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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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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人来得正好!”陆始眉色一喜,疾步出室。

    张迈看着陆始默然一笑,淡然一揖,而后阔步走入室中,朝着陆玩夫妻与张澄揖手道:“张迈,见过姑父、姑母、阿父。”未看刘浓一眼。

    “静言,见过叔父、叔母、这个这个张世叔”小静言也乖乖巧巧的行礼,声音脆脆的,顿时将室中怪异的气氛打破。

    阖庄上下对她都极是溺爱,张氏一把将小静言揽在怀里,问道:“静言,汝不在后院读毛诗,来这里做甚呢?”

    陆静言黑漆漆的眼转骨噜噜乱转,翘着嘴巴,嘟嚷道:“静言听闻狗宝兄病了,便想去找小白玩,殊不知,狗宝兄没病呢,也不肯将小白送静言”

    一语落地,满室无声。

    “此乃何意啊?”陆玩看了一眼张澄,张澄面色尴尬,捧起茶碗遮脸,眼角余光却瞪着张迈。

    张迈对其父的眼光视而不见,朝着陆玩再度一个揖手道:“姑父,张迈无恙,然张迈有一事,尚望姑父成全。”说着,重重跪在地上。

    顿时,张澄眉宇一扬,陆玩面色一黯,张氏秀眉凝川,小静言却瞪着圆溜溜的眼,心道:‘好哇,敢哄静言,稍后定教汝好看’

    少倾,陆玩沉声道:“何事?”

    张迈稽首不起,回道:“姑父、姑母,请恕侄儿无礼,舒窈犹若娇雪天人,张迈仪浅相漏,实非良配也”言至此处,一顿。

    嗯,甚好先抑后扬,张澄大喜,老神在在的捧起茶碗,瞅了瞅陆玩,见陆玩不动如山的面容终现一缕羞怒,更喜。

    陆纳眉头一皱,便欲作言,却被刘浓暗中摇头制住。

    下一个瞬间,张迈声音骤然拔高:“然,此并非舒窈之过,也非陆氏之错矣!张迈虽不才,亦是七尺儿郎,张迈虽面粗,亦有心眷神女。奈何,张迈心中早存人也,而此人并非舒窈。故而,尚请姑父、姑母见谅,责之罚之!”

    张澄端着茶碗的手一抖,泼茶落袍摆,喝道:“迈儿,休得胡言!”

    张迈直起身,仰首道:“非也”

    “罢!”陆玩哪里容得他们再争论下去,当即按膝而起,冷眼环顾室中之人,沉声道:“方才已言过,此事,不得再议!”

    张澄欲言,张氏轻声唤道:“阿弟!!”

    陆玩冷冷一瞥张澄,挥手道:“送客!”

    “是,阿父!”

    “刘浓,告辞!”

    陆纳大喜,刘浓暗中捶了捶腿,单掌在地上一按,奋力而起。陆纳见刘浓步伐有异,打斜一瞅,心中一惊,当即上前欲扶,刘浓笑了笑,右手在帷屏上一借力,极快的噌出数步,至室口时,腿上已有丝丝感觉,吐出一口气,脸上滚满豆汗。

    陆老低声笑道:“小小少年郎,身子尚需再磨。”

    刘浓用力的跺了跺脚,笑道:“谢过陆老,他日再逢。”

    陆纳将刘浓送至庄门口,细嘱刘浓需将小妹尽早送回后,看着刘浓复又结冰的布袜,渭然叹道:“瞻箦,何苦来哉。”

    刘浓脱下冰袜,随手递给迎来的来福,侧首看着陆纳,笑道:“天地辽阔,宇宙苍茫,人活一世,草木一春,浮生犹若梦,梦里梦外两匆匆,若不惜取眼前、奋而争之,活之何意?”言罢,负手在背后,赤足踏着白雪大步而去。

    “浮生犹若梦若不争之,活之何意?”

    陆纳目送着牛车隐于茫雪之中,神情时尔迷惘,倏尔怅然,良久一声长叹,问心:‘瞻箦此言,话中有话,乃是说与我听否?唉,舍却一切,但为争取眼前,有几人可如此豁达?’

    摇了摇头,转身走入庄中。正行间,却见张迈疾疾奔来。

    陆纳揖手道:“仲人意欲何往?”

    张迈道:“瞻箦可去?”

    陆纳道:“已去。”

    张迈将袍摆一卷,阔步追向庄门,陆纳叫道:“人已去,何故往?”

    张迈傲然道:“他自去,我自送。”

    陆纳一怔,朝着远去的张迈深深一揖,暗叹:“始今方识仲人!”

    室中,张澄闹了个没趣,瞅了一眼安坐的陆玩,暗恨若非而今张氏势弱,陆氏哪敢如此羞唇于我。又看向正牵着小静言朝院外行去的阿姐,心中羞恼不已,阿姐到底乃陆氏之人,而非张氏思来想去,如坐针毡,愤愤的一甩袖,冷声道:“兄长既已拿定主意,何苦,何苦”见陆玩冷眉上扬,终是不敢将话道尽,只得忿然道:“弟,告辞!”

    “且慢!”

    待离席而至室口,闻听陆玩唤声,张澄回转身来,以为陆玩有所反复,心中一喜,问道:“兄长可是改意?陆、张一体连衣”

    “既是一体连衣,汝何故与沛郡刘熏勾连,欲谋吴郡中正,此职虽微,然汝莫非不知此乃”(。)

第一百六十章 宜室宜家() 
桥然见刘浓归来,忙问:“如何?”话一出口便悔,搓着手面呈涩然,江东陆氏乃何等门庭,昔日大司徒王导替子侄求亲,陆玩睬也不睬,回了一句:吴郡的骄傲,岂可嫁于北人。而瞻箦此去,想必也受辱了,未见木屐与袜子都没了么?

    刘浓却不以为意,能让陆玩不再逼迫舒窈已是大不易,而后便只能看自己有多少能耐了,抖了抖袍摆,笑道:“玉鞠,刘浓尚要赶回华亭,便不随汝而归了。”

    桥然道:“何故?”

    刘浓并不打算瞒他,便将陆舒窈一事浅略而言。

    桥然听得一阵怅然,喃喃说道:“瞻箦,如此珠玉佳姝,君切莫负之!”微微一顿,想起了小妹,又道:“游思,游思,君万万不可负之!”

    刘浓但笑不语,摸了摸鼻子。

    至道口,两人作揖告别,桥然突地记起一事,将已上牛车的刘浓叫住,说道:“瞻箦且慢,尚有一事。”

    刘浓心思已飞回华亭,淡然问道:“何事?”

    桥然眉梢一扬,笑道:“瞻箦恐怕尚需与我同归”

    稍徐。

    刘浓与桥然驱车驶向桥氏庄园,桥然所言之事令刘浓不得不返。年后,桥然便要去豫章,终年亦难归,庄中便仅余桥游思一人了。桥游思身子弱,桥然委实放不下心,此事原属无可奈何,可现下却不同,既然瞻箦与小妹皆有意,桥然便提议让小妹去华亭,由刘氏代为照顾,而庄中之事便另委他人,反正桥氏也无甚大事。

    桥游思的身子,刘浓也着实担心,她会不会去,他更拿不准。心中揣度着,依她的性子多半不会去,不过总得去问问。若她真不愿去华亭,碎湖与李催在商议建别庄一事,便将以前看好的地方推掉吧,在桥氏佐近觅地而建,亦好方便照顾。

    揉了揉眉心,舒了口气。

    心中有事,时辰便去得极快,不多时,来福便将牛车驶入了桥氏庄园。

    两人匆匆来到桥游思的小院中,桥然上前唤道:“小妹”

    晴焉卷帘而出,深深的盯了一眼刘浓,回头朝屋内道:“小娘子,大郎君与刘郎君来了。”‘刘郎君’三字咬得极重。

    “嗯”室内传来一声喃,想必刚睡醒。

    桥然并未注意到晴焉的异色,对刘浓笑道:“瞻箦,需得,需得温言。”随后便唤过矗着的晴焉,命晴焉将室中的另外三婢都叫出来,而后大手一挥,领着四婢匆匆而去,将幽静的小院留给美郎君。

    刘浓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揭开厚重绣帘的一角,侧身而进。桥游思坐在矮床边,睡眼迷蒙的看着他走进来,身子忍不住往里微微一缩。

    室内四角都搁着火盆,刘浓站在梅屏边,看着火盆,讪讪地道:“若是,若是壁炉,想必暖些。”

    见桥游思低首捧着手炉不说话,刘浓道:“手炉里的碳,用老木,老木最好。”见小女郎将手炉偎向心口,又道:“若是冷,冷了,不妨歇着。”言罢,瞧见案上有茶,走过去捧起来就喝。

    桥游思见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心中一软,明眸一转,又见他光着脚,脚背有着血痕,心中又有些疼,喃道:“刘郎君,欢,欢喜游思么?”

    “嗯。”刘浓端着茶碗,不敢看她。

    桥游思浑身一颤,曲起了双腿,坐在矮床上,粉嫩若葱玉的脸颊贴靠着膝,眨着眼睛幽幽的道:“世人皆言,嫁人当嫁华亭美鹤,君乃江左之叔宝,定有诸多窈窕女郎眷恋,游思,游思小器,不想与人争。”

    良久,良久。

    “唉”

    刘浓长长一叹,站起身来,端起茶碗便向外走,一颗心悠悠晃晃,直若五味呈杂,实难一言而概之。桥游思眸子追着他的背影,将嘴唇咬得樱透,强忍着不叫他。当行到门口,美郎君突然端着茶碗快步回返,迎着那对皓镜明眸,问道:“与我去华亭可好?”

    “呃”

    桥游思瞪着大眼睛,愣了。

    刘浓再问:“可好?”

    桥游思道:“不好。”

    刘浓道:“小娘子可记得由拳三元殿?”

    桥游思皱眉道:“记得,游思去那里替小阿弟祈福,可,可小阿弟还是去了”说着,声音越来越细,眸子里汪着雾气,转念又一想:‘他为何问这呢?’歪着脑袋看刘浓。

    刘浓道:“人生最难是初见,刘浓初见小娘子便喜,刘浓性贪,然贪便贪之,刘浓不悔,亦无需以他言作亵。”一顿,问道:“刘浓欲在佐近建别庄,小娘子觉得可好?”

    “佐近佐近田肥水清,若是建庄自是极好,只是佐近已无”桥游思眨着眸子思量,尚有何处可以建庄。

    半晌,回过神来,却见刘浓正对着她静静的笑。那笑,极是真诚动人,桥游思捧着手炉垂了首,胸口似有小兔一只,正“怦怦”撞个不休。而她那细嫩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绵锦银丝,在银丝的尽头处,坠着一只小玉兔。

    刘浓走到矮床边坐下,看着木榻边的蓝色鹿皮绒绣鞋,微笑道:“你身子弱,随我至华亭最好。”

    “游思不去。”桥游思咬着嘴唇看他,捧着手炉往矮床的一侧挪了挪,好似深怕他又和往日一样扑上来。

    刘浓侧首问道:“几时去?”

    “待,待”桥游思羞红了脸,眸子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待看得他无所遁形,方才幽幽地将手炉往他怀里一放,而后像只雪蝶一般从床上轻盈而下,从侧面的楠木矮柜里捧出一双步履与白袜,递给他:“这是游思给阿兄做的。”

    “游思”刘浓捧着鞋袜,笑着唤。

    小女郎羞难自胜,横了他一眼,看着他将鞋袜穿好,不大不小将将好,小女郎格格一笑,捧起手炉复落于床,莞尔笑道:“陆舒窈追来了”

    “啊!”刘浓一愣。

    桥游思抿嘴又道:“不巧,刚走,去华亭了。”

    “哦”

    半个时辰后,刘浓辞别桥然回返华亭,桥游思捧着手炉送到桂道口,浑身白衣融于雪中,唯有满把青丝系人怀。骄傲的小女郎到底不愿去华亭,刘浓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他知道她为何不愿去,小女郎在等呢,等着未来,刘浓给她一个答案。

    “啪,啪”

    来福将牛鞭扬得又快又疾,风雪正盛,他脸上的笑容却极浓,回头朝着车内喊道:“小郎君,陆小娘子去咱们庄里咯?”

    刘浓笑道:“嗯。”

    来福又道:“桥小娘子,主母也极喜的。”

    刘浓看了看漫天的雪,朗声笑道:“知也。”

    来福抖了抖眉,高声道:“那个,那个顾小娘子”

    “太贪了!”刘浓摸着鼻子自喃自语,来福却听见了,一本正经的回道:“小郎君,来福觉得极好,一点也不贪,咱们华亭刘氏人丁单薄”

    鹅雪抖作絮,苍天怅寥阔。

    华亭刘氏乱作一团,碎湖叫着这个,唤着那个,命端热水,奉火盆,把壁炉加浓些。家里来客人了,这客人可不得了,江东陆小娘子,吴郡的骄傲。

    小女郎美极、华极、贵极,就那么端着手俏生生的站在院中,顿时让整庄子都华丽起来。而她却一点也不紧张,美目流盼,四处打量。

    见了主母刘氏,那仙子般的小女郎款款万福,甜甜的唤了声娘亲,娇声问:“夫君可在?”

    一句话问得主母咽了半晌没回过神,随后那小女郎也不用人扶,自个起了,轻步旋至主母身前,就着满地的雪,巧巧跪下了,大礼肃拜。

    这一拜,惊了满院的莺燕。

    当事时,刘氏问:“小,小娘子,汝,汝乃何人?汝,汝夫君乃何人?”

    小女郎软声回道:“娘亲,孩儿名唤陆舒窈,我的郎君乃是华亭美鹤,刘瞻箦”

    直到如今,碎湖眨着眼睛还未回过神来,端着双手疾行于廊,下意识的往庄院外一望,只见有白袍飞奔而来,高声叫道:“小郎君,回来了。”

    “小郎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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