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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沐欲将长孙无忌、尉迟恭、梁仲业等人除之而后快。
那朕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凡是李沐要铲除的，朕便保下来。
所以，绝不能将梁仲业交给李沂。
这也是李世民明明已经重新得到尉迟恭的效忠，而迟迟不对长孙无忌动手的原因所在。
李世民面色平静地说道：“吴王此请，朕不能答应。”
李沐问道：“敢问陛下为何？”
“梁将军乃羽林将军、许州折冲都尉，就算犯罪，也当交于由司审判，岂能私下处置？况且，梁将军所为亦是受常宝指使，更是为了保护当初吴王的身世秘密。吴王不赏反而治罪，岂不寒了麾下臣子之心？朕以为，当酌情处置，法外施恩。”
李世民这是要强保梁仲业了。
他说得确实没错，占了个理字。
可问题是，李沐已经不打算讲理了。
如果让李世民、长孙无忌的离间计得逞，李沐将面临两面受敌。
更严重的是，李世民刻意点到常宝。
这等于将祸水引向常绿云。
常绿云的身份，如今已经不是秘密。
父债子偿，李沂会顺带着将常绿云都带上。
对于常宝，李沐本就心中有愧，自然不会允许祸延至常绿云身上。
如此，和谈就无必要，还不如蛮横到底，直接篡位自立。
有了这个认识，李沐就打算只认自己的理，一路走到黑了。
“若我坚持呢？”李沐冷冷地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动容。
李世民毕竟是皇帝，且还没成为失国之主呢。
双方此刻至少是平等谈判。
李沐此话虽然只有五个字，但话中的威胁之意已经非常浓厚了。
李世民眯起眼，缓缓吐出三个字，“朕不准。”
李沐笑了，笑得如沐春风。
“陛下恕罪，既然无法达成双方认可的协议，那就不必再谈下去了。”李沐躬身道，“臣告退。”
李靖、李勣大惊，起身上前阻拦道：“殿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为一个梁仲业而置江山社稷不顾，绝非明主所为。”
李沐勃然怒道：“陛下都可以为一个宵小置江山社稷而不顾，沐一个臣子，有何不能舍弃的？”
说到这李沐冲后面大喝道：“苏定方、李沂听令。”
苏定方应声而出，“属下在。”
李沂深吸一口气，上前躬身道：“属下在。”
李沐厉声道：“孤给你们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攻打朱雀门。既然谈判得不到梁仲业，孤便令你们带兵将梁仲业提到本王面前。”
“喏。”
李世民惊悚了，他没有料到李沐会突然暴走，这太出乎意料了。
在李世民心中，李沐虽然小节有亏，但一向大义不失。
此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撕破了脸皮，显然是不管不顾了。
这让李世民心中生起了懊悔之意。
他知道，此时要与李沐大军硬抗，根本没有可能。
可李世民贵为天子，又岂能当着臣子的面，向李沐服软？
在这紧要时刻，总有机灵的臣子为君分忧。
刑部尚书刘德威出列道：“殿下容禀，臣有话启奏。”
“讲。”
“陛下所言在理，梁仲业是朝廷命官，岂可由臣子私下处置。不过，臣以为陛下可将梁仲业削去官爵，贬为贱民，如此交与神策卫大将军处置，也不算有违律例。”
唐律，官员、良民杀死贱民、奴婢，可以钱财抵罪，无须杀人偿命。
刘德威之意，将梁仲业贬为罪人，罪人便在贱民之列。
李世民微微摇头道：“爱卿以何罪名，贬镝梁仲业？”
刘德威道：“梁仲业本为降将，策动各州叛乱在先，擅杀皇子李怀道在后。获陛下赦免，委以重任，可春明门一战，无能致使右羽林全军尽没，其罪数不胜数。没有定其斩立决，仅贬为庶人，已是皇恩浩荡。”
梁仲业听傻了，他心惊肉跳，浑身打起了摆子。
他曾经想过自己最坏的结局，可却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梁仲业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向长孙无忌爬去。
他嘶吼道，“太尉太尉，你要救我。”
长孙无忌此时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李世民想借保梁仲业，收伏他的心，以达到分化长孙无忌势力，壮大自己。
不想这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被李沐以更强硬的姿态挡了回来。
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了。
双方各有忌惮，也都有和谈的诚意。
但这个诚意是脆弱的，只是出于道义和对宗室的责任。
真要是撕破脸了，是个人都明白，利益永远大于一切。
所谓的道义和责任，在绝对利益面前无非这是一块遮羞布。
双方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数日之内，原本三倍于李沐兵力的长安城，眼下却仅存宫中十几万军队。
李沐的兵力已经远超朝廷军队，就算说成碾压，也不过份。
这就是现状。
皇权的尊严需要实力来维持。
就算李世民再不服，一样只有屈服。
所以，在长孙无忌的判断中，李世民坚持不了多久。
宫中的兵力组成很复杂，十几万人有三、四种派系。
就算得到尉迟恭重新效忠，李世民想孤注一掷，短时间内也无法将这十几万大军扭合在一起。
第616章 弃如弊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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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麾下就不一样了，李靖、李勣已经摆明了立场，对这种浮沉宦海数十年的老臣来讲，绝不会轻易改换门庭。
神机卫就更不用想了，而李沂就算被自己和皇帝成功离间，想要短时间内与李沐反目成仇，显然是不可能的。
情感的离析，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今日发生的事，无非是在李沂本已生根的种子上，浇了一次水，施了一次肥罢了。
所以，李沐这方铁板一块，根本无从下手。
撕破脸对双方不利，但相对而言，吃亏的是朝廷，这已经勿容置疑。
看着眼前哀求的梁仲业，长孙无忌长叹道：“梁将军怕是求错了人，梁将军此时该去求陛下才对。如今老夫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救你？”
梁仲业被长孙无忌的话堵得一噎。
来不及分说，只是狠狠地瞪了长孙无忌一眼。
便转身再求李世民，“恳请陛下救臣一命，臣此后必将肝脑涂地，誓死效忠陛下。”
李世民是真想救啊，特别是听了长孙无忌刚刚那句话。
李世民自然是知道这是长孙无忌祸水东引之计。
可李世民不傻，李沐骤然撕破脸，接下去，那就是生死一决。
如今宫中的防御力量根本不足以挡住李沐强力一击。
不是说兵力不够，而是人心已散。
李世民用眼光的余光观察着周围官员的神情，便能知道该强硬还是该妥协。
面对着李沐如此猖狂的威胁，李世民身边数百官员，竟无一人站出来指责李沐。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保一个朝秦暮楚的降将，还是保留自己宗祠，给太子留下一个反击的机会？
轻重一目了然，李世民根本无须选择。
当李世民将目光缓缓抬起，不再看梁仲业的时候。
自然有那些善于揣摩君王心意的臣子，出来为皇帝说一些，皇帝想说又不好说的话。
刑部尚书刘德威大声喝斥道：“梁仲业，陛下没有将你赐死，已属法外开恩。你只须老实交待罪行，大将军并非嗜杀之人，或许念及你有悔过之心，会放你一条生路。”
梁仲业绝望了。
刚刚还是当朝羽林将军，这一柱香的时间，就成了阶下囚了。
分明是太尉指使自己当众承认刺杀李英节，言明会保自己平安无事，转眼间，长孙无忌就撇得干干净净。
而李世民，召自己问话后，明明说过要酌情处置，法外施恩的。可一转眼，仿佛忘记了承诺。
自己一瞬间就成为了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弃子。
这种落差，让梁仲业有种暴虐的冲动。
曾几何时，自己十几兄弟效命于先太子麾下，何须受这腌臜之气。
梁仲业突然暴吼，长身而起。
“呛啷”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刀。
这些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追随梁仲业的三兄弟，他们跟随梁仲业水涨船高。
如今已是羽林军郎将，自然是在城楼上的。
他们目睹这一幕，早已愤愤不平，此时见梁仲业猝然发动。
以为梁仲业要刺杀皇帝。
于是，暴吼一声，同时发动。
三把横刀直指左侧龙椅上的李世民。
变化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高台上的李沐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其实，在李沐心里，这时的第一个反应，如果李世民此时被一刀毙命，那就好了，省去了太多的麻烦。
有这种想法的，无论是在城上还是在城下官员中，其实都不乏其人。
可问题是，梁仲业横刀所指，却是长孙无忌，他大喊道：“长孙老贼，某要与你同归于尽。”
这让梁仲业那三兄弟不得不硬生生地改变方向。
从李世民的身前转向，去阻截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武艺不行，可人却机灵。
或许聪明值得聤产，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
一旦有凶险，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
从梁仲业拔刀时，他就开始转身向人群中躲闪。
梁仲业持刀冲上前时，长孙无忌已经冲入人群，撒开脚丫拼命地跑。
这让目睹的人们，心中感叹，这么大年纪了，这跑起路来，与年轻人相比，也当仁不让啊。
而就这么一个间隔的时间，左右随护的侍卫便反应过来了。
于是，数十声金铁交格声之后，混乱渐渐平息下来。
梁仲业被生擒，他的三位兄弟却没那么好运，被侍卫就地格杀。
所以，这也说明官当得大是有好处的。
就算罪大恶极，也能比别人多活一些时间。
当梁仲业被扭回，按趴在李世民脚下时。
李世民虽说也是从沙场征战过来的，可一亲戚被吓得心惊肉跳。
这些年养尊处优，李世民早已没有当日对凶险的冷漠。
余惊未消，李世民瞪着眼睛喝道：“梁仲业，你意欲何为？敢在朕面前拔刀行凶？你那三个手下，竟冲着朕而来，可是想连朕也一起刺杀？”
梁仲业大呼道：“陛下，臣冤枉，臣只想杀长孙老贼，长孙老贼昨日便口授于臣，让臣当众承认刺杀了李英节，还让臣极力维护。”
那边在逃的长孙无忌，正抹着汗，往回去赶。
远远听到梁仲业的指责，便大声喊道：“陛下，休要听他胡说。”
“住口！”李世民勃然大怒，发出了巨大的吼声，“你敢在朕面前，行刺当朝太尉。来人，将此獠就地格杀。”
“慢着。”
李沐一声大喝，“陛下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已经撕破了脸，李沐不再有顾忌。
单刀直入，指责李世民杀人灭口，应该是步好棋。
不管李世民是不是真要杀人灭口，将事情捅破了，放在桌面上。
也就没有了遮掩的余地。
李世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沐，若目光能杀人，恐怕李沐已遭不幸了。
面对李沐直接的指证，李世民知道已经失去杀梁仲业灭口的机会。
也就是说，自己与长孙无忌想要离间李沐、李沂的手段，很有可能失效。
虽然不甘心，可李世民没有别的选择。
“放肆，朕何须杀人灭口，梁仲业在朕面前公然行刺朝中重臣，罪不容赦。难道吴王还要替梁仲业脱罪不成？”
第617章 以其道还其身（加更）（）
李世民反戈一击，只是这力度略微显得单薄。
李沐回道：“梁仲业的罪过并仅仅于此，需要严加审讯。臣方才说过了，要将此犯交于李沂处置，可陛下不准，那臣只能带兵亲自来取了。”
刑部尚书刘德威作着最后的努力，“吴王殿下，就算梁仲业罪该万死，也须经有司审讯，岂能让大将军私设公堂。”
说到此处，刘德威回身向李世民奏道：“臣请陛下降旨，罢黜梁仲业一应官爵，交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堂会审，并请吴王、神策卫大将军同审此案。”
李世民看向李沐，“吴王以为刘尚书提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