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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直沉默的张献忠才开口道:“我们大人令我们带了十万两银子过来,除了尤帅留下一部份来使之外,剩下的由尤帅作主,分配给应该分的人。”
“十万两?”
尤世禄相当震惊于这个数字,这个数字是榆林尤家十年左右的纯收入,而对方却是相当从容的就拿了出来,并且相当大方的由自己来分配。
“不必了。”尤世禄沉吟片刻就道:“如果你们能弄出本镇必须出兵的动静,花的银子也不要这么多,况且你们自己亲自去给比较好。我这里留三万就行了,我留一万,两万帮你们打点那些你们不方便出面的人,剩下的七成,你们拿去给那些驻守的副将和参将,游击,守备们去吧。”
“是,尤帅这么吩咐,我们就照办。”
两个和记的人一起躬了下身,尤世禄站起身来,相当僵硬的还礼。
等到了庭院,看到三万两的银箱抬过来时,在千军万马中厮杀过的将领也是呼吸有些沉重。
而那些知道内情,知道这些木箱里都是大量银锭的将士们更是不堪,面色发红,呼吸沉重的不在少数。
“开箱看看。”尤世禄的中军不顾责骂,直接动手打开了一个箱子。
四周一阵惊呼声,箱子里头果然是一锭锭的霜花雪白银边皎洁发光的五十两一锭的大银。
很多人喉头都是滚动了一下,甚至有人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
也不能怪这些人,大明的军镇实在太苦了,西北的军镇又是最艰苦的一群人。
哪怕是将领也不富裕,士兵们忍饥挨饿,真正有钱的只是少数的将门世家出身的将领,普通的将领也只是家境寻常。
当然西北将门的将领还是要比东江的将领好些,赫赫有名的三顺王做到了游击或是参将,但在东江各岛上连老婆也娶不起,一则是没钱,二来各岛也没有女人。
眼前的将领,就算是游击将军,一年的收入最多也就几百上千两,还是从克扣军饷,吃空额喝兵血,在饷械各方面打主意,这才勉强能弄到的数字。
他们的开销也大,要养最少几十个内丁,这是在战场上保命用来,没有人敢对自己的内丁不好,大量的开销来源于对内丁的投入,能用在自己和家族身上的还是相当的有限。
所以就算几十两银子也能买通一个游击,最少是一个千总,这并非是玩笑。
眼前好几万两银子,对这些将领来说都是巨额财富,这么大笔的银子只有在朝廷发饷的时候才见得着,要分给好几万人,并且银色难看,当然将领们过一下手之后,再发下去的银子成色会更烂一些。
“你们瞧瞧你们的样子。”尤世禄不满的一哼,说道:“人人都有份,放心吧。”
这一下所有人都眉开眼笑了,纵然没有笑出声来,也只是努力矜持的结果罢了。
所有人都用善意甚至谄媚的眼神看向李贵和张献忠。
没有人是傻子,这银子当然不是尤世禄拿出来的,只能是眼前这两个和记的人。
在和记的银弹攻势下,几乎是瞬间这些大明将领就都沦陷了。
“各位请多帮忙。”李贵向着在场的将领团团一揖,众人忙不迭的还礼如仪。
等和记的人离开之后,一个游击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道:“他娘的,这么多银子,除了叫老子造反外,啥事老子都干。”
众人都是大笑,尤世禄哼了一声,背着手就走了。
虽然和记的人保证会使宁夏镇出兵有其理由,尤世禄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张瀚的银弹攻势实在太猛烈了,尤世禄知道,不仅是这里有的三万两,还有好几万两会分给从花马池到平虏所一带的驻军将领,中下层武官穷的不少,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和记的人带着银箱到处走,这帮散财童子很轻易的就能拿军心给拿住。
而且和记医馆一进来,民间的风评会更好,士绅和穷人也会站在和记一边。
尤世禄发觉,除了少数的士绅和文官之外,整个宁夏不会有任何阶层站在和记的对面。
这相当恐惧,和记只是做了几个小动作而已!
“还要看看他们怎么叫咱们有理由出兵。”尤世禄紧紧握了握自己的双拳,尽管和记一直在表达善意,但任人摆布的滋味并不好受。
特别是,和记点明了只是叫他们配合把套部的主力兜住……从宁夏镇所在的地方出击,拦腰一割,正好是切断了套部从鄂部和后套绕道回青海的道路,除非是套部绕的更远,从叶尔羌人的地盘核心经过,那同样会使套部损失惨重。
也就是说,在这样重大的大规模的战役之中,宁夏镇要扮演的只是拦路者的小角色,面对的可能是溃逃的牧民而已。
就是这样的小角色,和记也砸出十万两出来,不可否认的是,尤世禄自己看到大捧的白银时也是动心了。
去年他想到京师奔走弄个总兵,也就带上京五千银子,对尤家来说是巨款,结果在京师连个水花也没有砸出来。
隆万开海之后,银子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感觉了。
虽然不知道和记会怎么做,但尤世禄并没有怀疑和记的能力。
在这帮人的手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
他只是感觉由衷的敬服和有一点胆怯。
这么庞大的计划,动员这么多的军队,针对的是从河套到青海的庞大的北虏部落,这个部落已经在河套和青海地区生存百年,大明的历代皇帝都毫无办法,而和记这一次不仅要是打击套部,还是要完全的收回套部,也就是汉唐的云中,定襄,朔方等四郡。
不仅要收回河套,还要把套部和鄂部也彻底打服或是消灭,这种雄心壮志叫尤世禄已经沉稳的内心再度沸腾起来。
虽然是大明九边重镇的总兵官之一,尤世禄都不敢想象这种庞大的计划。这种计划只能是由三边总督提出,他这种总兵只能奉命行事,他直接能指挥的部下也就是三千人左右,想去对付十几万人的套部和鄂部,宁夏镇总兵的实力差的太远了。
这也叫尤世禄感觉失落,这种感觉相当的不好。
不仅如此,尤世禄深感怀疑的是,自己相当畏惧的三边总督也不够格提出这样的计划。如果三边总督向朝廷上书,要花几百万两动员三到四个镇十万大军打套部,从兵部到内阁和皇帝都只能认为三边总督已经疯了,朝廷的第一反应就是换人,很可能从总督到总兵全部清洗一遍,免得这边的疯子给朝廷惹出不好收拾的麻烦。
尤世禄头一回感觉自己效忠的朝廷是这么大而无用,虚弱不堪。
而自己就更加的不堪了。
如果当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发觉自己所拥的的一切在更强的强者面前不值一提,并且自己根本不是棋手,连落在棋盘上的资格也只是小小的一颗闲子的时候,心情大抵都不会很好过的。
午后不久,几十辆两轮大车慢慢驶入总兵衙门,这是朝廷的赈济到了。
原本这是文官的事务,但宁夏镇城毕竟是总兵镇城,尤世禄的操守也叫人信的过,这事情就索性、交给总兵府邸这边来处理。
随车来的还有银子,整银和碎银都有。
“粮食一万两千石,银子四千五百两。”负责押车的是一个府衙推官,一脸傲气,不把在场的武官放在眼里,包括尤世禄这个总兵在内。
“点检一下吧。”尤世禄对中军令道:“然后和城里的大户缙绅们商量一下,大家凑出两个月的粮出来,最少三万石。”
“是,末将知道。”中军的声音嘹亮的很,他心情很好,预计和记送来的银子中自己能分最少三四百两的银子,高兴的不知道怎样才好,一心只想着把眼前的事情漂漂亮亮的办完,然后回家把好消息通报给妻子知道。
“总兵大人不多派几个人手吗?”这个西安府的推官有些不满,说道:“这可是一笔巨款,不是下官信不过总镇大人的部下,实在还是应该多派人手,互为监督较好。”
“不需要了。”尤世禄看着眼前那一小堆难看的银子,心里突然很憋屈。
这种情绪,好象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自己一直效忠的大明。
今日继续两章更新,话说已经拿了几个月全勤了,咱才情不咋地,唯有拿诚意出来,诸位,希望能继续支持咱,把这本书好好写下去。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银弹()
皇帝想方设法送来的赈灾银,无非就是眼前这小小的一堆,缙粮大户和官员吏员肯定还要分一部份走,只有粮食会剩下较多,银子一般最少分走七成。
这么点银子,原本尤世禄也是要分的,这一次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要一钱银子了,首先是不想用这种灾民嘴里夺食的钱,另外就是感觉不值了,分个百十两还不够和记这一次给的零头,再要钱的话岂不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总兵大人对自己部下的操守还真有信心……”府衙推官有着文官对武将天生的不信任和道德上的优越感,虽然他也没有在这一次的差事里少拿半钱银子。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了。”尤世禄怒目而视,竟有杀气显露。
“下官知道了……”
“滚!”
怒斥之下,文官带着随员狼狈离去,这一次自然是得罪人了,可是尤世禄并不在意,他喃喃道:“国家叫彼辈治理成这个样子,还一脸目中无人的张狂样!”
……
张献忠和李贵没有在宁夏镇城多耽搁,医馆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量的人,给他们的活动提供了相当的便利。
短短两天时间,上到尤世禄下到普通的守备,最少百两,多而万两,十万银子在两三天内就全部送了出去。
这种重金银弹的攻势之下整个宁夏镇都是土崩瓦解,上到总兵下到守备,几乎都是瞬间倒在了和记的银弹之下,已经有相当多的中层和底层的武官都对和记表示了效忠,几乎是有立刻提刀跟着和记干的打算。
这种风潮之下,李贵和张献忠后来干脆不隐藏行迹了,带着骑队大摇大摆的在宁夏镇里穿行,不仅没有麻烦,还得到了各地将领率部欢迎和欢送。
用李贵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在暗夜里打着火把的游行。
这一次事件之后,估计整个宁夏镇和固原甘肃都会知道和记的存在,不仅是高层,连普通的百姓也瞒不过去了。
然而没有人会担心朝廷会知道,在贿赂武将的同时文官们也没有拉下,他们也得到了好处。大伙儿一起发财,文官没有必要冒着得罪整个宁夏武将的风险来上报这件事。
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的地方都没有揭盖子,和记又没有起兵造反,多这事做甚?
骑队离开宁夏镇之后就是赶往榆林镇,榆林也是此次大事的重点之一,众人沿着边墙附近一直走,避开百姓太多的村镇,就在军堡林立的边墙一带行走,一路走一路散财,消息可是比猎骑兵们的速度还散播快的多,等张献忠他们一路到了榆林城外的驿站附近时,整个榆林镇也是和宁夏镇一样轰动了。
诸将都十分激动。
有人送礼这并不稀奇,但象和记这样公然的在整个军镇大派银两,这事儿还真是闻所未闻,根本就没有先例,超出人的想象之外。
一般人送礼都是谋私事,总要有什么由头才送礼,最多也就送三五人就罢了。
象和记这样把整个军镇守备以上的武官都送到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老张,咱不先去见总兵,这么派发银子不好吧?”
青天白日之下,眼前就是榆林镇城,北边是漫天的黄沙,可以看到榆林城已经被黄沙围了大半地方,从这个时候一直到清朝,榆林治沙一直是一个大难题,费了很多功夫才把包围榆林的沙漠给清理退了一些。
现在却是黄沙漫城的时候,极目远眺到处都是漫天的砂砾,除了黄沙之外,就是黄色的坡地,还有黄色的河水在水远处蜿蜒流淌而过。
而眼前却是耀眼的红色,跑过来拿银子的将领们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份一样,打着赤帜红旗来的不在少数,身上更是人人一件大红披风。
明军尚赤,不少随行的骑兵也是红披风或是红色的战袄在身上。
黄色,红色,构成了鲜明的图案,唯一缺少的是绿色的林地和蔚蓝的湖水,这种在草原上熟悉和习惯了的景致在此地却是看不到了。
大量的守备以上的将领带着部下匆忙赶来,就在榆林镇外的驿站与张献忠等人接上了头,并且就在驿站里开始分银。
“见过何守备。”张献忠忙的满头大汗,令人把十锭闪烁银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