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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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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偏偏又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好。

    现在的他只能坐在中军帐中,默默地端详着凭借记忆画出的南京江防地图反反复复地看,把周围百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在心中。

    此刻,王慎只能寄希望于蝴蝶效应。李成既然已经接受招安,那么,宋将即将面队的河北签军应该没有那么强,希望他们能够一举击溃敌人,并在兀术赶到之前从容过河收兵回营。以一场还算过得去的大胜,提振留守司各军士气。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一场惨败除了将一部分船只丢给金军之外,最大的问题是留守司精锐丧尽,士气低落,在后来女真人过河之后,几乎没有组成任何象样的抵抗。女真人一冲,宋军军无战心,顷刻之间就散得干净。就连岳飞这样的战神也约束不住部队,只得怅然转进,从此脱离宋军主力,独立作战。

    在主力精锐丧尽之后,整个建康的兵马都被杜充派上了战场,泗州营自然也不能例外。

    以泗州军的训练程度,上阵杀敌,成吗?

    想到这些,王慎心中沉重。一大早就让杜束去留守司打听消息。

    按说,今天又到了士卒休假的日子。因为担忧,王慎取消了休假,让士卒留在营中训练。

    杜束这段时间在泗州营的日子过得很愉快,首先,王慎这里虽然没有从留守司领到过军饷,可津贴却是一文不少地按时拨发,有了钱,可算是能养家糊口了。其次,王慎对大家又非常客气,未语先带三分笑,约之兄约之兄地喊得亲热,从来不摆长官架子。他这人谈吐风雅,且非常有趣,是个妙人儿,和他相处当真是如沐春风。

    最最叫杜束得意的是,他一下子为往日的同僚好友解决了官职和吃饭问题,大家纷纷对他表示感谢,又以他马首是瞻的意思。杜束是个滥好人,又重情义,好面子,自觉简直就是孟尝君再世。

    大伙儿虽然都挂着副指挥、虞侯、承局、勾当公事的职务,可王慎却不让他们带兵,自然是怕大伙儿有二心把部队带跑了。

    吃人家的饭,就得有食客的觉悟,大家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摆正位置。

    在这段时间里,成天都坐在中军帐中看看书,喝喝茶。聊天聊累了,就到操场上看看士兵操练,日子过得逍遥。高兴了,还可以请个假回家看看妻小,真真是事少离家近、睡觉睡到自然醒、位高权重责任轻。

    他们又不懂军事,真去带兵还嫌烦呢!

    做军官掌军权也没有什么好,得天天在操场上和士兵一样操练,被日头晒被雨淋,顶风冒雪,累成狗。每天下来,身上的泥都能刮下一斤。咱们好歹也是做过主薄、司户、司刑的官儿,和粗人一样在土里打滚,象话吗?

    再说,每天早晨要跑十里路,想想就叫人觉得可怕。真去掌兵,我等非死不可。

    当然,这么闲下去也怪无聊的。听到王慎让自己去留守司打听消息,杜束立即来了劲,和几个同僚一道兴冲冲地出了军营。

    很快,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果然在长江北岸发现了河北签军,杜充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战机,军令如流水一样下去,命前军和中军立即上船渡江索敌。

    王慎心中仿佛是中了一击重锤,急问那支河北签军属于哪一个部分,统军大将是谁?

    带消息的回来的是一个姓郑的副指挥使,以前在州衙做司民,是个老于文牍的老吏员。也不懂军事,想了想:“好象是个辽人,契丹,姓马名五。”

    王慎大惊:“耶律马五?”

    “对对对,好象是叫这么名字。”郑副指挥连连点头。

    “完了!”王慎苦笑:“我看这一仗,留守司这是要完。”

    郑副指挥不解:“不过是个契丹胡人,河北签军好象不怎么能打,又有何惧?他们人少,只五千不到,又是疲劳之师。咱们留守司可是主力尽出啊,难不成还能败下来?”

    “什么河北签军,这是金兵主力。”没错,耶律马五确实是契丹,可人家现在是金国大将军。他手下的兵都是前辽精锐,战斗力量非常出色,真若比较起来,还在李成部之上,仅次于女真。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个马五在过长江之后,一直都在前面给兀术打前锋,立下赫赫战功。

    而且,此人又是一员不逊色于李成的猛将。

    留守司的部队自从内讧分裂之后,战斗力每况愈下,士气低落到了极处。别说碰到耶律马五,就算是普通河北签军只怕也要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比真实历史上的这一战,如今留守司主力的处境更是险恶。

    他气恼地叹道:“杜相这是糊涂啊,怎么就想着个过江决战。”

    郑副指挥倒是同意王慎这话:“对呀,反正女真人又渡不了江,咱们呆在南岸不动就是了。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好好的,怎么想着去寻人家晦气,这不是多事吗?”

第七十九章 十一月十六日(二)() 
建康留守,大宋右相杜充这人心胸狭窄,眼睛里不揉沙子。本来,在背后说出他糊涂的话,王慎心中也是后悔。

    不过,军帐中的其他人好象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有郑副指挥起头,其他卫州来的官吏们也大声埋怨起来,皆说:“是啊是啊,直是多事。”

    “女真人是那么好对付的,贸然出击,搞不好就是自取其辱。”

    “完了,完了,留守司的兵马自从开封撤下来之后,兵力不足,士气低落,如果这次再败,这建康还守得住吗?”

    “国事如此,杜公美难辞其咎。他在东京丢城失地,定然是怕官家和朝廷责怪,想要军功,本身就存了私心,乃是不忠;以小谋大,挺而走险,乃是不智。如此不忠不智之人,也配主持东南军政大局,也配主持江淮防务,官家糊涂,朝廷糊涂呀!”

    他们当年在老家可是见识过金人厉害的,一想到这严重的后果,众人都是忧心忡忡,一脸的灰败。

    若不是看到杜束的面子,说不定大伙儿都要破口大骂了。

    郑副指挥回来之后,坐在屋中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有起身去留守司。

    杜束那边再没有消息过来,王慎依旧照着计划把今天的训练任务完成,然后让大家早早地吃了晚饭,上床睡觉。

    那头留守司的主力过江也不知道打得如何了,想来应该不会出现奇迹。

    宋军主力受挫,士气低落,又将部分船只丢弃给金兵。按照真实的历史记载,女真人靠着那些船只,会在两日之内渡过长江。也就是说,就在这几天,建康将会陷落。

    一场惨烈的大战就要开始,区区一千泗州营兵马能够挺过这一场大危机,能够全身而退吗?

    天渐渐地黑下去,天上的白雪还在纷纷扬扬落下,已经一整天了。雪刚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让操场泥泞不堪。

    王慎的心情如同外面铅色的天空一般异常沉重,无论他如何熟悉未来,但他人微言轻,手头力量有限,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依旧如往常那样坐在火炉边上,楞楞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建康地图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鼻端突然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接着就是微微的刺痛,低头一看,发现裤腿已经被炉火烤焦了。

    “咦,什么东西烧着了。”门推开,只见杜束和三个随他一道去留守司打听消息的军官回来了。

    王慎霍一声站起来:“约之兄,如何?”

    杜束:“还能如何,在留守司呆了一天,灌了一肚子茶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往日衙内衙内地喊得亲热,现在见叔父不给我好脸,一个个都装不认识,还得老子出钱请他们吃酒,这才肯说话。”

    王慎急了:“我是问江北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道思这是多此一问,输了呀!”杜束一屁股坐在王慎身边的椅子上,将手伸到火上,口中发出丝丝的享受的声音,须臾,才道:“我也是刚得到消息,这就赶回来了。”

    “是啊,败了,败了。”其他三人都颓然坐在椅子上,不住叹气。

    王慎喃喃道:“败了?终归是没有侥幸啊!”他心中还存在一丝幻想,既然历史已经改变,江北的敌人由李成换成了耶律马五,说不定这一仗宋军就赢了呢?

    如今看来,幻想不过是幻想。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摆在那里,而战争说到底就是力量和力量的较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结局已经注定了。

    良久,王慎才提起精神:“这一仗我大宋是怎么输的,是不是主力过河之后啃不动马五,以至于兀术大军赶到,两下合击,这才使得留守司军马一败涂地?”

    “不是啊,兀术没有来,咱们就溃了。”杜束喝了一口水,这个从来不臧否人物的好好先生突然愤愤地茶碗摔在地上:“无能啊,直他娘无能。三万大军对上马五的五千人马,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打溃了……死了好多人……听人说,大军回撤的时候,足足拉了两船尸首,还有许多士卒的尸体丢在水里没办法收敛……前军、中军一团混乱……这大江,这建康要完了……”

    “叔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已经连夜赶去马家渡大营……现在这种情形,他老人家就算过去,又能做甚?”

    王慎阴沉着脸:看来,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我泗州营将来又该何去何从?金军过河之后,还有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决战,到时候,我军又该如何保全自己?

    正想着,杜束从袖子里掏出一道军令递了过去:“道思,留守司军令,命我军明日一早即刻开拔去马家渡。”

    “去马家渡。”王慎接过军令,看了一眼,立即就明白。建康留守司号称有十万大军,其实真正的兵马也就五万出头,这其中还包括杜充指挥不动的王燮的两万后军。

    后军两万乃是赵构留在建康的禁军,人数虽多,可战斗力低下,根本指望不上。

    如今,戚方的前军和陈淬的中军过河遭遇一场空前惨败,估计减员得厉害。要想守住马家渡,兵力已经不足。于是,杜充在匆忙赶去马家渡的时候,也让驻扎在建康城中的二线垃圾部队都去军营归建,所谓扒拉到盘子里的都是菜,好歹也能凑个人数。

    未来这一战的结果王慎自然清楚明白,现在赶过去,那就是送死。可是,若不去,军法无情。

    不不不,这一仗还是有转机的,只需守住马家渡渡口,让女真人无法过江就是了。

    王慎啊王慎,你这次来建康除了要接出安娘姐弟和各位袍泽弟兄外,难道就不能做些别的什么吗?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建康陷落,将满城军民交到女真人的屠刀下,你会安心吗?

    不能,不能啊!

    就算自私一点地想,我这次来建康,什么也没得到,就这么走,于心不甘啊!

    手头的军费已经花光,若是等到建康陷落时逃走,部队缺衣少食,我又不可能学其他人抢劫百姓,说不定这支辛苦训练出来的部队立即就散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很快就有了一个念头,他一咬牙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郑副指挥说道:“一天之内赶到马家渡,那不是胡闹吗?大军从这里去马家渡,路上又泥泞难行,根本就不可能。杜相为人严苛,咱们若是去迟了,须防着受他军法。”

    “是啊,是啊,这可麻烦了。”其他二人同时点头。

    金兵南下入侵,要进入江南,需要经过长江天险。攻打金陵城,最短的距离是由浦口乘船过江。

    但是,这里有两个问题。首先,这一段的长江水面非常宽阔水流湍急,而且南岸经过历朝历代的修建,有完善的江防设施。女真人不识水性,不懂得操舟,从这里过江,就算有船在手,也无疑是来送死。

    所以,兀术选择渡过长江天险为采石和马家渡二地。

    这两个地方对比,马家渡比采石适宜渡河。

    采石江阔而险,马家渡江狭而平,两处相去六十里,皆与和州对岸。

    因此,女真人将主力集中在马家渡对岸,准备从这里过江。而建康留守司也将尽发主力,驻扎此地和金兵隔江对峙。

    马家渡距离金陵城有一百里路,这个年头的军队开拔每日也就走三四十里路。要想在一天之内赶到,那不是开玩笑吗?

    杜束看其他三人面带忧色,他本就是个无事忙喜欢出风头的,就笑道:“道思,诸君也不用担心。咱们慢慢走就是了,到时候,若是叔父责怪下来,大不了这个责任我一人揽了。至多吃他一顿责罚,难不成叔父还对我行军法?”

    众人都笑道:“约之高义。”

    突然,王慎叫了一声:“来人!”

    一个卫兵跑进来:“军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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