂对赴宴没有什么兴趣,随便看了看道:“大哥自己去就是了,反正我也想逛逛长安街。”
“也好,只是赴宴须准备些礼物,空手而去总是失礼,现在时辰还早,要不先去把赏赐领了吧。”
兄弟二人便去了吏部,各自领了两套官服,李沐是长安县男,从五品,李沂是致果校尉,正七品,都是绯袍。
然后二人又去了户部,将旨意上赏赐的八百两黄金、四十匹锦缎交割了,装了个车,拉回了驿馆。
李沐进房间换上了官服,他从凉州来,就带了两套军服,一套穿着一套备着,这还是要奉旨进京临时从李大亮那领的。
可去做客吃饭,总不能也穿着府兵校尉军服吧,又没有时间去赶做一套便服,只能穿刚领来的官服了。
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李沐挑选了十匹锦缎包好,另外套了辆马车,交待李沂一声,便向司空府而去。
长孙无忌的司空府坐落在皇城西边的崇仁坊西南侧,他一个宅子就占据了崇仁坊的四分之一,不可谓不气派。
灰墙黑瓦,院外绿柳周垂,门楼高耸,上面一块朱红金框的额匾,上书“司空府”三个镏金大字。
李沐来得有点早,此时距离贴子上开席时间尚有半个时辰。
但这是礼节,特别是象这种下级官员去上级官员家做客,尤其要早到,以示敬重。
当然也不能太早,这会让人觉得有太过趋炎附势的感觉。
而提前半个时辰,对于李沐来说正好。
在门前李沐出示了请帖,便有仆人殷勤地替李沐将礼物送入府中,又将马车赶至边上的马厩栓好,另有仆人欠身为李沐引路。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李沐还特意带了些碎银子,以应付那些势利小人,不想白备了。
长孙府真的很大,一路行去,五步一座高楼,十步一座亭阁;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象鸟喙一样在半空飞啄。弯弯转转,曲折回环,象蜂房那样密集,如水涡那样套连,巍巍峨峨,不知道它们有多少座。
穿过不少回廊,来到正屋前,只见有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含笑而立。
他见李沐前来,迎上几步施礼道:“这位便是李沐李县男吧?”
李沐赶紧回礼道:“正是在下,不知道阁下是?”
他男子回道:“给李县男下贴子的就是在下。”
李沐恍然,躬身行礼道:“见过长孙驸马。”
长孙冲赶紧扶起道:“李县男少年英雄,我早有亲近之意,如今被封为开国县男,着实可喜可贺啊。这次冒然下贴,还望李县男不要介怀。”
第23章 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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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见他彬彬有礼,心中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便回答道:“早闻长孙驸马温敦良善,有王献之般才气,今日蒙驸马曲节下交,沐不胜荣幸。沐年少,驸马尽可以直呼沐的名字。”
长孙冲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冲年长,称你一声沐弟,你就称冲为兄,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尔。”
两人亲热地相互执手,仿佛是多年好友一般。
长孙冲道:“沐弟,现在开席尚早,不如去花园游玩一番,为兄去禀报父亲一声,也好和沐弟见见。”
李沐道:“但凭冲兄安排。”
于是,长孙冲让一仆人带李沐去花园,自己则告了声罪,去请长孙无忌去了。
李沐被仆人引着来到后花园中,仆人告了个罪,便自去了。
李沐一路起来,回廊一个套一个,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繁花丛丛,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这人要是混到这种境界,也不枉此生了。李沐一边走一边心中艳羡着。
这时,突然从右边传来一阵细语声。
“小娘子,这花昨天还含苞待放,没想今天却开了,真美。”
“今年天冷,本以为还要再过几日才开。”
“小娘子,要不奴婢将它剪摘下来,送去小娘子闺房?”
“不必了,就让它长在土里赏看就是,何必折了它。”
李沐心中有些好奇,便加紧了脚步,转过一座假山,才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两个妙龄少女,正在赏看一株茶花。
从她们身上的衣着,能看出是一对主仆。
那主人十三、四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正用手指着一朵开得最艳的红茶花,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红花,便如透明一般。
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李沐虽然十岁,可前世却是个实打实的汉子,爱美女之心与生俱来。
突然春心萌动,借着喻茶花,念出一句诗来:“独放早春枝,与梅战风雪。”
两个少女猝不及防被人打扰,都抬头向李沐望来。
“你是何人?”那美丽少女瞪着眼问道,李沐看去,女孩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身材颀长,真是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胖。
“客人。”李沐微笑着回答道。
“客人怎会来此后院。”少女微嗔道。
李沐哪知道,他也是被人引来的。他只能耸耸肩膀,两手一摊,做了个鬼脸。
“扑嗤。”少女被他的动作逗乐了,纤手掩嘴笑了。
李沐也是见过女人的人,可在这一刻真被这少女给吸引了,这是种不施粉黛,天然的美丽。
还有一种需要在几代世家中才能养成的气质,这种气质无法用言语描述,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绝非小家碧玉所能比拟的。
那少女身边侍女见李沐呆呆地看着自己主人,杏眼圆睁地说道:“此乃后院,外人莫进,你速速退去。”
那少女却摆了摆手道:“既然他说是客人,那自然是父亲或兄长的客人,切不可失了礼数。”
侍女应道:“是。”
李沐虽然喜欢,但终究有羞耻心的,再加上也不敢在长孙无忌家造次。
便施礼道:“在下冒昧了,小娘子恕罪,在下这就告辞。”
那少女道:“你说你是客人,那我不妨猜猜你是谁?”
李沐听了,笑道:“那就猜猜?”
少女打量了李沐一下,微笑道:“瞧你年龄不大,顶多也就十二三岁,能让我父兄请到家中做客的,除了宫中殿下,也没几个了。可殿下们我大多都识得,唔我猜你是凉州来的少年英雄李沐或者是李沂。”
李沐很惊讶,不是惊讶少女聪明,而是惊讶自己兄弟在京城有这么高的知名度,连深闺少女都知道。
李沐拱拱手道:“小娘子聪慧,一猜就中,在下李沐见过小娘子。”
“你也猜到我是谁了对吗?”
“小娘子方才提到父兄,那小娘子应该是长孙司空的爱女,不知在下猜对了吗?”
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今日兄长要宴请的客人可就是你了?”
李沐点点头道:“小娘子如果问的是长孙驸马,那就是。”
少女道:“李沐,此处是后院,你还是退去吧。”
“在下这就回去。”
李沐低头略一行礼,便转身往来路而去。
忽然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李沐,方才你念的两句诗,可有后文?”
李沐停住脚步,笑了笑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念:“独放早春枝,与梅战风雪。岂徒丹砂红,千古英雄血。”
看着李沐的背影消失了,侍女问道:“小娘子,他真是那个以三千击败五万吐谷浑大军的少年英雄?”
少女也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往回走道:“应该是他。”
“哇,那他看起来好象不止十岁吧?”侍女跟在后面大惊小怪地说道。
“可能练武之人生得比常人高大吧。”
“那他比小娘子还小三岁哎。”
“多嘴。”
声音渐渐远去。
李沐凭着记忆,摸索着原路返回,走到半路就有仆人前来通知李沐,马上要开席了。
仆人领着李沐到了正堂,只见长孙无忌父子已经在堂等候。
见李沐到来,长孙冲站起来迎接,长孙无忌却坐在那没有动,也是,毕竟不论从身份地位,还是年龄,长孙无忌都无须站起来。
李沐赶紧上前一步施礼道:“小子无状,竟劳司空久候,万望恕罪。”
又转向长孙冲拱手道:“谢长孙兄宴请。”
这时,长孙无忌开口道:“既是家宴,无须多礼,请。”
菜肴很丰盛,长孙父子也很热情,一席吃下来,宾主尽欢。
只是席间除了聊聊家常,长孙无忌父子并无言及此次宴请自己的目的。
李沐心中诧异,长孙无忌真的只是请自己来吃一顿饭?
李沐自然不能主动问,如此一直等到李沐开口告辞,长孙无忌也没说什么。
只是等李沐抬脚就要走的时候,长孙无忌突然开口说道:“明日李帅就要出征了,老夫以为你应该去其府上拜访。”
李沐一愣,收回了脚步。
自己真有去拜访李靖的想法,可这不该由长孙无忌提出来啊。
难道长孙无忌与李靖暗中私交甚好?
长孙无忌看着李沐傻愣愣的样子,笑容淡淡地说道:“今日若非李帅帮你说项,廷议岂是如此简单就能让你过关的?做人啊,得知道感恩。”
李沐恍然,确实当时这么多老谋深算的重臣在场,若非李靖在李世民面前说了句“李沐所说基本属实”,自己还不定能不能过得了那些重臣的盘问呢。
想到此处,李沐连忙躬身道:“谢司空提点,沐现在就去。”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去吧。”
说完管自己走了。
李沐向长孙冲寒喧告别之后,径直去了驿站。
正好李沂已经逛街回来,于是拉上李沂,搬了十匹锦缎,套上马车往李靖宅第而去。
李沐本想将剩下的锦缎全送于李靖,可一想,长孙无忌那只送了十匹,如果李靖那送三十匹,万一传出去,那就等于打长孙无忌的脸了,以长孙无忌的心胸,估计自己以后想进他府门,恐怕难了,所以,就照样画葫芦,只选了十匹。
李沂莫名其妙,他问道:“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李沐道:“去李靖府上拜访,李帅明日一早就要出征,今晚不去,就赶不上了。今日廷上奏对之时,全仰仗李帅帮我。”
李沂一听乐了,他兴奋道:“原来这是要去见李帅啊,我自小仰慕他很久了,要是能在他麾下从军,就算当个小兵,我也愿意。”
李沐心中腹诽,你这才多少年,我都仰慕他一千多年了。
确实,李沐前世就颀赏李靖,倒不是李靖战功赫赫,或者军事水平高,而是仰慕他激流勇退的勇气和淡然处世的品格。
用现代的话说,李靖就是个纯粹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