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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都知当众摔得一跤,跌得是四仰八叉,此际云鬓散乱容颜狼狈,脸上更是羞成火辣辣一片,突闻台下传来一阵惊讶大笑之声,她再也无颜面呆下去,竟是跌跌撞撞地掩面而走。
三楼厢房内的李恪看的是目瞪口呆,半响才颇为不可思议地言道:“听闻这凌都知名满洛都,没想到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看来真是三人成虎矣!”
崔若颜大概知道了缘由,不禁报以苦笑,却没有开口替凌都知辩解。
见凌都知抛下满堂宾客掩面而去,厅内的人们当真有些哭笑不得,一个衣衫华贵的士子怒喝拍案道:“什么狗屁都知,这样的技术也敢登台演奏?快快离去不要丢人现眼了。”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厅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声讨之声。
慕妃然孤零零的站在高台上,颇有些成为众矢之的的味道,她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娘子她竟狼狈得独自离去。
要知道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离开,对于名声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温柔坊内名妓无数,有多少人盯着都知的头衔眼红不已,娘子费劲心思才有了目前的地位,今夜之后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心念及此,慕妃然心里面涌出了无比难受的感觉,面对尽皆嘲弄声讨的宾客,她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勇气,竟是突地高声言道:“诸位客人,今日我家娘子不甚醉酒,本不应该登台演奏,然而为了满足大家,娘子她强忍不适登台献艺,却不甚出现了差池,还望大家能够见谅。”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愤愤然地反驳道:“小娘子休要替那虚名都知辩驳!就刚才她所弹奏的琵琶,三岁孩童弹得都比她好,有何颜面称得上都知?”
“对,这位郎君说得不错,即便醉酒不能弹奏,也得留在台上道歉赔礼才是,何能这样一言不发而逃?如此轻视我等,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台上的慕妃然急得快要哭出来,谢瑾再也看不下去了,也不怕就此暴露,高声解围:“大丈夫心胸应当广阔,岂能计较妇人的不是?郎君此言着实差矣!”
话音响起,谢睿渊和谢太辰同时一愣,都觉得这嗓音似乎有些熟悉,循声望去,好在谢瑾目前个子不高,坐在人群中也不起眼,两人看了半响,竟不知刚才的话乃是何人所说。
坐在三楼厢房内的崔若颜居高俯视,却将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当发现谢瑾的那一霎那,崔若颜持杯右手不禁微微一顿,眼眸中流淌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杀意。
慕妃然感激地看了谢瑾一眼,突然下定了决心,拾起跌落在地的琵琶,长吁一声说道:“诸位宾客,小女子琵琶尚不精熟,然为了替娘子致歉,便弹奏一曲献给诸位,请大家能够谅解。”
崔守礼作为主人,刚才那一番变故已经让他觉得跌了颜面,眼下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下台的机会,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问道:“见小娘子不过十岁出头,莫非琵琶尽得凌都知真传?那好,老朽就洗耳恭听。对了,不知小娘子演奏何等曲目?”
慕妃然深知这位端坐在主案后老者的尊贵,上前一步款款一礼,犹豫半响,突地下定决心正容道:“小女子所弹奏之曲,乃是取之于最近声名遐迩的传奇《化蝶》。”
此言一出恍若巨石入池,大厅中又是掀起了一阵波澜,竟是听得所有人双目为之一亮。
《化蝶》的流行出名自然不消多说,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其忠实读者,特别是那些流连于风花雪月的文人骚客,更将这般凄美的爱情故事视之若瑰宝,《化蝶》何时竟有了曲谱?当真是闻所未闻,然而眼前小娘子言语从容自信,又不似有假,一时之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众人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期待,竟没有人当庭质疑。
崔若颜也将视线从谢瑾身上移开,望向了站在台上的慕妃然。
她最近本就情迷于《化蝶》一书,卷不释手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她赞叹祝英台的飒爽英姿,为了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甘愿奉献生命;也恼恨梁山伯的不解风情,致使大好姻缘为之葬送。
不过当看到梁山伯忧郁成疾郁郁而终,与英台双双化蝶离去之后,崔若颜对梁山伯的恼恨也渐渐消散,竟是化作了无边的喟叹,心里面说不出的难过与失落。
如今,眼前这小小婢女竟要当众演奏也不知是谁创作的《化蝶》之曲,爱屋及乌,自然勾起了崔若颜的期待之心。
(本章完)
第75章 曲惊全场()
谢瑾却是另外一种心思,谈不上期待,更多的却是意外而又好笑,颇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今日下午灵光一现作出化蝶之曲,本就有些突兀,教授慕妃然也只是当时心头一动罢了,严格说来并没有对其抱多大的希望,倘若《化蝶》此曲能够经慕妃然之手在这般大庭广众下弹奏清唱,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慕妃然毕竟今天下午才学会了此曲,眼下当庭演奏,也不知是否能行。
矗立高台万众瞩目,慕妃然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忍住心慌意乱的感觉落座在绣墩上,纤手轻轻地拿起琵琶环抱胸前,将琵琶曲颈斜靠肩头,默默然地等待了片刻,纤手轻柔而又缓慢地拂过了丝弦。
第一个音起,琵琶声响彻大厅哀怨凄凉,呜呜咽咽扣人心弦,继而舒缓深沉延绵不断,
令人心生戚戚之感。
在场不乏品鉴音律的高人,当即双目便是为之一亮,这小娘子弹奏的琵琶声尽管还有些稚嫩,然而如此旋律闻所未闻,却又说不出的悦耳好听,竟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弹奏者的那份青涩,使之浑然天成展现出了无尽魅力。
琵琶声飘飘绕绕,台下之人如痴如醉,专注演奏的慕妃然不知不觉中忘记了一切,完全沉寂在了哀怨的音律当中。
正在此时,荒山空谷苍凉凄婉的琵琶声,突然变为了如大河入海般悲壮旋转,陡然又是一个高拔,音律铿锵飞溅,将听众们的心儿也是高高地扬起,慕妃然秀眉微蹙,轻启檀口合着音律歌唱道: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
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
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蝶。
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一曲完结,袅袅余音萦绕大厅久久不散,所有的宾客也是如梦如醒地久久沉默着,不少人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目,显然沉浸其中。
慕妃然有些茫然地望着台下,只觉气氛似乎有些奇怪,正在忐忑不安当儿,却见坐于主案的那位老者霍然站起,击掌大笑赞叹道:“小娘子此曲当真是凄婉动听,让人听之忍不住潸然泪下,妙也!妙也!”
话音落点,恍若搅乱了一泓平静的秋水,众宾客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一时之间欢声雷动喝彩阵阵,巨大的喧嚣笼罩了一切。
崔若颜怔怔呆愣着,只觉哀怨的旋律击中了心里面最柔软的那一处,眼眸盈盈泪光鼻头微微泛酸,若非李贤尚在此地,她非情不自禁地哭出来不可。
李贤出生皇宫,对于教坊乐曲听了不知几多,此际听罢这曲《化蝶》,忍不住点头赞叹道:“这小娘子果真了得,十七郎,她真的只是凌都知的婢女?”
崔若颜点头道:“启禀殿下,应该无差。”
李贤轻轻颔首,眼眸中露出了饶有兴趣之色,笑着言道:“本王觉得她可比凌都知强上太多,待会雅集,本王要她入席作陪。”
崔若颜也想认识一下慕妃然,欣然笑道:“好,在下遵命。”
慕妃然没料到这首曲子竟得到了如此认同,一时之间又是惊喜又觉意外,整个心儿也忍不住为之激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对着宾客们盈盈一礼后,抬眸却是望向了谢瑾,眼眸露出了无比感谢之情。
谢瑾微笑颔首,对着她轻轻点头示意,慕妃然嫣然一笑,这才抱着琵琶莲步婀娜地去了。
慕妃然退去之后,大厅中余热未消,宾客们仍对时才那首凄美婉转的《化蝶》议论纷纷,以至于后面许多歌舞都为之失色。
谢瑾乃是此曲作者,听到耳边满是赞誉之声,一时间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不过让他疑惑不解的是自己从来未接触过音律,顶多也只听过酒肆茶棚的伶人弹唱,为何竟能灵光一闪作出这等曲谱来,现在想来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他蹙着眉头仔细回忆,一切一切的怪事,似乎是从上次学堂突然入睡,出现那个怪梦之后发生的,诸如灵光一闪的诗歌、情节曲折的《化蝶》、还有突飞猛进的棋艺,都有隐隐约约的关联,特别是那未卜先知的能力,竟准确预见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想起来便让人觉得心跳不已。
然而可惜的是,这段时间却再也没有梦见未来之事,也没有做过任何怪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不禁让谢瑾大是疑惑不解。
崔守礼作为东道,待会还要负责举办雅集,自然不能在大厅中久作停留,满饮一杯后便致歉离去,与他同路的还有“王谢萧袁”世家宗长以及部分受邀才子,大厅则继续举办着各式歌舞表演,轻歌曼舞络绎不绝。
举行雅集之地设在五牙战舰第五层船顶,这是一片宽阔的露天平台,四面围着五尺高度的红木雕栏,雕栏上系以红绫彰显喜气,居中之处为十来张呈马蹄形排列的案几,每张案几后都设有一尊人形铜灯。
此时船只已是进入了大江漂流,头顶一片星光璀璨的碧空,入目之处银辉清亮江水滔滔,远处山峦连绵朦胧,让参加雅集的人们说不出的开阔惬意。
崔守礼并未招呼诸人落座,反倒是与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过得大概柱香时间,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进入平台的甬道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两个英伟不凡的俊俏郎君联袂而至。
为首郎君中等身材衣衫华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神采俊逸的姿态望之便知道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人还未至已是爽朗大笑道:“哈哈,本王姗姗来迟,让各位久等了。”
崔守礼率着众人走上前来,大礼参拜道:“见过沛王殿下。”
“免礼吧。”李贤笑吟吟地挥了挥手,言道,“本王今日乃是充作宾客观摩我大唐士子吟诗作赋,望诸位不要拘谨,请崔公替本王引荐诸位英才一番吧。”
“是。”须发斑白的崔守礼点了点头,指点着当先的四位老者道:“沛王殿下,这四位乃是江南“王谢萧袁”四位宗长,四位宗长身后,则是各自家族参加雅集的英杰。”
(本章完)
第76章 突然邀约()
谢睿渊担任谢氏宗长多年,何时见过如李贤这般显赫的人物,忙不迭地作揖道:“老朽谢睿渊,见过沛王殿下。”
此刻谢太辰也是心潮澎湃,他多想李贤就这么记住自己的名字,于是紧随其后的高声道:“陈郡谢氏长孙谢太辰,见过殿下。”
一席话铿锵有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也使得李贤不自禁地微微皱眉,在他看来,雅集乃是文人雅士的风流集会,这般高声言语,似乎有些有辱斯文。
站在李贤身后的崔若颜却是有些纳闷,暗自想到:这厮何人?为何谢瑾却没有前来,刚才他不是在厅内么?如此一来,计划岂不是为之落空?
介绍完“王谢萧袁”之人后,崔守礼又指着四位英气勃发的文士言道:“殿下,这四位乃是我七宗五姓的子弟,分别是出生于清河崔氏的崔神庆,出生于赵郡李氏的李峤,出生于范阳卢氏的卢怀慎,以及太原王氏王勃。”
话音落点,崔神庆等四人上前躬身见礼,李贤的视线却独独落在了站在最左边的那位布衣郎君身上,当看见年方二十来岁的他却已经鬓角白发时,李贤不禁感叹中来,上前一步将那人扶起,执手叹息言道:“长安一别多年,先生为何竟变作这般模样了,本王实在问心有愧……”
布衣郎君未戴幞头长发略微散乱,国字脸上皱纹道道犹如刀劈斧剁,形态有几分潦倒,也有几分狂放,大笑言道:“往昔种种皆是王勃咎由自取,与殿下何干?今日能够再见殿下,王勃实乃惊喜万分,今日必当作出佳作,望殿下指点一二。”
“先生言重。”李贤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面对布衣郎君的神情大为亲热。
谢太辰这才知道布衣郎君的身份,原来竟是当初替李贤作《檄英王鸡》,而被圣人赶出长安的王勃,瞧见昔日的英挺名士成为了这般模样,谢太辰有些感叹的同时,心里面也不由飘过了几分鄙夷。
略加寒暄,众人分主次落座,李贤坐在居中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