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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闭门思过吧!”佟介远虽是气郁难平,可看着佟锦站在堂中眼巴巴地望着他,不争不辩还一脸茫然的样子,终是再骂不出口了。
佟锦就这么多了个禁足的惩罚,不过她也没太着急,出了明威堂后找到仍在观察情况的曼音,直接回了栖霞阁。
虽还是禁足,但现在她的待遇比以前好太多了,现在外头又冷,她吃饱了撑的才会想着天天往外跑!况且被佟介远这么一闹,她也被冠上了对太子有意图的帽子,柳氏母女指不定怎么憋着坏水想整她呢,何必现佟锦这足禁得很安稳,每天吃得饱睡得暖,闲来就看书打发时间,有时候还能去栖霞阁外的梅林里转转,反正也没人时刻监督她,就当溜弯了。
这么过了十来天,时间便已进了十二月,已是年底了。
这天佟锦起来就叫静云过来,“去告诉奶奶我约了三枷法师这几日过来,再拿我的名帖到清源寺去,请三枷法师有空过府一叙。”
闲适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她歇够了,得想办法出关了。
静云答应了一声又为难地道:“三枷法师近来名动京城,想是很忙的,要是法师近来都没空的花……”
嗯…佟锦没怎么细想,随手朝自己的百宝柜一指,“带五百两银票过去,那和尚就有空了。”
上次刘长空替她典了宅子和田地剩了不少银子,佟锦也没什么机会用,都存在手里。
静云“哎”了一声,从怀中翻出百宝柜的钥匙拿了银票,又小心地点了点余额,这才又把柜子锁好,“姑娘银票还剩了一千四百七十两。”
这是静云近来养成的习惯,每次从佟锦的柜子里拿了钱,都先报余额,她是觉得最近自家姑娘出手越来越阔绰了,上次刘婆子来不咸不淡地聊了会老夫人的近况,姑娘就赏了二两银子,简直是太败家了!
所以就常报余额,想让佟锦有点紧张感。
可佟锦却是一点都没察觉静云的苦心,听完后还惊喜地笑了一下,“哟,居然还有这么多,我还以为这段时间我胡吃海塞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静云十分无语啊,佟锦近来常让大厨房加菜,除了府里规定的定量,另外加菜都是要花钱的,她也不心疼,隔三差五就置办一桌,她自己吃不了,就让丫头一起陪着吃,丫头也吃不了的,还要发到别的院子里云,所以这半个月下来整个栖霞阁的人都胖了一圈,只有她的存款瘦了。
为此静云没少唠叨,佟锦却都是眯眯一笑,根本不在意。
钱嘛,就是用来花的,以前没有那没办法,现在有了自然得加以善用。
佟锦自己明白,想要真正的融入终府,她现在还差得远呢。目前的佟家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但府拿的下人实则分成了老夫人派和柳氏派,老夫人一派人数不多,但个个占据要位,柳氏则是大撒网,哪怕是个看门的小厮她都换上了自己人,所以纵观府内,佟锦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再找不出一个能帮忙哪怕是能跑腿的人了。
她也不能什么事都指着静云和曼音啊,所以她才常常请客吃饭。
她明白这样的请客换不来谁的真心,可她也不用真心,只须府里的人渐渐对她改观,提到她的时候别总是翻白眼哼鼻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她有事的时候能有人热心一点给她送个信什么的,哪怕是图利呢,她也得让人知道在她身上是有利可图的啊!人傻钱多速来!
佟锦让静云通报了老夫人后,下午孙姑姑就亲自来接佟锦出关了,不过却有些忧心忡忡的。
“老夫人今日的咳疾严重了,连换了两个方子都不太管用。”
老夫人近来咳疾加重的事佟锦已从刘婆子的通风报信里得知了,也知道这是老夫人近年来的老毛病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大夫换了几个,就是不见起色,一入冬肯定就犯,等到来年开春,便又渐渐好了。
所以佟锦才想让三枷过来看看,一是为了自己出关这事,二是因为她毕竟能得到三枷的实话,知道老夫人的真实情病。
佟锦便又说了请三枷过来的事,不过没提三枷会看病,只说请他过来讲法,给老夫人清心。
孙姑姑笑道:“姑娘是最明白老夫人的,老夫人最近也惦念着要请法师过来呢。老夫人说了,等法师来了,姑娘就与法师一同过畅松园去,今天就不用过去了,老夫人昨夜折腾了半宿,现在又睡下了。”
佟锦点头答应,知道自己这禁足令算是光明正大地解了,只是不知道佟玉帛的情况如何,前两天刘婆子过来八卦,可是说佟玉帛至今还是闭门不出,可见佟介远这次对佟玉帛是真恼了的。
到了傍晚时分,静云由外回来,带了满身的寒气和雪花。
“下雪了?”佟锦在屋里被熏得昏昏欲睡,此时到窗边格窗子拉开一道小缝,才见到外面鹅毛般的雪片飞扬。
“都下了一下午了。”静云肩上和头上的雪花在熏笼的烘烤之下瞬间消弭,化为雪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她抿了抿头上的水渍,笑着道:“姑娘快到正厅去吧,法师已经到了。”
佟锦一愣,又看了眼外头的大雪,错愕不已地道:“他也够敬业的啊。”
不过虽是这么说,却仍是让新来的香茗给自己着衣。
穿戴整齐后,静云已叫了暖轿,送了佟锦上轿,她自己则又跟着去了正厅。
正厅内,柳氏笑意暖暖又颇为歉意地道:“这么大的风雪还请了法师过来,锦娘当真是太莽撞了。”
客座之上,一个身着素袍,双目半合,眉间一点血红朱砂的年轻僧人端庄正坐,间言答道:“佟小施主孝心可嘉,贫僧理应成全。”
他说话时语调徐徐,平静得不带丁点波澜,却奇异地让人心松神安。
佟锦进来时听到的便是他这句话,不由得在心里咒骂一句,成全?
真想成全,倒是别收她那五百两银子啊!好歹是熟人,居然连个折扣都不打!
见到佟锦进来,柳氏面上的厌恶一闪,笑容连带着减淡不少。
佟玉帛禁足一事任她怎么说佟介远都不松口,更怒斥她纵女胡闹,凭她怎么解释那日佟玉帛真的不舒服才会情急离府进而冲撞太子,佟介远就是不听。还从老夫人身边调了人来专门看着佟玉帛,如今却是放了佟锦出来,这不是在打她们母女的脸么!
“我们走吧。”柳氏淡淡地说了一句,又让过三枷,“法师请上轿吧。”
三枷眼观异、鼻观心,由始至终没有正视佟锦一眼,双目始终是半垂着。他随着柳氏出了正厅,却不上轿,反手拎起门外倚着的一把素色竹柄油伞,“贫僧步行即可。”
柳氏为难地看了看三枷,又看了看三枷的脚下,“畅松园距此甚远,法师衣着单薄,还是乘轿前往吧。”
佟锦也是借由柳氏的动作才跟着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三枷仍穿着之前的那身行头,纯白唯美自不必说,可他的脚下,竟是穿了一双充满波西米亚情调的编帛草鞋,隔着镂空的草编都能看见脚趾头!
这是练了铁脚功了吧?佟锦腹诽之际,听到柳氏稍带不耐地道:“锦娘,你怎么也不劝劝法师?”
佟锦想了想,笑道:“请二娘先行一步吧,我与法师一同步行过去。”
柳氏姣好的面容上现出一些不满,看着三枷动了动嘴,但终是没说出什么,与三枷又客气了两句后,便径自回身钻进了暖轿。
三枷随后步下石阶,抬手撑伞遮去漫天风雪,脚下片刻不停,伞面全部打开之时,他人已在数步之外。
此番动作顺如流水,那柄伞也似乎充满了灵性一般,轻轻斜斜地挡在他的头上,伞似马上便要被狂风吹翻,到底却没让半片雪花沾上他的肩头。
佟锦尚在石阶之上,看着已至远处的消瘦背影,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神。
此时的三枷不染一丝烟火,从容地行于狂肆飞舞的雪片之中,安祥、慈悲,静谧又宽容,好像他的真身远在九宵之外,俗世中的存在不过是幻象的投影罢了。
简直神了!
佟锦顾不得等去拿伞的静云,三步并两步地跑下石阶,追上衣摆卷着雪片翻飞不止,步伐却坚定轻缓,不受外界丝毫影响的三枷。
“你走慢点。”佟锦明明见他走得不快,可三两步后总又会被他落下,不由收紧了斗篷上的帽子,竞走似地跟住他,“喂,我说…”
她打着寒战面现极度敬佩之色,“你不冻脚吗?”
三枷脚下不停,双唇轻启,“我有祖传秘制的防冻疮药,你买吗?”
70、 思虑
要不是嫌伸手出来太冷,佟锦真想揍他!
还买不买?这和尚实在是小气到家了!
“你一个和尚,还祖传秘制?你怎么不卖大力丸去啊!”佟锦没好声气地嘲弄一句。
三枷没有丁点迟疑,从容不迫地道:“和尚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祖传怎么了?”
佟锦无语,而且也不能否认他这话的正确性,想了半天,还是转了话题,“为什么不坐轿子啊?难道有什么深意?和我有话说?”
她可不信三枷就喜欢光脚踩雪玩!可能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她说,担心坐轿子直接到了畅松园没机会开口,这才另辟溪径。三枷脚下始终保持着前进的速度,淡淡地瞥过一眼,“我今日原是应了吏部尚书府邀约,不过见你有急事便先顺路过来,现在尚书府的管家就在我们身后,我自然得神气一点,以后他们的香火钱才添得足。”
佟锦脚底下突然就绊了一下,连忙扯住三枷的袖子本内容首发于稳住身形。
三枷看着揪住自己袖子的白嫩小手,微微地皱了下眉,坏了一些他极力保持的沉稳淡然,不过这样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到佟锦抬头时,他又是那个巍然不动的出尘法师了。
“你那伞就不能给我也遮遮吗?”佟锦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恶劣口吻了,本以为他这举动有什么暗示,结果竟然是为了这个!还连累她顶风冒雪的冻个半死!
三枷迟疑了一下,脚底下也跟着慢了些,挣扎了一会,竹伞还是牢牢地举在自己头顶,一点相让的意思都没有。他略带为难地说:“我这身行套可贵……”
“死去!”佟锦怒不可遏啊!弯腰从地上抄起一把雪揪着三枷的领口就塞了进去!
三枷万没料到佟锦的举动,惊呼一声跳开来急着从领口往外掏雪,伞也飞了出尘也没了,跳脚猴子一样。
“坏菜坏菜!”三枷刚丢了伞就想起来尚书府管家还在正厅门口呢,连忙快赶几步抄了伞回来本内容首发于,也顾不得那冰凉的雪水顺着领间直化到胸口,忙忙地又摆了一副高僧的派头,这才回头去看正厅前的反应。
回过头,看到的却是撑着伞追过来的静云,再往正厅门前看,哪还有什么管家的身影!
“那位管家到偏厅等待法师了。”搞明白三枷在找谁后,静云答道。
三枷很帐然啊!
“他离开之前对法师敬佩万分,刚刚在门前感叹了许久呢。”静云又补了一句。
三枷闻言轻咳了一声,直背挺腰的,又缓缓前行,目下无尘身不染凡的模样,谁敢说他不是个高僧?
佟锦打着静云递过的伞,极度无语地跟在三枷身后,“清源寺最近的生意不错吧?”
“不好。”三枷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意,“连万觉寺的零头都不到。”
佟锦又想揍他了,“万觉寺是什么根基?清源寺是什么根基?你以前还得到万觉寺去取经,现在好歹也算名声初显了,怎么样?还有人找你驱鬼吗?”
“现在驱鬼的话都交给绝尘和绝世了,我专攻高端路线。”他答得挺认真。
佟锦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憋了半天才夸一句,“你们还真是一点财路都不放过……”
“世道艰难啊!”三枷感叹,又单手立于胸前,“阿弥陀佛!”
陀你的头啊!佟锦追到他身边咬着牙问:“你不觉得你应该谢谢我吗?”
“应该啊,要不是你我也没发现自己还能走这条路!”三枷终于停了脚步,看着佟锦,一双长眸完全张开,眼底清亮透彻,仿若繁星。
“我原意是帮你三次还你人情的。”三枷一手执伞,另一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你祖母寿宴当天一次。”跟着又伸了第二根手指,“今天是第二次。”说着又指着自己衣襟上尚留的水渍,“衣服就不让你赔了,顶一次吧。”
佟锦顺手就把自己手里的竹伞捅了过去!
不理会身后的痛呼和呻吟,佟锦狠狠地跺脚,大踏步地走到畅松园前。
“本来那五百两打算还你一半的。”三枷不如何时又充满仙气地飘在佟锦身后,“等我回去算算你该赔我多少医药费,余下的再给你送回来吧。”
佟锦甩都不甩他,臭着脸把三枷带进了畅松园。
到了花厅,老夫人已等在那了,柳氏侍立其侧。
“奶奶感觉好点了吗?”佟锦行问了老夫人安,这才向老夫人引见三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