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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一声惊呼:“保和殿故人?!”
小厮点点头,躬身立于一旁等待周延儒的吩咐。
周延儒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个人。
张力?
是他?
自己与他素不相识,而且他也刚刚被罢了官,他来干什么?
周延儒想了几种可能性,都被自己否定掉了。
是啊,眼下周延儒只是个致仕官员而已,要巴结他谋图复官又怎么可能?周大人自个儿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也只短短思忖了片刻,周延儒便对那小厮道:“让他上来吧。”
小厮点头应诺,转身下去传话去了。
周平有些纳闷,走到周延儒身边,疑惑地道:“老爷,那张力现在只是个革职官员而已,恐怕……”
周延儒眼睛深邃了起来,淡淡地道:“若是其他革职官员,老夫定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相见的。可是张力不一样,他先前在保和殿面圣时,很有头脑,将温贼弄得是进退失据……”
一说到“进退失据”,周延儒竟然嘴唇浮出了一丝笑意,仿佛那天在保和殿上将温体仁弄得灰头土脸的人是他自己一样……(未完待续。)
第309章 如宁远伯之故事()
张力今日一身青衣小帽,大喇喇地走进了东升楼。
东升楼先前那是非东林诸君子不能进入,现在门可罗雀,店小二正有些诧异,张力便直接开门见山地求见周延儒了。
周延儒此前贵为内阁首辅,张力就算是求见,也多半见不到他。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周大人被勒令致仕,刚开始还有些政客想来“烧冷灶”,看看能不能投一把机。随着温体仁开始猛烈地清剿周延儒的势力,东升楼立刻就没人前来了。
温体仁很聪明,他并没有傻到与整个东林党作对,而是区别对待……只打击周延儒的亲信,其他东林党人则压根也不去动。
那吏部左侍郎戴森是东林党,却不是周延儒最亲信之人,所以这次的清洗之中便安然无恙。
张力站在东升楼大厅等待通报的时候,微微冷笑一声,看来这位内阁首辅温体仁,对于分化拉拢这一手使用的是炉火纯青了,
“张老爷,我家老爷有请……”
先前进去通报的小厮的声音传来,张力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张老爷”叫的是自己。
可不是么,现在自己已经革职为民,什么张大人之类的也只有团山堡内部才这么称呼……
张力收敛起心思,微微颔首,跟着小厮走上了东升楼二楼。
上了楼以后,张力抬眼向楼道看去,只见一排精致小巧的房间出现在眼前,而最北边尽头的房间门口,正站着周府管家周平。
这人张力当然是认识的,此刻他站在那里,想必周延儒便在里面。
张力微笑着向周平那边走去,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自己先前检讨得失,反复盘算之后,决定还是用本尊的身份翻盘!
“叶天成”最大的价值,其实在于科举。以他的身份搞到会试答案……
后来自己也曾想过利用他来当运输大队长,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
徐静萍来扮演“叶天成”,实在是破绽太多了。
好在“叶天成”的兵部职方司郎中之职业虽说有些实权。但是在朝廷重臣眼里还排不上号,没人专门针对他。
现在“叶天成”也因病被免职,失去了作用。
这条线看起来很美好,可以利用“叶老太师之孙”的名义,获得一些政治上的好处。但是……
在官场之中,利益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叶天成没有实力给别人利益,自己却有!
周平眼见张力走了过来,微微一拱手道:“张……张探花,请进!”
张力心里也有些无奈,自己现在这身份,别人还真是不好称呼……
张力昂首走进雅间之中,一进门便看见了房间北侧主位上端坐的周延儒。
周延儒微眯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朝张力这边看来,左手端着茶杯。右手轻轻地用茶杯盖子拨弄着浮起的茶叶,他手中的应该是一杯新沏的茶水。
张力自然不可能失礼,上前躬身一揖,朗声道:“学生张力,见过座师周老公祖!”
周延儒微眯的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捋须道:“唔,不错。张力,你会试之卷正是老夫所阅……你正是老夫的学生呀!”
张力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官场之中。第一次正式见面拉近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去年会试的主考官正是周延儒,张力与他是天然的师生关系。只不过先前张力有些“嫉恶如仇”,不屑于认周延儒为座师。
这几日张力细细思之,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多了些血气之勇,少了一点腹黑之术!
所以才被温体仁,被祖大寿吃得死死的……虽然团山堡愈发壮大,但是自己却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官位。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若是不想尸山血海地从团山堡开始,一路打下宁远卫城。打下广宁卫城,那么就一定要从朝廷那里得到大义的名分。
国事虽然千疮百孔,但是国家的赋税还是有的,若是一年一千万两的辽饷交给团山堡的话……
建奴何足惧哉?!
呃,这个还很遥远……
张力收敛起心思,朗声道:“学生先前孟浪了,还望老公祖宽恕一二。”
周延儒不露声色,淡然地看着张力,等着他继续说话。
确实,以周延儒的老奸巨猾,那是一定要等张力说出来意,他才会考虑接下来说什么话。
张力看了周延儒一眼,小声地道:“周大人,学生这次前来拜访您老人家,乃是为了大人的复起之事!”
“老夫的复起之事?”周延儒目光深邃了起来,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不为张力的话所动。
这也不奇怪,以张力现在革职官员的身份,又跑来说什么“复起之事”,岂不是哗众取宠么?
周延儒沉浮宦海数十年,自然不会轻易被张力当枪来使。
周延儒看了张力一眼,缓缓地道:“张力,你这话老夫有些听不懂了。老夫的复起之事,难道你还能……”
张力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走到周延儒跟前,意味深长地道:“周大人可知宁远伯之故事?”
周延儒猛地一惊,饶是他涵养极深,手中茶杯中的茶水也溅了出来!
“李成梁?!”
当周延儒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力点了点头,一脸恭敬之色地看着周延儒。
宁远伯李成梁乃是万历年间名副其实的辽东王,军事实力非常强大,连野猪皮努尔哈赤也是跪舔他老人家的。
在整个明朝后期将吏贪懦,边备废弛的情况下,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间,先后奏大捷者十,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前所未有。
李成梁在辽东之时,其实辽东本没有那么多的战事,可是他一直将包括努尔哈赤在内的各方鞑子视为手中的牌,剿而不灭,靠着战功竟然封了爵位……宁远伯。
房间内气氛顿时有些沉闷,周延儒的神色数变,好半晌之后,才低声道:“张力,你的意思难道是走宁远伯的路子?”
张力故意看了看周平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延儒将张力的神色收入眼底,对着周平一摆手:“你在房间外面候着,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周平道了声喏:“是,老爷。”
等到周平出门之后,周延儒干咳了一嗓子,对张力道:“张力,若是刚才老夫没听错的话,你是说……”
张力立刻抢着低声道:“周大人,您老人家的复起之事,便要着落在学生这里了。”
顿了一顿,张力接着道:“恩科之事,皇上并未明言问罪,可见皇上也是给周大人留了几分情面……”
这话张力说的有些弯弯绕绕,不过以周延儒的政治嗅觉,定然是能够听出几分玄机。
张力明着说皇上给他周延儒留情面,实际背后的意思是皇上给他自己留面子,所以并不是拿恩科舞弊案来说事。
也就是说,周延儒如果谋求复起,不必从恩科舞弊那案子着手……
周延儒眼睛微眯,捋须沉吟良久,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对张力道:“张力,你先前说起宁远伯李成梁之故事,难道有人想当宁远伯?”
张力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延儒一眼,眼中满满地全是期待之色:“宁远伯成事,还需要朝中有申时行呀!”
宁远伯李成梁能当“辽东土皇帝”,那是与他重贿当时内阁首辅申时行有着极大的关系。申时行之后的内阁辅臣许国,内阁首辅王锡爵那都是被宁远伯金山银山喂饱了的,所以李成梁才能在辽东称霸几十年。
周延儒冷冷地打量着张力,若说他立刻就被张力说动,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张力乃是科举出身,并不像李成梁那样出自行伍,恐怕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的可能性更大……
张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却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一套说辞。
张力对着周延儒拱手一礼,道:“学生孟浪了,斗胆议论一下辽事,恩师姑妄听之。”
周延儒面无表情,只微微点头,想要看张力如何说,到底他是不是“赵括”?
张力整了整嗓子,酝酿好了情绪,慷慨激昂地朗声说道:
“如今辽东战事,唯固守坚城耳!守城之策,除了将士用命之外,首重红夷大炮。昔年辽东人有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此言只说对了一半!野战女真满万不可敌,攻城女真十万又如何?!”
此言真真是掷地有声!
周延儒唰地一声站立起来,胡须微微颤动,显然已经心动了……
是的,正如张力所言,现在辽东守城全靠大炮,女真人压根也攻不进来。
张力说的“女真十万又如何”,却也不是信口胡说。宁锦之战时,努尔哈赤集结了六万大军,号称“十三万”,在宁远和锦州城下死伤无数,不得不败退而归,吃了个大大的瘪。
据袁崇焕说奴尔哈赤是被他的火炮打伤,而后伤重不治。这事儿真相如何,也只有问地下的奴尔哈赤本人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建奴至少在崇祯六年,对于坚城毫无办法。(未完待续。)
第310章 翻盘之策()
建奴一直到崇祯末年的松山之战以前,在锦州和宁远两座坚城之下,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取得一丝的寸进。
张力这话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有红夷大炮守城,宁远城和广宁卫的锦州城那是相当安全。
其实再说直白一些,尼玛反正有大炮,谁守城不是守?
张力淡然地看着周延儒,只见他低头沉思,很明显在琢磨着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张力知道,自己是在豪赌……
豪赌这位上了明史奸臣传的周延儒,为了他自己“复出”的一己私利,压根也不顾虑国家的安危。
自己哪怕说得天花乱坠,这番话中也有一个很大的漏洞,那就是周延儒凭什么相信自己能够守住辽东?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而已,敢与辽西将门祖大寿相提并论?
祖大寿虽说有些跋扈,但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别的不说,光是在辽东的威望便无人能及!
但是……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哪怕辽东丢个精光,山海关乃是天下第一关,鞑子也是绝对无法逾越半步的!
周延儒关心的重点是,他支持张力的话,有什么好处?
亦或者是张力怎么能将辽东与他复起之事关联起来?
张力既然敢冒昧来访,自然是将这一切算计好了。
张力咬牙切齿地道:“周大人,学生是怎么被温体仁那老贼算计的,想必您老人家也有所耳闻。先前保和殿之时,温老贼与学生那也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
周延儒越听越放心,不住地捋须微微点头。
所谓的放心,便是政治立场了。是啊,张力与温体仁之间的过节,那是怎么也解不开的了。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么?
这所谓的“官场朋友”,在古代有个专业名词。叫做“朋党”……譬如周延儒的东林党,温体仁的浙党,已经作了古的魏公公当初的“阉党”……
官场之中,这可是比亲爹亲妈还要靠谱的关系!
张力话只说了一半。便微微一笑,沉默起来。
自己的话说到这里,周延儒根本就不需要问自己懂不懂军事,能不能守住辽东,防不防得住建奴!
恐怕在周延儒的心中。哪怕自己是头猪,只要是乖乖听话的“东林猪”,弄去守辽东也没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