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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略一思忖,摇头道:“公主,以陆学士的才能,想来府试也应该会轻而易举地通过,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在省试上面,省试依靠的可不仅仅是才能啊。”
太平公主轻轻颔首,显然也知道省试中的龌蹉,沉吟片刻轻叹言道:“可惜今科知贡举空而未决,本宫一时之间也没有好的办法,待到确定是何人担任以后,本宫再去拜托七郎,请他出面相助。”
太平公主口中的七郎,乃是七皇子李哲,也是高宗与武后第三子,目前封为英王,在诸位皇子中,太平公主与他的关系最是要好。
上官婉儿听到太平公主竟是想的拜托李哲相助,一时间大感安心,微笑言道:“若是由英王出面,不管知贡举是何人,想必也会给英王三分薄面吧,不过公主,陆瑾可非一个简单的角色,今日我与他一席长谈,他竟说出了一条改革科举制度的妙计,若此计能够得到天后首肯,必定会增添他成为进士的胜算。”
“哦,什么妙计?快说给我听听。”太平公主登时就来了兴趣。
上官婉儿轻轻颔首,将陆瑾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太平公主尽管鲜少关心朝政国事,然而对科举的弊端还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听完上官婉儿之话,她沉吟良久,颔首言道:“陆郎此计的确不错,婉儿,本宫觉得你应该尽快禀明母后知晓。”
上官婉儿点头道:“公主放心,这么大的事情,婉儿自然不会拖延,我这就去找天后。”
“好,未免母后怀疑,本宫就不与你同路了。”太平公主悠然笑了笑,方才出亭而去。
望着太平公主渐行渐远的婀娜身影,上官婉儿痴痴凝望良久,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
“你说,此乃陆瑾想到的主意?”
仙居殿内,斜靠在贵妃榻上的武后听了上官婉儿详细的禀告,不禁出言一问。
上官婉儿低头言道:“启禀天后,陆瑾本就在参加今科科举考试,今日婉儿出宫之时与之随意闲聊,感叹知贡举权力过于庞大的问题,当时陆瑾便说出了在省试之上加一殿试的方法,殿试由天子亲自出策考校省试合格的人才,谁是磐磐大才,谁是滥竽充数的劣才,当场就无所遁形一目了然。”
武后眼波闪了闪,闭上美目久久地思忖着,蔗蔗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打着羽扇,微风荡起了武后的长发,一下一下轻轻飘忽。
不知过了多久,武后方才睁开了双目,淡淡言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没想到天后竟是采取的这般不闻不问,不置可否的态度,上官婉儿陡然一呆,言道:“天后,你……”
一言未了,她陡然醒悟了过来,立即闭上小口将后面的话咽进了喉中,低声道:“婉儿告退。”
及至上官婉儿离开许久,武后才从贵妃榻上翻坐了起来,挥挥手示意蔗蔗不要跟随,独自一人出得殿门漫步在了外面的平台上。
不知就这么转悠了多少圈,武后终于理顺了心头大概的思路,仰望中天皓月,心内升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本章完)
第298章 矛盾心态()
朝霞漫天,雀鸟啁啾,翰林院亭台楼阁沐浴在了一片混沌金光当中。
相比其他内廷机构,翰林院要清闲许多,挂着学士之衔的刘祎之、范履冰等人各有公务,鲜少前来院内,而其余待诏们除非帝王召见,一般也是呆在各自的公事房无所事事,以至于大唐官场流行着一句俗话“要清闲翰林院,点卯品茶看书卷”。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目前负责撰写《孝经》的应贤院便是印证了这句话,成翰林院内忙碌的地方。
“解琬,你昨日撰写的那一章我已经看了,有几处仍是值得斟酌,你再拿去好好修改一下,明日送给我过目。”
“是,上官学士,我这就拿去修改。”
“还有你,郭元振,专心一点用心一点,昨日送来的书稿竟有错字,这可是不该有的错误啊。”
“诺,学士放心,在下今后一定会更加仔细。”
上官婉儿轻轻颔首,又将目光转向了一干书吏,沉着小脸言道:“还有你们,收集的撰书资料为何竟是参差不齐?让你们选其精华去其糟糠,就不明白我的意思么?难道真的要我亲自跑一趟弘文馆?”
闻言,其中一名书吏颇为委屈地言道:“上官学士,并非属下虚应故事,而是弘文馆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我们前去的时候总要等上许久,方才打开藏书阁之门,时间紧急因此抄写书料非常忙乱,才会有所失误。”
上官婉儿柳眉轻轻一挑,言道:“竟有此事?我记得先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书吏也是满脸地疑惑地开口:“侍诏,也不知是否是属下多心,这几天弘文馆之人似乎对我们颇为冷漠,许多时候都是爱理不理的,属下也想不透其中缘由。”
上官婉儿略一沉吟,言道:“那好,今日我亲自前去一趟,与弘文馆馆主谈一谈,陆待诏,你与我同去。”
陆瑾立即点头应命。
待到上官婉儿和陆瑾离去之后,郭元振捧着被上官婉儿述之有错误的手稿,良久之后不禁沉沉一叹。
这时,解琬走了过来,瞧见郭元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座在他的对案,轻声问道:“元振,怎么回事?以你的仔细,书稿竟会出现错字?真的让我有些不敢相信啊!”
“能有什么事,心绪不宁而已。”郭元振细长的手指一敲案几,叹息道,“解郎难道不知现在国之大政全决于东宫,天后已经失势了么?”
解琬听得心头一跳,左右环顾见无他人在旁之后,方才低声言道:“自然知道,据说是天后面对宰相以及宗亲的咄咄逼人,主动让出了权力,同意让太子监国理政。”
“所以说,现在朝廷风向变了啊!”郭元振又是一叹,沉吟半响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悄声言道:“你可知为何弘文馆会刁难我们前去查阅资料的书吏?听闻前不久天后带着上官婉儿与陆瑾前去东宫,将《孝经》前面五章送给太子一睹,太子看了以后只说了一句话‘本太子何须让人教导孝顺之道’,便将书稿掷在了地上,如今太子掌握监国大权,以他厌恶《孝经》之心,自然会对《孝经》一书多加阻扰刁难,弘文馆馆主许叔牙曾与太子一道修撰《汉书》,本是太子亲信,太子一朝得失,他自然也威风起来,刁难应贤院自然也是常理之中。”
说到这里,郭元振大感沮丧,轻叹言道:“从目前形势来看,天后失权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我撰写《孝经》无异于得罪了东宫,这次真是上错了船啊,以后必定是官运晦涩。”
一席话说来,解琬听得是良久默然。
的确,郭元振说得非常不错,以他们这样通过科举还未授职的官吏,冒冒失失卷入天后与太子的权力恶斗中,又贴上了‘北门学士’的标签,在天后失势之后可以说已是自绝于官场成为了弃子,东宫势力和宰相势力都已经容不下他们,前途实乃一片渺茫。
心念及此,解琬沉沉一叹,拍了拍郭元振的肩头以示安慰,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响才言道:“元振,当初你我为了成为北门学士,可是费了一番很大的功夫,是天后欣赏我们,拔擢我们,才给了我俩撰书扬名于青史的机会,在下自认为饱读诗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也明白,当此之时不管情况如何,我都觉得需对天后所交给我们的撰书任务尽心尽责,方能对得起士子气节。”
郭元振愣愣地盯着他,似乎被解琬言语触动,又似乎满含犹豫,半响才摇手而叹道:“罢了罢了,就当你说得很对,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解兄,你我终归是要想想自己的后路。”说完之后,抱着手稿慢慢去了。
解琬看着他的背影良久默然,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喟叹出声。
※※※
弘文馆地处皇城,位于门下省之内,上官婉儿与陆瑾两人从翰林院步行而去,倒也有不小的距离。
行进在宫城夹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唯有脚步踩在青砖地面的声音极有节奏的响起。
自从那日与陆瑾出宫之后,上官婉儿还是首次与他单独相处,不知不觉中,她不禁又回想到了在河南府衙门前的那尴尬的一幕,人山人海中无可奈何地与陆瑾紧紧贴在了一起,身体摩挲心跳如鼓,那种犹如醉酒般的醺醺然感觉,使得她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芳心如麻,昏昏然如在懵懂之中。
别看上官婉儿在应贤院指挥若定的模样,但在面对陆瑾的时候,那股指挥若定顷刻便烟消云散,上官婉儿希望能够与他单独在一起,却又害怕与他单独在一起,这种矛盾心态,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就比如刚才,她明明可以一个人前去弘文馆,却鬼使神差地让陆瑾与她一并前去,然而此刻与陆瑾同路,却又是暗自后悔又是心内羞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上官婉儿却明白陆瑾乃是一个谦谦君子,否者那天也不可能在与她如此亲密之下坐怀不乱,而是选择跃出人群,现在回想起来,他腰间那把折扇真是有些古怪,可惜当时只是轻轻一握,就被他突然打断,以至于未能深究……
(本章完)
第299章 弘文馆学士()
不知就这么默默无语地走了多久,上官婉儿才想起一路走来两人都没有交谈一句,气氛难免有些尴尬,不禁轻轻言道:“对了,你对科举考试设立‘殿试’的建议,我已经禀告天后知晓了。”
陆瑾眉头一轩,笑道:“哦,那天后怎么说?”
说及此事,上官婉儿仍觉有些纳闷,言道:“我说了一大堆话,天后却什么都没说,根本是不置可否。”
“不置可否么?”陆瑾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缓缓颔首道,“若是如此,那就对了。”
闻言,上官婉儿突然止住了脚步,疑惑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对了?”
陆瑾微微一笑,说道:“学士不妨想想看,以天后的老谋深算谋后而动,在没有全盘的计划之前,怎会出言同意设立‘殿试’之举?只要天后没有当场表示不感兴趣或者反驳述斥,那就说明天后已对‘殿试’动心了。”
上官婉儿细细一琢磨,顿时明白了其中道理,在惊讶陆瑾聪明的同时,又不禁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暗感惭愧。
然而就实而论,上官婉儿未能猜透武后的心思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几天她的心思都落在了白日撰书、夜晚胡思乱想的上面,特别是夜晚,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与陆瑾那份令人羞怯的尴尬,心思不知不觉就会飞出九霄云外,竟没功夫思考其他事情了,才会出现这般灯下黑的情况。
不知不觉中,两人出了太和门走入宣政门,沿着皇城大道走得半响,弘文馆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作为门下省的下属机构,弘文馆与门下省是在一片区域内办公,只是分属不同的庭院。
跨入大门,当先便可以看见一道巨大的青石影壁,上面留有太宗皇帝以飞白字体所成的墨宝“弘文之馆”,迎面而入之人都免不了为之一拜。
站在弘文馆前,上官婉儿却是思绪万千。
在三十年余年前的贞观年间,她的祖父上官仪便是弘文馆馆主,据说当年祖父骑马上朝经过朱雀街时,其俊美容颜以及名士气度惊动了整座长安城,如此风范,如何不令从未见过祖父的上官婉儿神往不已。
然而可惜光阴荏苒,一切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见上官婉儿站在影壁前久久发呆,陆瑾不禁微笑提醒道:“学士,莫非太宗文皇帝的墨宝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咱们还是赶快进去办理正事吧?”
“哼,口无遮拦。”上官婉儿佯嗔地白了他一眼,左手轻轻一提衣袂,走入了弘文馆前院之内。
进入前院,立即有弘文馆吏员前来询问事由。
上官婉儿女作男装一派儒雅之风,拱手言道:“在下翰林院学士上官婉儿,请见许馆主一面。”
那红衣吏员上下瞄了上官婉儿一眼,淡淡道:“好,还请学士在此稍等,在下这就前去禀告。”说罢,拱手一礼,举步朝着正堂去了。
正堂之内,弘文馆馆主许叔牙正与几名学士研讨着诗文,吟哦咏颂声宇扬顿挫,一派温文尔雅的学术之风。
许叔牙今年七十有二,年轻时精于《毛诗》、《礼记》,因尤善吟咏而被太宗皇帝所识,成为当时还是晋王的李治的侍读。
直到李治成为太子,许叔牙又迁太子洗马,兼弘文馆学士,加散朝大夫之职,可谓从很早时候就开始跟随李治的朝臣。
四年前,李治又将这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