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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满意地点点头,走上前去将昏倒在地的韦洵拦腰抱起,走入了船舱之内。
三楼望台上,苏令宾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均是看在了眼中,俏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动容之色,默默思忖了半响,她莞尔一笑,也是随之离去。
※※※
韦洵只觉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恶梦,数不清的修罗恶鬼,数不清的血海尸池,及至醒来猛然坐起,仍是面色苍白大口喘息不止。
陆瑾正站在船窗处欣赏着落日,见他醒来,回身淡淡言道:“韦郎君不必惊慌,那江洋大盗已经死了。”
韦洵傻傻地看了他半响,方才回神点头,面色复杂地言道:“刚才……是陆郎君你救了我?”
陆瑾笑道:“在下出手之时那江洋大盗已经放开了你,因而谈不上救。”
韦洵一听,知道他是不想以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居,不禁暗生感动和敬佩。
陆瑾走到榻边,关切言道:“韦郎君你受到惊吓,当服上一剂稳定心神的药物为妥,正好现在客船泊案,我去岸上的市集替你抓一幅药回来。”
韦洵一听,立即拱手感谢。
陆瑾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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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54章 去天尺五(上)()
陆瑾走后,韦洵心内充满了复杂而又矛盾的感觉,心内空荡荡说不出的迷茫难受。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震撼了,不仅文采出众,思想深邃,而且还武功高超,英雄了得,刚才那神乎其技的一剑击杀流寇,足以看得人心旷神怡,倾慕不已,韦洵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了得的男儿,倘若能够……
心念及此,韦洵双颊泛出了犹如天边晚霞一般的红晕,心内更是跳动如鼓。
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韦洵渐渐冷静了下来,洁白如玉的牙齿轻轻地咬着嘴唇琢磨半响,却又是轻轻一叹。
陆瑾虽好,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落第士子,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显赫的官职,说不定他的生活还是以耕耘为生,这样的人物何能够为之倾注感情?
想着想着,韦洵喟然一声长叹,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像是要将那些繁杂的念头抛出脑海,目光不经意的一瞥,视线却在对面床头那个青布包袱上凝固了。
那青布包袱显然是陆瑾的,就这般孤零零的放在那里,没有任何遮挡。
陡然间,韦洵脑海中掠过了一丝异样的想法,使得他呼吸渐渐沉重,贼兮兮地望了望四周,在确定没有他人之后,这才疾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来已是打开了包袱上的接扣。
包袱内东西不多,除了些许盘缠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路引,便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个小小的木匣。
韦洵见那木匣用黄绸包着似乎颇为贵重,心念陆瑾一时半刻不会回来,急忙打开木匣朝着里面一看,一双眼睛陡然就瞪大了。
匣内只有一物,乃是一枚四四方方的青色官印,印纽为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金龟,龟背上面系着黄色流苏,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霎那间,韦洵呼吸急促,颤抖着双手将官印从匣中捧了出来,一瞧印面上的阳文大字,赫然刻着“监察御史之印”。
居然是监察御史之印?莫非他是朝廷的监察御史?这这这,何其夸张惊人!
韦洵不能置信地双目圆瞪,呆呆地望着官印,张开小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本来也是出生于官宦世家,自然明白些许官场规矩,也懂得监察御史乃是非常显赫之职,倘若此印是出自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之身,韦洵觉得尚可接受,然陆瑾才多大年纪?充其量也不过十七八岁,居然就位列监察御史,着实惊人之极!
韦洵长长的一个鼻息,双颊泛出激动的红晕,他仔细地打量着手心中的官印,在确定乃是真货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物归原位,瞧见包袱中似乎还有几套折叠得甚是妥当的衣物,又开始翻找了起来。
面上几件衣服都是普普通通的袍服,然而最后那件衣物,却使得韦洵渐渐平息的心海又泛起了波澜。
那是一件深青色官袍,面料上绣着小绫暗纹,腰上还套着一条鍮石腰带,正是朝廷八品官的服饰,韦洵之父乃普州录事参军,也是正八品的官身,韦洵实在太熟悉了,断然不会认错。
毫无疑问,陆瑾正是一名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官服和官印均可证明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韦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曾听兄长们闲谈提及,昔日太子李贤谋反之事,便是由一名年轻的监察御史率先查出,那名御史似乎正是姓陆。
陡然间,韦洵的心儿止不住狂跳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抓住那件青色官袍,眼眸中流淌着一股异样的火焰。
※※※
待到陆瑾回到房内之时,沉沉的暮霭已是笼罩了大运河两岸,停泊在码头上的客船也点亮了风灯,船身随着波涛轻轻荡漾不止。
瞧见韦洵呆呆地坐在榻上,陆瑾以为他还在为今日受到挟持一事而害怕,不禁笑语言道:“我已经将抓来的药送去厨房熬制,想必待会便会将熬好的药送来,韦郎君服下之后,必定会好转。”
韦洵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却没有了起先那种看不起人的傲慢,反倒有些拘谨了起来,毕竟眼前这个与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男子,乃是朝廷监察御史。
天色渐晚,初春的夜风依旧是冰凉入骨,陆瑾拿起榻边的燎炉放在案上,添入几根木炭将之引燃,又寻来煮茶铜炉架在上面,片刻之后,阵阵茶香四处弥漫。
韦洵一直呆呆地注视着他的举动,白皙的俊脸被火焰的光芒映照得忽明忽暗,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问道:“陆郎君,不知你可有娶妻?”
没想到韦洵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陆瑾倒是有些奇怪,他将茶水舀入茶盏,头也不回地开口道:“在下一直醉心功名,因而尚未娶妻。”
闻言,韦洵一直悬着的心儿这才落下,笑着问道:“那不知陆郎君可有心仪的女子?”
陆瑾闻言一呆,腾升而起的水雾朦朦胧胧似乎变幻出了上官婉儿美丽的娇靥,他轻轻一笑,却不能对韦洵透露心上人的身份,故而摇头言道:“没有!”
韦洵双目发亮,心内更是涌出了一阵激动,言道:“那不知陆郎君你钟意何种类型的女子?不知能否说来听听?”
听到此话,陆瑾这才感觉到了奇怪,转头笑问道:“怎么?今日韦郎君莫非想要打探了解在下的私事?”
韦洵笑了笑,双手抱膝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言道:“实不相瞒,在下与陆郎君可谓一见如故,见郎君你人品贵重,学富五车,故而想给你说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说媒?”陆瑾好气又是笑,当下便想摇头推辞。
见陆瑾神情似乎不屑一顾,韦洵心头暗惊,怕他推辞一般急忙言道:“在下有一小妹,年方十六美艳如花,看似与陆郎君你非常匹配,陆郎君可否愿意一见?”
陆瑾摇头笑道:“感谢韦郎君好意,在下尚无娶妻的打算,好意心领了。”
韦洵顿时急了,言道:“陆郎君啊,我那小妹可是出生名门,你可有听说京兆韦氏?”
陆瑾眉头一皱,瞬间醒悟了过来,笑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没想到韦郎君竟是韦氏中人,倒是在下失礼了。”
(本章完)
第455章 去天尺五(下)()
陆瑾口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之谚语自西汉以降就广泛流传于世,它是对世居长安城南之韦、杜两族密迩皇宫、亲近皇权之政治社会地位的形象描述。
到得隋唐,京兆韦氏杜氏更为显赫,也是中原极其尊贵的世家,贞观年间韦氏更是出了太宗贵妃韦珪、驸马韦正矩、韦思安、太常卿韦挺等人物,即便是到得当朝,建造上阳宫的韦弘机也是出自韦氏,可见其族势力雄厚。
就实而论,陆瑾也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但他却对世家没有多少好感,即便昔日面对出身七宗五姓的崔若颜,他也是爱理不理,更何况京兆韦氏,因而此际韦洵抬出家世,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感觉到陆瑾似乎对家族甚为敬重,韦洵不由生出了与荣俱荣的感觉,轻咳一声言道:“陆郎君既然知道我韦氏,难道还觉得韦氏之女配不上你?你可知有多少寒门出身的官员和求取科举的士子,想要入赘韦氏而不得入,如今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郎君面前,难道你还要推辞不成?”
陆瑾淡淡一笑,言道:“在下求取佳偶,并非是在意对方的家族身世,而是寻揽一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男女感情,绝对不会因为对方门第高低而心存偏见,京兆韦氏固然声威赫赫,然在下与韦郎君之小妹素不相识,且没有半分感情,岂能乱牵红线?”
一席话听得韦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内更是腾起了阵阵羞怒,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瑾居然毫不思量就拒绝了他的好意,实在令他是情何以堪。
沉吟片刻,韦洵冷冷言道:“婚嫁之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陆郎君竟想凭借感情寻找心仪之人,何其荒谬!”
陆瑾笑了笑,言道:“此事对别人来讲的确如此,然而在下自小父母双亡,自然没有父母之命,因此倒是可以自由择偶。”
韦洵闻言语塞,却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只得暗叹了一声了得。
接下来两天,陆瑾和韦洵两人几乎都呆在船舱闲谈说聊。
陆瑾饱读书籍,对于古今内外的奇闻异事知晓甚多,捡了许多有趣之事对韦洵说了,倒是听得韦洵津津有味不已。
期间,苏令宾也曾派人来邀约陆瑾赴宴,陆瑾自然是应约而去,回来之后,他便觉得韦洵大是闷闷不乐,气鼓鼓的也不理人,显然正在生闷气。
陆瑾自然感觉到韦洵似乎对苏令宾颇为不屑,摇头一笑故而也没有往心里去。
这日黄昏,客船停泊在一个繁华的水陆码头,夕阳残照之下的市集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倒影在水中荡漾着光怪陆离的色彩。
韦洵今日兴致极高,站在窗前望了一会儿,兴致勃勃地言道:“陆郎君,我们一并到岸上去游玩一番如何?”
陆瑾早在客船上呆得不自在,听到此话立即点头叫好,与韦洵两人下得客船,有说有笑地朝着市集而去。
这片市集即是繁华又是杂乱,大概是长期从事水产交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儿,直熏韦洵眉头大皱以袖掩鼻。
虽则如此,却还是没能破坏两人的游兴,及至离开码头进入城市,陆瑾和韦洵均是双目一亮。
这是一条灯火相连明亮得犹如白昼的长街,大概是因为地处偏远,且身为货物转运之地的缘故,这里执行宵禁并不怎么严格,沿途车马往来行人不断,在沉沉暮霭中大是热闹。
韦洵大觉兴奋,拉着陆瑾一路上看杂技,看表演,玩的是不亦乐乎,走到卖糖人的老汉那里,还别出心裁地买上一个糖人品尝,直看得陆瑾失笑不止。
走得半响,阵阵饥饿感从肚腹中传来,韦洵双目一转,突然笑着言道:“陆郎君上次将我从流寇手中救出来,我还没好好感谢你,今日正好来到市集,在下请你喝酒,不知你意下如何?”
面对韦洵拳拳盛意,陆瑾自然不会拒绝,点头笑道:“那好,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座造型别致的酒肆前面,抬头一望,可见小木楼望旗飘飘灯笼高挂,看上去既是气派。
进入酒肆,立即有店小二前来殷情招呼,陆瑾向来喜欢安静,便吩咐店小二在二楼靠窗处寻得一个幽静的座位,与韦洵对案而坐。
点上几样颇具地方特色的小菜,韦洵眼眸中闪烁着些许不可琢磨的光芒,言道:“小二,你们这里有何等美酒?”
店小二将手中白色抹布往着肩头一搭,犹如绕口令般侃侃言道:“小店备有郢州富水、乌程若下、河中桑落、袁州宜春、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河东乾和葡萄、岭南云溪博罗、宜城九酝、浔阳湓水、齐地鲁酒,客人若中意京师佳酿,本店也有西市腔、新丰酒、及虾蟆陵之郎官清、阿婆清等等。”
一席话听得陆瑾和韦洵同时咋舌,陆瑾失笑言道:“看来贵店店家必定是一个好酒之人,否则怎会准备得如此丰富,几乎囊括了大唐所有的名酒。”
店小二笑着解释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小店之所以藏酒丰富,乃是因为此城地处水路要冲,来往商贾多不胜数,嗜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