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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接到申述后进行调查,倘若查明擂鼓之人所奏冤情根本不存在,或者是恶意中伤,擂鼓人所受到的惩罚也会非常的严厉。
因而若非真正的冤案大案,一般人都不会擂响闻登鼓进行申述,陆瑾成为监察御史足足已有半年,也是首次听到闻登鼓响。
略一思忖,张仁愿断然言道:“七郎,此事还需尽快向中丞禀告,咱们一并前去如何?”
陆瑾点头言道:“好,事出紧急,咱们还是待会用饭早早前去为妥。”
决定之后,两人联袂来到宗秦客的政事房内,宗秦客现在还在气头之上,一听陆瑾之言,不免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皮笑肉不笑地言道:“既然是闻登鼓响,相信此案一定是错中复杂涉及地方官吏,陆御史办案向来公正严明,干练有方,此案就交由你来办为妥,不知陆御史意下如何?”
陆瑾眉头轻皱,暗叹宗秦客的卑鄙,淡淡言道:“纠正刑狱本是监察御史分内职责,下官领命。”
离去之后,张仁愿冷笑言道:“七郎,这便是宗三好不得人心之处,毫无担待可言。”
陆瑾同感地点点头,笑道:“算了,反正我也休息了这么久,正好找点事情来做。”
张仁愿轻轻颔首,捋须笑道:“只怕此事不会那么简单,若是你有什么无从解决之处,尽管来找我帮忙,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好,那就多谢张兄美意。”陆瑾微笑颔首,拱手致谢。
草草用罢午饭,陆瑾步履轻快地来到了皇城之外,刚走出丹凤门大门,便看见旁边的鼓驾下正趴着一人,像是刚刚受完了杖行,正躺在地上瑟瑟抖动。
而在那人旁边,却蹲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面容清秀俊朗,正扶着受刑之人痛哭不止。
陆瑾站定细细观望半响,旁边守门校尉已是躬身禀告道:“根据朝廷律令,时才吾等已经杖责擂鼓之人廷杖三十,还请御史点验察看。”
陆瑾点了点头,走过去沉声言道:“两位,本官乃监察御史陆瑾,奉圣人之命前来审问,不知你们有何冤情须得上奏?”
受刑之人爬在地上咝咝喘息着半响没有说话,反倒是那十七八岁的青年哭声禀告道:“御史,我们乃是苏州吴县人士,特来检举吴县县令不法,恳请御史受理此案。”
说罢,他膝行而上来到陆瑾身前,对着陆瑾便是磕头如捣。
(本章完)
第444章 陆氏之变(上)()
陆瑾急忙上前一步将之扶了起来,望着满脸泪水的青年镇重其事地点头道:“阁下放心,只要你们所言属实,本官一定会全力彻查此案,还你们一个公道。”
说完之后,陆瑾望着正趴在地上的受刑之人,看到他臀部血肉模糊一片,不禁露出了些许不忍之色,收回视线问道:“对了,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哭泣青年抬起衣袖摸了摸泪水,哽咽言道:“小的名为陆三,擂鼓之人乃是小人之主,吴郡陆氏嫡长孙陆长青,我们千里昭昭从吴县赶来长安,就是为了检举苏州吴县县令谢太辰不法之罪,还请陆御史主持正义,维护公道。”
轻轻的话音犹如沉雷一般响彻在陆瑾的耳边,陡然之间,陆瑾好似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整个人不由自己地连连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子,脸上雪白一片。
他不能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青年郎君,颤声问道:“你你你……刚才说的什么?”
青年不知这位御史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重复言道:“小人陆三,擂鼓之人名为陆长青,乃是吴郡陆氏嫡长孙,我们两人来到长安,是为了检举吴县县令谢太辰不法之罪……”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陆瑾的身子不可遏止地轻轻颤抖了起来,他望着躺在地上哀嚎的陆长青,一股难受至极的酸楚感觉陡然涌上了心海,若非他强自咬住牙关,非当场哭出来不可。
抬头闭目半响稳定心绪,陆瑾终于恢复了镇定,眼眸中闪出了一股摄人寒光,声音暗哑地吩咐宫门卫士:“将这两人送入台狱暂且收监,本官要调查之案。”
把守宫门的校尉拱手领命,吩咐几名卫士抬起受伤的陆长青走入了宫门之内,唯有陆瑾一个痴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开脚步。
他做梦也没想到,擂响闻登鼓之人,居然是许多年未见的表兄陆长青,吴郡陆氏究竟发生了什么滔天变故,不仅嫡长孙亲自前来长安击鼓鸣冤,而且甘愿领取杖责之刑,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而且更让他倍觉愤怒的,是那可恶的谢太辰居然成为了吴县县令,听陆三话中的意思,正是谢太辰为官不法欺凌陆氏,不知这其中又有何等故事?
心念及此,陆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略一思忖,转身朝着宫门内走去。
来到台狱,狱令已是殷情地迎上前来,拱手笑言道:“陆御史,刚才宫门卫士带来那两人,下官已经将他们关入了监舍当中,不知您准备多久审案?”
闻言,陆瑾勃然变色,皱眉不悦言道:“此二人并非人犯,而是前来击鼓鸣冤的百姓,岂能无端将之关入牢舍?还不速速将人请出来,另选妥当房屋安置。”
台狱令一愣,这才知道马匹拍在了马腿之上,讪讪笑了笑立即点头哈腰地言道:“是是是,下官疏忽,立即按陆御史之令行事。”
看到台狱令转身欲去,陆瑾突然唤道:“等等,另外还有一事,鸣冤之人刚才身受杖责似乎伤得不轻,你立即去请郎中前来替他诊治。”
台狱令拱手应命,这才脚步匆匆地去了。
陆瑾也不急着去见陆长青,独自一人在台狱前院慢慢地转悠着,脑海中的念头闪烁不止。
刚才见到陆长青的那一霎那,陆瑾真的想冲动地告知陆长青自己的真实身份,然而他知道这样做却是不行,因而死死地忍受了下来,又故作淡然将之关入台狱,作出一副秉公办理的样子。
吴郡陆氏乃传承千年的江东望族,即便是到了门阀世家渐渐末落的大唐,陆氏在江东乃至整个中原,都还是有着一定影响力,家族中更是出了太宗十八学士之一的陆德明,和宰相陆敦信,族人之中科举仕官之人更是多不胜数。
凡是家族本宗有难,所有陆氏子弟不可能坐视不管,能够让堂堂吴郡陆氏这样走投无路击鼓申冤,陆瑾相信陆氏之中一定是出现了重大变故,从目前形势来看,这个重大变故是整个陆氏都无法应对了,因此陆长青才会作出这样击鼓鸣冤的举动。
也不知祖父和大舅二舅可好?难道是他们出现了什么意外?
心念及此,陆瑾的心脏咚咚咚乱跳不止,心内更升起了几分莫名的焦躁,转悠着的脚步也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陆氏主持公道,不管陆氏的对手乃是何人,也要保护陆氏不受到丝毫的欺凌。
片刻之后,吏员禀告鸣鼓之人已经安置妥当,陆瑾微微颔首,朝着台狱东面的一间跨院而去。
站在跨院门前长吁一声,陆瑾镇定自若的推门而入,刚走入房中,便看见陆长青正趴在榻前轻轻呻吟,屁股上面一片血肉模糊,仆从陆三则正站在榻边忙乎着。
时才宫门外未看仔细,现在一看,陆瑾才发现这六年来陆长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俊朗清秀壮硕如初,只是原本稚嫩的脸上换作了成熟坚毅之色,算算年龄,今年陆长青似乎已经有二十二岁了,也不知他是否成亲生子。
正在忙碌的陆三见到陆瑾进来,立即露出了喜不自禁的神情,对着榻上陆长青哽咽言道:“大郎,这位陆御史就是受理我们案件的御史。”
陆长青闻声而动,一咬牙关,双肘撑着塌面似乎想要站起身来,陆瑾心知他伤得不轻,急忙上前轻轻言道:“郎君身上有伤,还是不要起身为好。”
“多谢陆御史。”陆长青对着陆瑾感激一笑,只得无奈地趴在榻上,正欲说话,突然发觉这位年轻御史眉宇间看起来似乎隐隐有着几分熟悉,不禁为之一愣。
陆瑾自然感觉到陆长青满是探究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脸上,不过这些年来他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加之个子长高不少,陆长青自然不会认得。
(本章完)
第445章 陆氏之变(下)()
陆瑾不慌不忙地言道:“本官乃是监察御史陆瑾,奉圣人之命受理郎君击鼓鸣冤之事,不知你们有何冤情须得向朝廷禀告?”
闻声,陆长青眼眸中立即露出了愤怒之色,咝咝喘息道:“不瞒陆御史,我等千里昭昭来到长安城鸣响闻登鼓,是因本县县令谢太辰卑鄙无耻,竟冤枉我陆氏暗中勾结海寇,从事不法贸易,不仅将我阿爷关入了大牢之内,而且还查封了陆氏所有的店铺生意,还请陆御史为陆氏主持正义。”
陆瑾努力维持着镇定之色,故作淡然地言道:“只要你们确实有冤情,本官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对了,不知道陆太公现在怎么样了?”
听闻这位陆御史不关心案情,反而问及自己的祖父,陆长青多少有点意外,哽咽言道:“祖父年事已高,这次面对恶官欺凌,气急攻心之下病倒在塌,我前来长安的时候祖父尚在昏迷,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听到陆家人并没有出现伤亡,陆瑾心头大石这才落在了地上,不解问道:“请恕本官冒昧直言,吴郡陆氏可谓江东数一数二的名门,更有不少陆氏子弟在朝中为官,这次却受制一个小小的县令,实在令本官匪夷所思。”
陆长青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响之后方才轻叹言道:“此话固然不错,然那谢太辰却不是一般的县令,陆氏自然无能为力。”
陆瑾不屑笑道:“据本官所知,吴县县令不过乃正七品上的官身,有何不一般之处?”
“陆御史有所不知,吴县县令谢太辰的势力,实在是超乎了我们的想像!”陆长青苦笑一叹,手肘支撑着身子喘息言道,“其实在下来到长安,起初并非是为了擂响闻登鼓告御状,而是来找出身于我陆氏的鸿胪寺少卿陆元升相助,谁料陆元升一听此事,当即就表示他爱莫能助,冷冷地将我们赶出了府门,我气不过之下左思右想,今日才莽撞地击鼓鸣冤。”
陆瑾越听越觉得奇怪,按道理旁支族人不可能对本宗危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看来谢太辰的背后一定是有着一定支撑,方能让陆元升这样见死不救。
心念到此,陆瑾神色不禁有些凝重,问道:“那不知陆郎君告发县令谢太辰,可有掌握什么证据?”
陆长青无奈地摇头道:“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不过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一切所言非虚。”
陆瑾一听,暗觉棘手。这段时间他办案多矣,对于唐律也算精熟,一般民告官的案件皆是非常不好处理,除非有着充足的证据,否者极难扳倒地方父母官。
而且监察御史受理这种案件,也需要告状者提供一定证据,方能展开调查,如今光凭陆长青的一面之词,何能证明谢太辰有罪?
若是平常御史面对这样的难题,说不定就直接选择不理不睬将之放弃,毕竟御史们事务繁忙,何有闲工夫去调查一件说不定根本不存在的事情,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么?
然而,陆瑾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即便陆长青没有证据,他也一定要想办法寻找证据帮助陆氏,当务之急,便是要让圣人相信此案有值得调查之处,从而命令他彻查此案。
想到这里,陆瑾沉声言道:“本官已经延请郎中前来为陆郎君你诊治伤势,你们安心在这里修养,本官自会处理此事。”
陆长青感激零涕地言道:“多谢陆御史相助,我吴郡陆氏必定不会忘记陆御史的恩情。”
陆瑾微微颔首,也不在此久留,起身离开前往内廷面见高宗李治。
这段时间,高宗龙体渐渐康健,原本因前任太子李贤谋反而低落的心绪也好转了不少,陆瑾前去的时候,高宗正在与棋待诏吴成天对弈,一见陆瑾前来,立即一脸微笑地让他入座观棋。
高宗对于棋道也算擅长,在吴成天刻意想让下,黑白棋子杀得难解难分,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高宗却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他明白陆瑾到来必定是禀告今日案情,挥手让吴成天退下之后,这才捋须笑问道:“怎么,陆御史这么快就问明白了案情经过?”
陆瑾点点头,正色言道:“圣人,微臣觉得此案并不简单,盖因鸣响闻登鼓之人乃是吴郡陆氏嫡长孙陆长青。”
“哦?鸣冤之人竟是出自吴郡陆氏?”高宗皇帝白眉一挑,显然很是惊讶。
陆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