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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世子。”锦娘嗫嗫地,“我从未与他这么近地相处过。”
佟锦失笑,“由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你喜欢他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锦娘之前一直得不到佟锦的认同,常会在佟锦面前细数平安王世子的优点,可今天听了佟锦的话,她却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兴,而是沉默了下去。
佟锦浑然未觉,继续问道:“他叫兰什么来着?”锦娘以前提过,但因为佟锦懒散松懈的敷衍态度,听了几次都是一代而过,根本没记住。
良久,锦娘吐出一个字,“青。”
兰青……佟锦出声念了一遍,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而后才意识到是锦娘的态度不积极。
“我还以为你会怕那个小侯爷呢!”回想到之前她和锦娘冷战的原因,佟锦打个哈哈迅速转移话题,“这种二世祖,可真是没救了!”
锦娘这次回的倒挺快,“由小看大,他小时候就这样。”
“嗯?”佟锦愣了一下,“你们认识?”
“小时候我常去定远侯府啊,和他还挺熟的,只是十岁以后才再没见过了。”锦娘解释。
对了,佟锦把这茬忘了!所以说刚才真是险,再不小心一点,她溜出家门被人在街头围堵的丑事就会传遍京城了。
和锦娘闲聊着,佟锦脚下片刻不停,转头又回到刚刚的地方,租了辆马车,直往城郊的别院而去。
公主的姨母陈氏,自在公主府与陶氏抗争落败后,就以休养的名义去了那里,佟锦之前曾派曼音过来单纯联络过,得到的回应也不错,可她毕竟没见过陈氏这个人,就算她想以陈氏为桥梁担起她和公主的信息传递工作,她也得摸摸大概,这样才能确定自己要拿出多少的诚意与之合作。
公主府于京郊的别院位置十分偏僻,马车绕了不少的远路才找到地方,佟锦难得大方地付了车资后又给了回程的订钱,让车夫等她一起回京。
做好交代后,佟锦到那显得有些萧条的院落前叩了叩门,没一会,院门打开,探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神色不善地打量她,“找谁?”
佟锦暗中向锦娘打听这人是谁,可锦娘许久不见陈氏,别院里的人她全都不认识,包括这个老妇,锦娘也说从未见过。佟锦便笑笑,“我是佟家长女佟锦,来探望姨婆。”
“你?”老妇万分怀疑地将佟锦从头打量到脚,“你是佟家大小 姐?”
佟锦低头由银袋中取出一个金镯,“这是公主之物,如果婆婆不信,就拿它进去给姨婆一看便知。”
那老妇皱着眉头盯了那金镯半天,终是伸手接过去,跟着迅速合上院门,好半天没有回音。
佟锦就在门外耐心地等着,没一会,那老妇又出来,态度温和了不少,“进来吧,姑娘莫怪,这穷乡僻壤的,家里又都是女眷,总得小心点才好。”
佟锦向她点点头表示理解,跟着她进了院子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别院在外头看就不算大,进来后更是觉得紧迫,最离谱的是地方不大也就算了,院子里居然还杂草丛生,好像许多没整理过了一样。
“姨婆常在这里住吗?”佟锦疑惑地问了句。
老妇应道:“是啊。姑娘不是不知道,那陶氏向来待薄容娘,如今公主越来越信任她,连带着容娘的日子也越加难过了。姑娘再回去一定与公主好好说说,接容娘回京去……”
那老妇唠唠叨叨地嘀咕了一路,佟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看这里的环境再听到这些念叨,要不是她今天纯属突击,真要怀疑她这个姨婆是不是故意在这哭穷了!
怎么说也是在公主府奋斗过的人啊!还倍受公主信赖,短短几年功夫,就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佟忽怀着满腔的疑惑进了二进院中的一间正房,才一进门,就被一阵浓重的药味呛了一口,看样子此间主人病得不轻。
佟锦不由皱紧了眉,虽然上次曼音回来也说陈氏正病着,可她一直认为陈氏是心病居多,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容娘……”老妇先佟锦一步到内室去,“大姑娘来了。”
“扶我起来……”
佟锦听到低沉而苍老的声音,而后又听她提高了些音量,“锦娘在外等着,里间病气重,别熏着你。”
佟锦依言止步,在外间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了一会,便见那老妇扶着一个脸色苍白妇人缓缓从内间出来。
佟锦立时起身,叫了声“姨婆”,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
从锦娘的口中佟锦得知陈氏今年不过五十五六岁,和老夫人的年纪相仿,可此时看陈氏全白的头发和颓然的精神头,和她身边的六旬老妇没什么差别,十分显老。再看她身上穿的,不过是平常料子的衣裳,恐怕上次公主府前挡了佟锦去路的朱婆子和刘婆子都比她穿得更光鲜些。
“姨婆的病怎么这样严重?可请大夫看了?”佟锦见陈氏走得实在缓慢,便上前搭手,扶她坐下。
陈氏却不急着回答佟锦的话,拉着她的手抬头看了半天,被疾病折磨得分外清瘦的面颊上现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锦娘真是长大了,上次见你,才这么高……”她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老妇忙着去给陈氏倒水,佟锦就轻抚着陈氏的后背助她顺气,眼见着陈氏越咳越厉害,佟锦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掉。
直到出发之前,她对自己这个未来的队友都是很具信心的,虽然是落败者,但毕竟和陶氏斗争过,也比较了解公主府的局势,有她帮忙,自己将来的行动无疑将会顺利很多。可现在……不说陈氏有没有能力,只说这虚弱的身体,看起来不是个累赘就不错了……
结果就是她费个死劲混出佟府,就为了给自己再背个包袱吗……这一刻,佟锦真觉得自己从不烧香上供贿赂佛祖是一件错得离谱的行为!
第38章 姨婆
“上次你那丫头来见我,对我说了一些事,当时我还在怀疑是不是你那姨娘出的主意……”陈氏稳住咳嗽后缓缓开口,“今天见你这样打扮独自前来,可见这定是你自己的主意,我才算放心,锦娘,你真的长大了。”说着话,陈氏将佟锦刚刚递进来的金镯戴回她手中,笑着说:“这镯子是你母亲第一次见到先皇时,先皇赏下的,你万万珍藏。”
从她喜悦中带着欣慰的神情之中,佟锦可以看出陈氏发自内心的笑意,这样一个笑容,就让佟锦刚刚的牢骚尽数消失。
算了算了,累赘就累赘吧,她可真命苦啊!
“姨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佟锦肉疼地看看陈氏房中破旧的摆设家俱,估计连佟府丫头的房间都要比这里好一点,她极为挫败地摸上自己的银袋,从中拿中两件公主给她的首饰,“我出来没带银子,这两件东西你拿去当了,请个好点的大夫看病。”
陈氏见那两件首饰后表现得颇为感概,一边笑着,眼眶里又转着泪花,“锦娘,姨婆知道你在佟家的日子不好过,你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要为我来担心。”她啜泣了几声,推回佟锦的手,“姨婆不缺钱花,这病也是老毛病了,入冬就会犯的,开春就好了……”
“姨婆……”
“我这人不会客气,说了不要,就是不要。”陈氏看着和善,可是强硬起来,却是连佟锦都没有办法。陈氏说完,让那老妇拿过她刚刚带出来放在桌上的一个漆朱盒子,“这个是给你的。”陈氏的病显然与呼吸道有关,才说了几句,又咳喘不停,好不容易又止住了,陈氏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指着那个盒子,让佟锦打开。
佟锦掀开盒盖,见盒里装着的是一些纸契,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看了看,竟是一个庄子的房地契!再看下面几张,也都是房屋地契,最小的一块地也有数十亩之数!
陈氏靠在椅中,面色苍颓,说话也是十分虚弱,“锦娘,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女儿,她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你的。可陶氏狡诈,你舅舅又做不得主,你现在见到的公主府,已有大半和公主没什么关系了,当年我被迫离府,已料想会有今日,为了你和你母亲的将来,我便豁出老脸,也做了一次内贼。”
“这些田产是先皇从自己的皇庄之中私下渡给你母亲的,外人并不知情,我也未与陶氏交代,这才能顺利带出府中。不过出府后我人单力薄,又惟恐用人不当受人欺骗,所以干脆遣散了所有仆从,这些庄子田地现在都已荒芜,想要重新启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点累了,歇了一会叹道:“你母亲为人太过单纯,姨婆能力有限,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这些东西你收好,勿让别人知晓,盼你出嫁以后好好利用这些田产,多多照拂你母亲,远离陶氏,过平安和乐的日子。”
说到这里,陈氏已是体力不支了,握了握佟锦的手,也不告别,便让那老妇扶着,慢慢回内室去了。
佟锦就那么站在那,手里捏着那些田房地契,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在心中狂肆流动。像火,又像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喷发似的。
佟锦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感觉,把东西装进自己的包袱里收好,也不进内室,推门出来,到了院中。
她等了一会,那老妇才出来,见了她,老妇一愣,“大姑娘还没走?”
佟锦郑重地向她福了一福,“劳烦婆婆仔细照顾姨婆,也让姨婆放心,锦娘,必不负她所望!”
老妇笑了,“容娘一生没有子女,更因此被夫家休弃,你母亲和你舅舅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可以说是她今生唯一的牵挂,她为你们,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舅舅个性软弱,深受陶氏所欺……锦娘,”她突然叫了佟锦的名字,“莫要记恨你舅舅。”
佟锦怔了半晌,觉得这老妇或许也不是一般的仆从,当下应道:“婆婆放心,锦娘自然晓得。”
老妇点点头,“走吧,以后也别来了,姑娘家,单身出来总是危险。要再想来,也等到出嫁之后,由夫君陪着过来。”
佟锦笑着说好,又接过老妇找来的一顶帷帽戴好,再次告别后,离开了别院。
别院外,来时的马车正在那里等着,佟锦上了车,说了一个佟府附近的地址,车夫便抽响马鞭,缓缓启车。
回想今日,虽然来时出了点意外,但回程甚是顺利,还有了相当大的收获,可佟锦的心情一直很凝重。在这以前,她只是为自己、为能独占身体而奋斗,她可以用任何态度去面对,只要她能接受失败,就没什么不行的。但现在,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继续奋斗,她为的不再是自己,还有公主,还有陈氏,虽然她不是真正的佟锦,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到来自她们的关怀,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世界里,这样的爱护,让佟锦不能不感激。
马车平稳前进,一个时辰后,马住车停,佟锦付过车资后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又往朱雀大街而去。
依着之前观光时的记忆,佟锦先到了一家当铺,由银袋内拿出几件首饰交到柜台,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这点银子与那几件首饰的价格相比,相差了不下十倍,但佟锦当的是活当,为期一年,自然当不到什么高价,所幸这些钱也在佟锦的接受范围之中,倒是当首饰时,当铺掌柜那探究的目光和询问的仔细度让佟锦很不舒服,好像这些东西都是她偷来的似的。
佟锦要了一百一十两的银票和十两碎银,便从出当铺出来,而后又找到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银号,名为“万宝楼”。有了当铺的经验在先,她进了门先是观望一圈,并没有直接到柜台前去,又向上前招呼的伙计道:“我要见你们二掌柜,有要事。”
那伙计并未因佟锦粗衣布鞋就露出什么不屑之色,但也没有马上去找人,笑着说:“姑娘可是要存钱?不如直接到柜台上说话?”
佟锦摇摇头,“有没有雅间?”
那伙计还要再说,佟锦抬手止住他,“我不是来捣乱的,但如果你再听不清我说什么,我马上就走,到时损失了生意,可是你负责?”她的声音不急不躁,稍一停顿继续说:“只是找二掌柜,相信没什么为难的吧?”
伙计干笑两声,虽然佟锦以帷帽遮面,但听声音还能听得出是个小姑娘,再看她的穿着,很难想象她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可现在听她说话条理清楚毫不急迫,虽着粗衣,可站在装修华美的大堂中却不见一点自卑怯懦的模样,心中既佩服又好奇,当下笑道:“那姑娘请去二号雅间稍候,我去请二掌柜。”
佟锦点点头,沿着伙计的指引去了二号雅间,也不摘帷帽,到桌边径自坐下。
等了约么两三分钟,之前的伙计领着一个面容和善的胖子回来,引见道:“姑娘,二掌柜有事外出了,这位是万宝楼的三掌柜,姓汪。”
由二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