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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承恩摇头道:“军门大人又不是未在京城呆过,禁军哪有这般气势,禁军亦不是人人束甲,多半也是绵甲,只有少量锁甲。”
锁甲的技术是明朝中晚期才成型,后来开始批量装备禁军,但由于明朝国力的衰退,禁军也没有太多装备锁甲,到万历之后,禁军估计连三万在役的也没有,其中大半还是老弱,御马监的四卫营倒是能拉出几千战兵,但具甲装束也比眼前这三千人差远了。
陈洪范的嘴巴张的老大,口水在半空连成了线,一直滴落下来。
武之望等人也是一脸震惊,这支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军队,一下子涮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张献忠等边军将士都是目瞪口呆!
这时轰隆隆的鼓声响起,城下的军队全军束甲完毕,开始踩着整齐的鼓点慢慢向前移动。
三千多人好象是一个人一样,步伐整齐,横阵和大方阵向前移动时,几乎没有半点儿变化。
张九德这时动容道:“本官相信这不是禁军了,禁军绝摆不出这样的阵式来!”
张九德又十分诧异的道:“相隔千里,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又是怎么行军过来的?”
一个老将赞道:“应当是穿过沙漠来的,了不起!”
麻承恩不理这些惊奇的话或是赞扬,只盯着城外的方阵,他道:“再等等,应该还有辅兵摆出车阵。”
麻承恩和张瀚无数次讨论过军制和方阵的问题,他在此之前压根不相信什么方阵,张瀚说起来时麻承恩总是哈哈一笑。
在大明的将领们看来,什么阵式都不如骑兵阵势管用,不管是中央突破还是两翼包抄,还是象蒙古人那样拉瓦射箭,总之决胜主要看骑兵,步兵用的好的只有一个戚帅,那也是有车营火器配合,另外就是戚家军主要打的是倭寇,在北方也是以防御为主,要不然戚帅不如当初的辽东李帅呢,李成梁可是捞了一个宁远伯的爵位在身上,在整个万历年间,武将封爵的也就是李帅一人而已。
直到现在这个方阵呈现在麻承恩的眼前,看布阵排列的经过,麻承恩才发觉,张瀚曾经的设想,已经成了眼前的事实。
果然不出麻承恩所料,接着是两翼有大量的辅兵出现,他们扛着火铳或是拿着长枪,将一百多辆大车横列起来,排成了一个很大的车营,车辆中间放了插牌,车厢一边明显是镶铁,露出射孔,几千辎兵在车营的配合下在其后列阵,也是长枪兵与火铳手混杂的阵列,只是他们比起战兵来,动作要稍微生疏一些。
“九千多人。”城头上一个武将看了看,算出了大致的数目。
“北虏可是有十万人。”武之望道:“我看他们先立营防守的好。”
张九德转向麻承恩等人,十分严肃的道:“不论城外兵马是何来路,看样子总是与北虏为敌的,诸将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与这部份人马前后夹击北虏,本城由危转安,就看此役了。”
副将王威道:“看他们的阵列摆的很象样子,铠甲兵器也很精良,就算打起来不怎样,好歹也能吸引北虏的注意,我等率内丁突入虏阵死战,以期一战破虏。”
“对。”张九德赞道:“此役过后,我会向总督大人替各位请功。”
麻承恩还是盯着城外的阵列看,又过了一小会儿之后,他指着城外道:“炮队来了。”
众人先还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火炮城上就有,有十几门小样佛郎机,一百五十斤左右重,打出的炮子能到三四百步左右,杀伤力还不错,比盏口炮和虎蹲炮强一些,但比起将军炮要差点,远不及大样佛郎机,不过大样佛郎机铸造困难,耗铜很多,工部并没有造多少,只有京师和蓟镇,辽镇有一些,说起这个就能看出西北军镇和东部军镇的差距,辽东光是辽阳城一城就有一千多门各样佛郎机,一直到辽阳失陷都在城头上,延绥这里,加起来也没有三十门火炮,人比人,气死人。
等看到品字型阵车阵前两翼偏前方向的炮队时,延绥城头又是一阵呆滞。
有两个轮子推着火炮,每门炮有七八个人跟着,然后好象是有马拉着车跟在火炮后头……众人关注的是火炮的细节,炮管比红夷大炮短些,但比普通的大明火炮长,火炮的两个轮子很大,高出炮身不少,火炮似乎并不太重,七八个兵推着飞跑,大车跟在后头……
“二十四门炮。”看了半天,炮兵们跟着步队继续向前,似乎还没有停下修筑炮兵阵地的打算,有人终于把火炮的数字给算清楚了。
“这等炮,似乎比红夷大炮小,但比大将军,二将军炮的炮管要粗很多。”
“没有炮架,就架在轮子上打放?”
“这倒是方便啊,可以用于野战,方便的多。”
“末将三十年前曾经追随老麻总爷去打倭寇,王师多用大将军和二将军炮,每炮重一千五百斤到两千余斤,推运困难,先攻平壤时立功不小,其后便很难发挥作用,朝鲜多山多水,炮队转运困难,若是眼前这些火炮,那就方便许多,恐怕死伤也要小很多。”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六旬的老将,年轻时应该是追随麻承恩的叔父麻贵去征伐过日本人,参加过平定壬辰倭乱的援朝之役,明军在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早期十分犀利,后来碧蹄馆之役后,李如松伤心家将内丁的损失,不再愿再赴朝鲜战场,朝廷因此派了东李西麻的麻贵去朝鲜战场,西北秦军将士,也因此有不少人随麻贵奔赴战场,多次击败日军主力,越过汉江,将日军压在朝鲜的沿海地方。
明军表现最好的地方,一是骑兵,第二便是炮兵,这都是日军欠缺的地方,失败在所难免。
蒙古人显然也发觉了炮队的存在,队伍中一阵骚动,大股的骑兵来回奔驰着。
“看来北虏是要先击跨这支援兵了。”张九德转向麻承恩,说道:“麻总兵,这是和裕升的兵吧?”
“军门大人慧眼,”麻承恩道:“确实是和裕升的兵马。”
“唉。”张九德道:“从行军,列阵,炮队出现,车营,无不是精中求精,这军队,是拿银子堆出来的,除了传闻中富可敌国的和裕升,本官想不到还有哪个军镇能有这样的一支强兵出现在榆林城下。”
张九德目光变得十分凝重,他又道:“看来和裕升的实力远超出众人想象。”
陈洪范和王威,武之望等人,俱是面色凝重,陈洪范心中还有侥幸心理,他希望这支军队不要如表面上的那样强大。
榆林总兵的位子,陈洪范也觊觎很久了,以他的资历也够格当总兵,如果这一次抓住麻承恩的痛脚,就算是“西麻”在西北一带有强大的潜实力,麻承恩仍然得让位,到时候陈洪范的机会就来了。
这时候,数里之外的荒野上,传来了阵阵号角呜咽,陈洪范精神一振,说道:“看来北虏要冲阵了。”
第七百七十五 冲阵()
蒙古人确实要冲阵了。
近十万人对一万不到的明军,关键是明显的这些明军没有大量的骑兵,这一仗就能打了。
如果是多位明军将领率领的内丁组成的精锐骑兵,哪怕不到万人,蒙古人也不会打。这样的硬碰硬很吃亏,每个牧民和甲兵都是部落的财富,就算打赢明军,对方是纯粹的骑兵也没办法扩大战果,自己这边因为装备和战力不如明军,战损比向来是吃亏的,硬仗是能不打就不打。
眼前的明军看着虽然装备华丽,但几乎都是步兵,火落赤等人第一时间就下了决心,为了攻下榆林,必须打这一仗。
至于炮兵,火落赤和喀璘臣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明军的火炮就这么回事,城上好几十门火炮,又怎样了?
……
旷野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大队的数百人一队的骑兵从西边蜂拥而至,他们三五百人一群,满地都是这些几百人一群的骑兵,这也是蒙古骑战之法的一种,蜂拥而至,分散奔驰,造成一种千军万马所向无敌的声势。
这一次骑兵原本就人数众多,套部的骑兵气质剽悍,在奔跑之时,犹自大声呼号,如同草原上合围猎物的狼群。
“操!”一个武官骂道:“北虏总是这一套,不嫌腻味!”
另一个武官道:“这是套部,没吃过咱们的亏。”
所有武官都笑起来,他们和蒙古人打了两年,对这些北虏认识的太清楚了。
这时方阵指挥瞪眼道:“各连指挥和军士长立刻回指挥岗位,按团指挥的部署迎战!”
这时鼓声已经响起来了,三个大方阵形成了一个相当大的品字形。
每个方阵正面是大纵深的长枪兵,他们形成了一个相当密集厚实的长枪方阵,这是方阵的核心,每个长枪兵横队是正面五十到六十人,纵深二十列,整个战场上是三个长枪方阵,在鼓点声中,长枪兵斜举长枪,开始以训练时的既定步速,缓慢而坚定的向前。
每个横阵的前列都是三排每排三十多人的铳手,在每个方阵的两侧则是每侧一百三十多名铳手。
在每个方阵的四角,则是每个角两个连队的火铳手,他们将是火铳输出的主力。
每个四角都隔着数十步的距离,这是大队级方阵之间的距离。
在每个大队方阵的最前方则是各放着一个连的跳荡战兵,他们身披两重或三重的重甲,每人负重都在五十斤左右,绵甲,锁甲,铁鳞甲或扎甲套在身上,然后是头盔,铁面具,护胫,铁网裙,包铁战靴,再加上手中的盾牌和长刀,每个战兵的负重远超过长枪兵和火铳手。
每个战兵,都象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铁猛兽。
因为上次小黑河河口之战的影响,战兵中也有相当多的人配给了包着铁头的重铁棒,他们更是势大力沉身高体壮的好汉。
在方阵的右前侧是炮兵,他们和方阵一起前行推进,在抵达了预定的炮兵阵地后,杜伏雷下令所有人开始构筑炮位,并且在弹药车上搬抬下弹药。
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的搬抬着,杜伏雷叫道:“都小心些,过沙漠时,经常是几十号兄弟搬着弹药车硬生生的抬出来,要是把火药和炮弹浪费了,对得起谁?”
这时呼喊声更响亮了,几百人成群的蒙古人跑的漫山遍野都是,隔着很远似乎都能看到他们粗野蛮横的脸庞,当蒙古人发觉只有三千多明军推进向前,剩下的五千多人留在车营后时,他们变得更加疯狂了。
以十万对三千,这一仗是怎么算都会赢的。
第一波出动的就有两万多人,大量的骑兵在旷野中奔驰着,这里是沙地和灌木还有草原的交汇夹杂的地形,战马奔驰时激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李来宾站在指挥车的高处,俯瞰着整个战场。
在他眼中,自己一方的阵列无比严整,战兵,长枪手,火铳手,炮队,少量的骑兵,所有兵种配合的层次分明,阵列如刀割斧削一般的整齐。
这是长久训练的结果,第一团和第二团都曾经是近卫部队,拥有最长的建制成军的历史和光荣的传承,军官也多半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不少中层军官都是早年就跟随在和裕升体系内的老人,他们意志坚定,经验丰富,因为整个团都接受了最早和最全面的长期训练,在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战术动作都是完美无缺,和在训练场上一样的好。
反观蒙古人那边,还是一样的战术,几百人成群的乱跑,最终会集结成若干个大股骑队,在步阵前策马冲过,抛射弓箭,扰乱步兵阵列,相机冲阵,既没有正面冲阵的决心,也没有正面冲阵的意志。
“一群马贼而已。”
李来宾给敌人下了最后的评价,并没有把几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放在心上。
所有军官都看到了指挥车上的旗号,先做出反应的是军令官们,到处响起了激昂的鼓声,敌人近在眼前,而指挥有令,方阵继续向前。
在双方相隔数百步时,蒙古人也下定了继续冲击的决心。
大量的铁骑挤在一起,骑兵们利用自己的高超骑术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马上动作,他们飞骑而至,疾速冲向对面的步兵阵列。
“杀!”
所有战兵暴发出吼声,长枪林发出涮涮的声响,原本高举的长枪变成低低的斜举,整个阵列,象是长满了尖利的刺猬。
骑兵越发迫近了,他们看到了铁人般的跳荡战兵,惊奇于这些步兵身上厚实沉重的铁甲……在这样的天气和战场上,穿着这么一身厚重的铁甲,光是站着不动都是对人的体能是极为严峻的考验,何况是在体能消耗很大精神高度紧张的战场上。
这是一群铁人一样的战士,铁面具也吓了这些蒙古骑兵一跳,他们从未见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