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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名曰袁胤,还未成年,乃是汝南袁氏族人,他有两个从兄以后很是出名。其中一个从兄过继给去世从父袁成的庶兄,叫袁绍,因党锢之祸现在赋闲,只是其不断招收死士,结交党人士子,颇为让人忧心。还有一个从兄叫袁术,业已成年,取字后被举为孝廉,靠着家中势力,现在已入宫中为郎,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纯镀金而已,相信很快便有要职可当,其自幼便与袁术交好。
“是极是极……”
“袁兄所言极是。”
“朝廷一日不定国本,恐起祸事。”、
……
太学之中不时有学子支持此言,毕竟国本永远是历朝历代士人最关心的话题。
“王兄,怎么不去慷慨激言一番?”离人群不远的一处竹林里,伏泉与几人坐于一起,静看这太学之事,突然打趣问道身边王朗。
王朗苦笑道:“流川何故欺吾,恩师进言立定太子,吾亦不赞同。皇后尚在,贤淑贞良,加之皇子年幼,如此急迫,非乃幸事。”
伏泉笑道:“王兄勿急,此戏言耳,只是未想此事才出,太学里便是传的沸沸扬扬,看来有人刻意为之。”
话未说完,便听身旁一魁梧少年大声喊道:“还能是谁?袁胤传此言,定是袁氏指使无疑,何氏兄进拜杨公为师,何氏于宫中又与袁赦相密,有袁赦在,袁氏赌何氏子为太子有何不可?”其嗓门奇大,状若洪钟,震得伏泉脑子嗡嗡作响。
这人是伏泉去年所结识的同乡少年,名曰臧洪,广陵郡射阳县人,就是历史上和吕布合传的那个人,未来的汉末群雄之一。其与伏泉颇有渊源,既是同乡世交,其父又算宋酆故吏,就是当时帮宋酆灭许昭的扬州刺史臧旻,现在因功迁使匈奴中郎将。
去年,臧洪因其父平乱之功,被朝廷拜为童子郎,入太学游学。伏泉与其在徐州乡友聚会相识,志趣相投,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此时,坐于角落“安分守己”的贾诩突然开口道:“袁氏自袁安卧雪以来,所行之事尽皆有利可图,否则断不会崛起如此之快。若是太子早定,其有从龙之功,自然需要造势,只是太学之中再谈政事,恐祸福难料。”
一语说完,除了伏泉回应,其他人皆不言语,倒不是不赞同,而是心有所感,为朝廷前路感到迷茫。
去年五月,永昌太守曹鸾坐讼党人,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
皇帝刘宏省奏,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弃市。诏党人门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锢。
这就是第三次党锢之祸,由此之后,士人真正开始寒心,对于朝廷诛灭宦官绝望,党人则仇恨宦官皇权更甚,纷纷依拢于“天下楷模袁本初”的身边,时刻准备夺权与复仇。
第六十九章 献策治蝗()
第三次党锢不同于前两次,这次尤为激烈,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党锢的范围更加扩大,波及无辜者更多。
历史早就说明知识分子太多,又掌握话语权,对于一个封建帝国是一个多么大的灾难。这些知识份子都是要做官的,他们除了官是不屑于从事农、牧、工、商、医、兵等当时被视为下贱的行业,而如今刘宏开启了党锢,真的是断绝了很大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出路,不令士人寒心,党人仇恨才怪。
而像贾诩、王朗这样的太学生,就是未来士人的主力,虽然他们没有受到党锢影响,但是党人在士人之中有着绝高的地位,还是令他们心有戚戚。
四月,大旱,七州蝗。
消息传至雒阳,满朝皆惊,群臣皆言国有奸臣,请旨皇帝彻查天下贪官酷吏。刘宏准奏,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只是这真的能够治理蝗灾吗?
古人对于蝗灾并不陌生,一般而言,久旱必蝗,大旱之后常有蝗灾,这是因为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燥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于它们发育和存活有许多益处。其所到之处无不实行三光政策,因为蝗虫多为杂食性,无所不吃,不仅为害农作物,杂草和木本植物的叶子都可以作为它的食料,它们经过的地方,草木无遗,禾穗和竹木叶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饿坏了的蝗虫,甚至连牲畜的毛发都能往嘴里嚼……而且蝗灾比旱灾更加棘手,旱灾只要等到降雨便能缓解。但是蝗灾则不同,蝗虫成群结队,顺着风和气流迁徙飞舞,一日可行百里,根本来不及提前戒备。
这时的蝗虫被人称为蝗神,从君王到贵族士大夫到百姓皆认为其乃神灵示警,他们不仅不会加以捕杀,反而祈求神灵护佑。他们认为,每当人类悖行天意时,上天就会降下灾异,旱、涝、蝗、瘟疫等来惩罚人类,自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董仲舒对先秦儒学加以改造,把阴阳五行论给纳入了儒学中,这种思想深入人心,以至于后来出现禳灾这种迷信行为。
加之汉代先前出现蝗虫,有人以“沟坎法”灭之,即先在地头、路旁挖沟,然后众人一字排开,手拿树枝、木片之类的东西,挥动呐喊,把蝗虫赶进地头的深沟里去,再加土掩埋。但这种方法未必有效,多数蝗虫不死又从土里钻出来重新祸害庄稼。因蝗虫不死,使古人更加迷信,更加导致他们后来普遍认为蝗灾是贪官污吏横行,政治不清明所造成的,就连蔡邕也曾言道,蝗者,在上贪苛之所致也。
长秋宫里,皇帝刘宏正抱着自己长女刘葭逗弄着,身边宋后呆呆看着,想要插话,可刘宏却不理睬她。刘葭这小孩子长得已经三尺有余,正咿咿呀呀的对着刘宏嬉笑,看着很是可爱有趣。虽然刘宏有了儿子,但毕竟养于宫外,是以他对那未见几面的儿子感情不深,反而对这小女儿十分喜欢,大概是所谓的“父子是仇人,父女是情人”的缘故。
这几日刘宏都会常来长秋宫里多待一会儿,因为蝗灾几乎波及大汉半壁江山,已有愈演愈烈,泛滥成灾之势,可朝中却无一人谏言良策,只是一味让他彻查贪官酷吏,但却无成效,让他很是苦恼,这对他的统治非常致命,以至于最近他连后宫新招入的几位佳丽都没有太多兴趣,只能用自己这宝贝女儿的笑容来排解愁苦。
这时,张让入殿禀报伏氏郎君求见,刘宏一怔,暗道按照伏泉来宫中规律,今日不该来也,不过还是招他入殿。
伏泉随着张让进入殿内,其冷冰冰的模样,还想伏泉欠他几百亿一样。在他看来,若不是有刘宏让他入宫的许可,可能自己根本连皇帝的影子都见不到,只是两人之间派系有别,天生便是敌对,能有何办法?
与皇帝皇后一番行礼,伏泉见到刘宏神色,颇为吃惊,记忆里刘宏少有愁眉不展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就让他遇上了。
宋后坐于刘宏一边,给他打了眼色,稍稍思索,伏泉便明,细声问道:“姨夫可是为蝗灾发愁?”
刘宏应道:“是也,此次蝗灾愈发强势,波及七州,恐大汉半壁江山皆有泛滥成灾之危。”
果然如此,伏泉了然,正声说道:“吾有一法,可治蝗灾。”
“哦?当真?”刘宏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伏泉,生怕他只是儿戏之言。
伏泉刚待回话,便听张让喊道:“竖子休得胡言,天灾地妖,所以儆人主者也,旱灾之后,飞蝗乃至。蝗本天灾,非人力可及,唯靠上天神灵祈助,汝一介孺子,怎可口出狂言,消除蝗灾?”
张让本身就对伏氏外戚抱有敌意,此时听到伏泉狂言,心中自喜,第一反应便是要在陛下面前落了他的面子,加之数年前那次瘟疫后被伏泉落了面子,他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得了机会,怎会放过?
“张常侍言吾胡言,但吾有法可治蝗灾,不知常侍可有它法?”伏泉眼神一凛,淡淡说道。
“这……朝中诸公已提善法,相信不久必可治也。”张让一时语塞,他哪有办法治理,刚刚只不过按照思维惯性,想要好好嘲讽伏泉而已。
“哦?吾听闻,朝堂诸公皆言国有贪官污吏,侵吞民膏,陛下亦下旨彻查,但似乎所查之人多为张常侍门生亲属,莫非张常侍便是那最大奸臣不是?”
“竖子!汝、汝血口喷……”张让手指伏泉,急声喝道,他未想才说几句,自己便被伏泉反讥,而且是在刘宏面前,要是皇帝对他起疑,那便糟了。
刘宏沉声道:“够了,朕要的是治蝗之策,不是听汝二人呱噪。”
“侄儿知罪。”
“奴婢治罪。”
看见刘宏生气,伏泉和张让赶紧告罪。
“檀奴,汝继续说。”刘宏道。
“姨夫是否见过飞蛾扑火?”
刘宏不解其意:“徒惹焚身之祸罢了,为何有此问?”
“飞蛾、飞蝗份属同类,姨父焉知蝗虫不会效法?”
刘宏手拍大腿,同时“啊呀”一声,连连说道:“未想这道理如此简单,只是该如何行法?”就连宋后和张让也是一脸惊讶,眼睛瞪大的看着伏泉。
伏泉望见暗笑不已,后世有名的姚崇治蝗流传千古,其治蝗之法更被后世奉为经典,今日便让你们开开眼界。
第七十章 伏完假节()
长秋宫里,众人皆是惊疑望着伏泉,等待他的下文。
伏泉正声道:“吾曾闻,蝗虫幼虫藏于土地,待成虫后一飞冲天,随风而去,日行百里,万物可食,故治蝗需从两面入手,一杀成虫,二杀幼虫。”
张让脸色一变,歹毒道:“竖子胡言,蝗乃神灵,岂可随意捕杀?陛下,请治此人妖言之罪。”
只是还未等张让继续,伏泉却舞臂高呼,大声喊道:“侄儿请陛下治中常侍张让大不敬之罪,其罪可诛。”
一语说完,满殿皆惊,众人纷纷望向伏泉,就连殿内外的寺人宫女都抬头望来,毕竟敢再皇宫里如此言辱张让这个大宦官可不多见。汉代在本人面前如此侮辱是极为失礼的事情,可以说是极为不给本人面子。
张让自己也是被伏泉这么一喊,愣住半响,然后气的怒目圆睁,额下那几撇粘上去的假胡子也是有些变了形状,参差不齐,大怒道:“贼子,汝敢如此放肆,气煞我也。”说完双手做虎扑状,便要想伏泉袭来。
“住手,宫中禁地,汝二人成何体统。张常侍,陛下面前动手,汝乃何意?”刘宏还没从刚刚发生之事清醒过来,但他身边宋皇后可是一直清醒,看到张让要对伏泉不利,连忙大喝道。
果然,张让经此一声大喝,这才惊醒,不甘的看了一眼伏泉,嘴中犹碎碎念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的确,被一竖子少年在宫内自己的地盘如此羞辱辱骂,其更扬言治其大不敬之罪,诛杀自己,能高兴才怪。
刘宏之后也从刚刚突然发生的事情里缓过神来,脸色冷漠问道:“檀奴,汝乃何意?张常侍如何不敬?休得胡言。”宦官是其家臣,即使刘宏再喜欢伏泉,也不会允许他如此羞辱自己亲近宦官,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才是。
伏泉站直正声道:“张让辱及世祖光武皇帝,其罪可诛。当年世祖诏曰:‘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蝗蜮,以及蟊贼。’此言除蝗乃善政也,今侄儿献策捕杀蝗虫,常侍却言吾妖言,敢问姨夫,吾之言与世祖同理,今吾言为妖言,世祖之言为何?张让此论,致世祖于何地,其言辱世祖为妖,岂非大不敬乎?”
其言辱世祖为妖,岂非大不敬乎?
话语刚完,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伏泉最后那句犹如刀刃直插众人脑海,的确,若照此言,张让一定是对世祖不敬,论罪,刘宏身为光武后人,不治罪张让是不行的。
“陛下,奴婢非此意也……”张让此时被伏泉这一番诡辩弄得百口莫辩,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是挖了坑自己往里跳,脸色极为难看,哭着向刘宏告饶。
刘宏当然不会真的治张让之罪,只见他笑着说道:“汝这檀奴儿,倒有急智,这般坑害张常侍。若真如汝所言,恐怕满朝诸公皆对世祖大不敬也。”
伏泉笑笑不做回答,史载刘宏自幼聪慧不假,自己用了诡辩之法证明张让对刘秀不敬,这刘宏竟很快便看穿了,还将了自己一军,毕竟视蝗灾为神灵示警的不止张让一人,满朝诸公思想束缚在阴阳五行论的不在少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