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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崔挹心知谢瑾并非是在唤自己,斜着眼睛朝身旁这位青年望去。
陆长青点头道:“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他乃是我等所擒,七郎,现在一切就看你的了。”
眼见幕后主使者竟是谢瑾,崔挹心内又惊又怒又是疑惑不解,要知道上午他才大度将谢瑾释放,没想到未及黄昏,他反落入谢瑾之手,还是被这般狼狈不堪地劫掠而来,如此本末倒置的感觉立即令崔挹愤怒不堪,猛然执扇于地戟指谢瑾怒骂道:“你这卑鄙小人好生无耻,本郎君好心好意地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却寻机报复!”
面对指责,谢瑾脸色不改,淡淡开口道:“崔郎可知站在你旁边之人是谁?”
崔挹明白谢瑾不敢拿他如何,傲骨顿生面露倨傲,乜了旁边将自己擒来的青年一眼,不屑冷哼道:“一丘之貉的下贱辈而已,某何须知名!”
陆长青早就看这崔挹不顺眼,怒极反笑道:“博陵崔氏自视为豪门大族,看天下诸人皆为下品,然你可知昔日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中原世族血统早就已经不在纯正,只有江南世族才能称为真正的华夏血脉,尔等崔氏,也不过为欺世盗名之辈而已。在本郎君的面前装什么清高!”
陆长青口中的五胡乱华,说的是西晋之时国力羸弱,中原大地先后被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的游牧部落所建立的王朝统治,史称“五胡十六国”。
因胡人在北方的残暴统治,中原汉人大规模的迁移南方,不过也有许多世家大族却没有离开世居之地,屈从于胡人的统治,甚至迫于形势不得不与胡人通婚联姻,这也成为七宗五姓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说起来每个子弟也是面上无光。
这一席话等于揭了崔氏的伤疤,也使得自视甚高的崔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角猛然一阵抽搐,几乎快要轰然爆发。
然崔挹即便再是倨傲,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拨转话题咬牙切齿地冷声问道:“听阁下口气,莫非是江东世族?”
陆长青硬梆梆地回答道:“在下陆长青,乃江东陆氏嫡长孙,尔等崔氏暗地里与海寇勾结,掳我阿爷夺我盐场,今日崔郎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放我阿爷归来,休想活着离开之处。”
崔挹原本还以为此番谢瑾将自己掳来是为了报一箭之仇,此际听了陆长青之话,这才一个激灵明白了根由,头皮陡然发麻,面色也是渐渐变白了。
(本章完)
第46章 崔十七郎(上)()
瞧崔挹这般模样,谢瑾愈发肯定陆氏盐场遭劫为崔氏所为,神色凝重地说道:“今日谢瑾亲耳听到崔郎门人禀告崔郎之言,你们口中的十七郎君既然是去见海寇匪首乌尔能干,不用问背后袭击陆氏盐场也是你们崔氏所为,崔郎若能从实招来,并释放陆元礼归来,我陆氏一定以礼相待。”
崔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言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件事并非崔氏所为。”
陆长青怒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崔挹,你还敢狡辩不成?”
“在下并非狡辩。”崔挹眉头一轩,却又不能说明幕后指事者为七宗堂,闷声道:“我崔挹行的端坐得正,二位倘若当真不给博陵崔氏颜面,我也无法可说,崔氏好歹也是千年望族,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所有一切后果,由二位自行承担。”
陆长青哈哈大笑道:“事到如此崔郎还敢出言威胁,当真是不识抬举,那好,这次我们吴郡陆氏就和你博陵崔氏卯上了,七郎,你觉得该当如何?”
谢瑾早就已经想到了办法,瞧见崔挹腰间悬着一块圆润碧绿的玉佩,淡淡笑道:“崔郎所戴玉佩看上去不错,借给在下一观如何?”
崔挹警惕的后退了一句,冷声问道:“谢瑾,你究竟想要如何?”
谢瑾轻轻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们只是想用崔郎换我舅父归来,得罪了。”
话音刚落,陆长青已是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崔挹腰间玉佩,崔挹哪里是陆长青这个练家子的对手,悴然不防之下被夺取玉佩,敢怒不敢言,一张脸膛顿时涨得通红无比。
吩咐武师将崔挹押到房内严加看管后,谢瑾把玩着崔挹的那块玉佩,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笑道:“表兄,劳烦你令人将这块玉佩送给那些海寇,相信崔氏得知崔挹落到了陆氏手里,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陆长青点了点头,感激笑道:“七郎,这次可是多亏了你才能找到幕后真凶,剩下的一切交给我来便可。”
※
大海茫茫,碧波无疆,一座马蹄形的小岛镶嵌在蓝汪汪的海面上,千百年来任由波涛冲刷,也依旧傲然屹立。
唐时航海技术尚不发达,即便起楼五层的高大楼船,通常情况下也只能在近海航行,前往深海便会有倾覆之危。
茫茫无际的大海,在世人眼中是多么的神秘莫测,譬如这座离大唐沿海几近两百里的蛟鲸岛,平日里鲜有船只到来,因此而已,便成为盘踞海面上的海寇根据地之一。
海寇者,为劫掠沿海商船的强盗,亘古有之。
唐朝海寇基本由南洋诸国流落在外的匪类组成,与后世明朝倭寇不同的是,如今的海寇尚不敢肆意登上陆地与官府官兵对抗,劫掠商船也较为谨慎,因为来往于大唐与南洋之间的商船不仅有船只专门护卫,而且一个编队往往有十余艘船只,即便海寇再是凶猛,也不敢轻易前去招惹。
不过十年前,南洋诃陵国之人乌尔能干横空出世,竟是统一团结了盘踞在大唐江东海外所有的海寇,麾下虽无楼船这般的水战利器,然而面对过往商船,也有了一击之力,润州都督府多次出动水师前去征讨,都是徒劳无获。
如陆氏这般的江东望族,心里面虽对海寇极其不屑,然为了使其不骚扰沿海盐场,不阻隔南洋货物运输,也只能采取金钱笼络的手段,乌尔能干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蛟鲸岛为乌尔能干三个据点之一,储藏着粮食青盐等必备物资,这也验证了狡兔三窟之话。
深山峡谷中的竹楼内,乌尔能干正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几个南洋歌妓随着音乐柳腰款摆搔首弄姿,放浪不羁的媚态,柔若无骨的娇躯,引来了在座海寇们的阵阵喝彩。
乌尔能干今年五十有二,满头须发几近斑白,在平均寿命不到六十岁的唐代,足以能够算作老叟,然而年龄带给他的却是狡诈入狐的经验聪慧,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岁月的划痕。
一身虬结的肌肉隆起如同岩石,根根冒起的青筋如同细虫来回蠕动,高大的身板看上去犹如一尊壮实的铁塔,即便盘坐在几案前,也难掩其桀骜不驯的狂放气质。
歌舞停息,舞姬翩然而退,临走之际还不忘对乌尔能干邻座的英俊郎君抛得一个媚眼,挑逗之意一览无遗。
那英俊郎君看似未及双十,玉面风流沈腰潘鬓,一领洁白如雪的圆领衫穿在身上更显身材颀长,面对歌姬们飞过来的媚眼,英俊郎君只是淡淡一笑,举起案上酒杯微微细啜,大是温文尔雅。
高坐首案的乌尔能干乜了那英俊郎君一眼,哈哈大笑发问:“崔十七郎啊,某曾听闻你们中原有一名为柳下惠的蠢货,面对窈窕女子竟然坐怀不乱,十七郎英俊多金,想必也是风流不羁之人,为何看到这些靓丽绝艳的歌妓,却一直无动于衷?莫非嫌弃她们丑陋不成?”
那几名歌姬刚要退出正堂,听到乌尔能干此话,竟是不由自主地停下的脚步,水汪汪的大眼朝着英俊郎君望去,想听他如何回答。
被唤作崔十七郎的青年只是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放下了手中酒杯,悠然开口道:“大首领麾下歌姬风流多情,这一点某已经有了深切领会,不过此番崔十七是为了办正事而来,倘若沉迷于男女情~色,从而耽误了大事,只怕回去之后无法交代,请大首领谅解。”
此番话听得乌尔能干连连点头,心内到对这弱不经风的青年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感,大笑拍案道:“因公废私,这次能够与十七郎君合作,某真是作了正确的决定呐,来,十七郎,某再敬你一碗。”说罢端起案上酒碗,如同长鲸饮川般一饮而尽。
崔十七郎拱了拱手,拿起酒杯的时候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头,方才凑到唇边喝完。
(本章完)
第47章 崔十七郎(中)()
乌尔能干重重地吐了一口酒气,眼眸中陡然闪过了一丝狡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以前某与十七郎素不相识,没想到十七郎这次却孤身一人找上门来商量合作之事,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难道就不怕某不答应,将你五马分尸么?”
崔十七郎眉峰微微一挑,正容道:“大首领,崔若颜此生只相信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能带给大首领怦然心动的好处,大首领岂会无缘无故伤及我的性命?况且陆氏十余座盐场日进斗金,我既然答应以后给大首领你三成红利,那一定不会作假,这一点大首领毋须担心便是,事成之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大首领以为如何?”
乌尔能干听得暗自心惊,海寇向来与江东陆氏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答应与这崔十七郎一并对付陆氏,出兵捣毁陆氏盐场,乌尔能干完全是看在那一箱箱真金白银,以及对方送给他三艘海鹘船的份上,待得知崔十七郎得到陆氏盐场后,还会分三成红利给自己,乌尔能干自然是欣喜若狂。
不过目前尚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乌尔能干心里面依旧有些犹豫,犹豫的是事成之后对方是否会兑现盐场红利的承诺,以及会不会招惹上什么麻烦,毕竟能够举手投足间拿出这么金银船舶的人物,背后必定有一个庞大势力为之支撑,而这个庞大势力能够向吴郡陆氏发起挑战,其能耐更是可见一斑。
没想到自己深藏在心头的疑惑,此刻竟被崔若颜一语道出,如何不令乌尔能干深深感到了吃惊,此人观察细微了解人心,着实太可怕了。
乌尔能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故作矜持地点点头,转头望着右侧一案的干瘦男子道:“对了,二首领,陆元礼情况如何了?你可不要一不留神让他死在水牢中,现在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啊!”
干瘦男子为一个脸黑如漆的昆仑奴,面对乌尔能干的询问,他立即面露谄笑地回答道:“大首领放心,我骞白办事何时出现过差池?陆元礼那小子起先极其倨傲滴水不进,现在饿上了几天,早就已经眼冒绿光,现在即便拿一堆狗~屎给他,他也是照吃不误,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引来了满堂哄笑声,能够将江东最富盛明的家族嫡子踩在脚下,那是海寇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气氛更见热络。
崔若颜一双柳眉轻轻地蹙了起来,沉吟半响,带着几分冷意叮嘱道:“吴郡陆氏好歹也是高门望族,士可杀不可辱,大首领,我们只求财不求命,还望你能够善待陆元礼。”
乌尔能干心头略感不快,冷然地点了点头,吩咐那名为骞白的干瘦男子道:“先将陆元礼从水牢中放出来吧,令人严加看管便是。”
正在此时,一通脚步腾腾蹬上竹楼行至厅内,来人为一个包裹着红色头巾的壮实海寇,他行至堂中站定,对着乌尔能干拱手禀告道:“大首领,苏州陆氏有信到来,声言送与大首领亲启。”
乌尔能干端坐原地伸手问道:“信再何处?拿给我一看便是。”
“是”壮实海寇恭敬地应得一声,从怀中掏出信封大步上前交到乌尔能干手里。
乌尔能干想也不想便撕开信封封口,刚想将信纸从里面抽出来,不意一物突然从信封内滑落而出,“啪嗒”掉落在长案案面上。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乌尔能干身上,突闻异响,大家循声望去,却见案面上多了一块碧绿的玉佩,看似价值不菲。
乌尔能干轻轻地“咦”了一声,颇有一种二丈摸不到头脑的感觉,显然不能理解为何陆氏会在信封内装上一块玉佩。
原本安然端坐的崔若颜目光陡然一凛,霍然起身行至乌尔能干座案前拾起那块玉佩,放在纤手中细细端详片时,一张脸儿陡然变白了。
瞧见他这般神色,乌尔能干惊讶发问道:“十七郎莫非认识此物?”
崔若颜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冷声问道:“大首领快看看陆氏在信中说些什么?”
乌尔能干依言打开信纸细读,读得片刻皱眉说道:“陆氏言及有一个名为崔挹的人在他们手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