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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礼刚刚谢过了一人的高赞,拱手回礼之后,朝那主仆二人看了一眼,笑道:“诸位,失陪片刻。”
“少爷啊,你这么晃,顺溜肚子里的包子都要被您晃出来了。”
林岚醉眼醺醺地说道:“那就起开,少爷我自个儿能走。”
顺溜依旧搀扶着,生怕林岚一个踉跄从楼上摔下去。
“林兄,林兄留步。”
“温庭书?”林岚笑着凑近道,“温兄有何贵干?”
“林兄不多待片刻?这才几时,刚刚忙于应酬,还没见过林兄大作,这就离去了岂不可惜?”
林岚好不容易被顺溜扶稳了,拍了拍肚子,笑道:“可惜什么?天上地下,江河湖海,皆在我肚中矣。”
温庭书笑了笑,道:“林兄真是性情中人。”
林岚恍恍惚惚,挥手笑道:“告辞告辞。”
温庭书回到十余人的小圈子里。
“温兄认识那酒囊饭袋?”
“呵呵,苏公子见笑了,那位是林如海林御史府上的公子,与在下不过一面之缘,倒是没什么太多的交情。”
一位坐在位子上偷瞄廊上琵琶女的才子嬉笑道:“没交情才好,这样的酒囊饭袋,估计今夜之后,也成了一个笑话。”
“唉,林御史生了个传闻美若天仙的女儿,怎么会有如此废物的儿子,真是想不通。”
温庭礼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今夜的目的达成,估计等林岚明日酒醒,这臭名估计在文人之间要流传开了,到时候不用温父上门,估计林岚都会被林如海痛斥一顿,
林岚自然没听到,这楼上早就将他批驳得一无是处。刚要跨出门槛,早就盯梢似的小二立马拦住了主仆二人。
“什么事?”
“这位公子,饭钱一共四两银子,请结账之后再走。”
林岚笑道:“进来之前,本公子刚付了钱,这出去还付钱,难不成你们三元楼成了衙门?进来出去都得给钱?”
“呵呵,这位公子见笑了。小人嘴笨没说明白,是这样。进来酒水菜肴免费,那是指来参加传诗会之人,您这吃得满脸红光,小的看您一晚上也没作诗,所以也不算是参加诗会之人,故酒菜钱得另结。”
顺溜一听还得交钱,立马吓傻了,他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二十文,这刚刚吃的东西,加起来他也算不灵清,不过至少得个几年工钱吧,这可如何是好。
林岚笑道:“这样啊,再给我来两屉蟹黄烧麦。顺溜,笔墨伺候。”
林岚摇摇晃晃地坐在楼下的一张空桌上,倚着墙稍作休息。
小二看了眼掌柜,见到掌柜点头许可,才往后厨拿点心。
林岚小睡片刻,被顺溜推醒。
“少爷,这里睡容易着凉,笔墨都给您备好了。”
林岚酒醒了大半,拿起笔便簌簌地写着。写完之后,还不忘拿起一边的蟹黄烧麦,再吃上几口,道:“顺溜,打包回府。”
主仆二人看着掌柜难看地脸色,笑盈盈地提着那烧麦回府去。
“掌柜的,那诗怎么办?”
“怎么办?往前传!我倒要看看,这白吃了我三元楼这么多银子,这诗能有多出彩,丢脸的又不是咱儿。”老掌柜甩袖离去。
这中秋传诗会,三元楼唯一做赔本的买卖,就只有林岚这一笔了
第二十一章 七传词作()
林岚回府之时,林如海还未归,几个姨娘打麻将也累了,正好收手。
林岚将一包烧麦递上,又喝了些茶解酒,整个人舒畅了不少。
抬头望月之时,不由笑道:“东坡老夫子,想不到今夜您的这首词,值来四两银啊。”
在吃着蟹黄烧麦的王氏问道:“什么四两银?”
“没什么,岚儿先去睡了。”林岚吐了吐舌头,要是又让自家老娘知道自家在三元楼吃吃喝喝,没个正形,估计又是一顿骂。
王氏眼尖,看到林岚还提着一个包裹,问道:“这里头又是何物?”
林岚手中的细绳晃了晃,道:“烧麦呀,娘你不正吃着呢嘛。还不够吃吗?吃得太多,小心身材走样,爹不要你呀!”
“去去去。早些休息,整日就没大没小,惯坏你了!”
几个姨娘没有子嗣,和王氏相处倒也融洽。
如今林如海有了子嗣,她们的压力也自然少了,用不着整日愁眉苦脸地哭骂自己肚皮不争气了。
是她们肚皮不争气,还是老林的枪杆不争气,谁心里都明摆着,只不过林如海是一家之主,这面子上
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
。。。。。。
西厢依旧静谧,连彩灯都未张挂。
林岚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还没说话,便被石亭中的青莲逮了个正着。
“你这厮又是作甚?”
“青莲姑娘还没睡呐。这不是三元楼刚回来,带了些蟹黄烧麦,给你尝尝。”林岚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猫耳朵。
青莲手中攥着诗稿,看着林岚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少了丝厌恶,坐下来酸溜溜地说道:“准是那人让送给小姐的,被你用来借花献佛了吧?”
林岚听着青莲刺刺的语气,将油纸打开,道:“吃吧。你家小姐不带你出门,这中秋还得过。这里还有几个半道上买的月饼,你尝尝。”
青莲瞥了眼烧麦,似乎还有余热,便问道:“无事献殷勤,说,有什么企图?”
“青莲大官人,您可折煞小的了。这些都是孝敬您的,若是您不享用,小的都要去死了。”
“嘻嘻,油嘴滑舌。”青莲放下诗稿,拿起烧麦吃了一口,问道:“那人既然这么关心小姐,怎么自个儿一次不来西厢?”
林岚看着青莲吃着,托着小巴,感受着亭内的凉风,说道:“少爷也怕,万一小姐不认他,这脸面往哪里搁?”
“他还要脸面么?今夜三元楼,是不是跟你俩人大吃大喝,都沦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明日老爷回来,看那人还如何应对。”
林岚嬉笑道:“大少爷也写了诗呀。”
“也写了?”
“是啊,若不是那首诗,咱们出三元楼还得付上四两银子呢。”
青莲嗤嗤一笑,道:“想来这把门的小二也是个睁眼瞎,你且念念,那人写的是什么诗?竟然能够值四两银子!”
林岚听得出青莲口中的嘲讽,便笑道:“让我念恐怕不行,但是我可以唱给你听!”
亥时过了一半,这赏月游街的玩兴也消去了。街头来往之人也少了不少。
天香阁负责抄诗的老儒生哈欠连连,与一边的小生说着闲话。“捌楼那些蹩脚诗想必是完了,茂才,老朽也要回去歇息了,你自便吧。”
“秦公慢走。”
“留步,留步。秦公,这里还有一首呢。”跑过来的传诗小厮喘着气说道。
老儒生打了打哈欠,拿过纸缓缓道:“能有什么好诗,要是好,早就出”他粗粗扫了两句,嘴边的话便戛然而止。
“秦公,您这是”
老儒生颤巍巍地走到桌前,由于眼睛一直未离开那张诗稿,以至于撞在了桌角上。他坐下来抄读着。
比起那张诗稿上略微飘逸的字体,老儒生写得则更为方正。
他快速地抄阅完毕,用嘴稍稍吹干,对折之后,又怕墨迹未干,摊开来看了一眼,塞进信封之中,郑重地说了一个字:“传!”
一边的小生有些惊讶,看着脸色凝重的秦公,问道:“秦公,什么诗让您如此郑重?”
老儒生将手中的诗稿递上,有些骇然地发愣,良久,才道:“此词不知能够打破当年王冲焕的六传之作否?”
李茂才定睛一瞧,便被吸引到了词中。
“陆”楼的中年男子接过诗稿,本以为“肆”楼之后,再无佳作,一见小厮传来的这首词,顿时精神一震,惊呼道:“此夜之后,再无咏月之词出其右也!传!”
伍楼
“传!”
肆楼
“此词不传,今夜休矣!传!”
“传!”
这首水调歌头,传至贰楼,速度才缓下来。
贰楼汇聚了扬州各个书院、家族的大才子,同样,一些没能够挤上“壹”楼的大文豪、名儒,皆在此等候着诗魁的诞生。
接到六传之词的抄诗之人精神一震,原以为可以收工等待,没想到在最后竟然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四尺白宣铺陈开,中年男子大笔书墨,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词眷抄完毕,中央高台,是贰楼特地安置的大屏风,用来悬挂诗作,以便众人品评,免得一些渣作流入到画舫之上,贻笑大方。
“诸位,此乃六传之作!”
“什么?六传之作?难不成是从捌楼一路杀过来的?”
听到这个惊天消息,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
“一首词?”
“明月几时有?开头平平,何来六传之才?”一位才气自负的扬州才子冷笑摇头。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词读至此,贰楼之中再无窸窣声,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生怕错看一个字。
上阕如此,那下阙
一位扬州城内的大儒,本应理所当然在画舫之上,因为晕船,所以屈居贰楼,看到这篇水调歌头,骇然道:“藏龙卧虎,没想到我扬州新秀之中,还能有如此高才。”
“此词当七传!”
“宁公,要不要再稍作商榷?”一个年纪尚青的才子有些迟疑地问道。毕竟他的那首竹月诗很有可能夺得诗魁,若此词真的传至壹楼,估计要没戏了?
这位被喊做宁公的老者匆匆走向抄诗人那里,拿起传稿,长笑道:“水调歌头,好好,老夫亲自替你传上壹楼!”
亥时将过,画舫也从湖心缓缓靠岸。此次诗会的十来位评委纷纷端坐在一起。
“诸位,我看这次中秋传诗会的诗魁,当在这几首当中产生了吧。”
一边的扬州名儒苏卿笑道:“我看这首中秋月倒是不错之选,诸位认为呢?”
“苏公此言在理,不过这首竹月诗倒是突出了一个奇字,我看也能争上一争,诸公以为呢?”
十来位名儒文豪显然都是将目光锁定在最中间的两首诗上。
“既然如此,那么老朽建议,还是老规矩,举手表决吧。”
“稍安勿躁!等等。”
画舫之上,有些闲聊已久的官僚都已经哈欠连连,被船板上一声高和惊醒。纷纷将目光投过去。
“宁公?您老怎么上来了?”
被下人搀扶着的老头拿着手里头的诗稿,气喘吁吁地道:“七七传词作!”
“什么?七传?”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由于来不及眷抄,宁公手中的还是一传时特定的传稿信函。
“宁公不会记错了吧?这七传之作怎么可能呢?”
“错不了!”宁公抖了抖诗稿,道:“我念与诸位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宁大家和着古调,读起来将这首水调歌头念得十分应景,声音一落,满座俱静,仿佛都沉浸在了词作当中。
一位名儒笑叹道:“确实配得上七传之作了。诸位,毫无争议的诗魁,没错吧?”
“这还用争辩吗?都激动地让宁公亲自当传诗小厮了,还能有疑议?”
“哈哈,快快揭名吧。”一般为了公平,这眷抄的诗稿上是看不见姓名的,也只是那信封上,才用纸糊住了名字。
宁公将纸条撕开,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怎么了,宁公?莫非是诸位都认识之人?”
宁大家摇摇头,将信封一放,怅然若失地说道:“叫顺溜?”
“顺溜?”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好生随便。
“顺溜?这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画舫之中如同炸开锅一般,林如海听到顺溜两字,差点一口茶呛到喉咙,这顺溜不是岚儿的书童嘛。
“林御史,怎么?您认识?”
林如海举着茶盖连连挥手,咳嗽道:“不认识,不认识。”要是说顺溜是他林府上的书童,估计要被这些大儒们笑死,有此等之才,还不金榜题名,当什么书童。
画舫上的人定了诗魁,虽然时至子时,还是不甘心地朝三元楼汇聚过去,想要一睹这个叫顺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如海打着哈欠,上了久候的马车。
“老爷,咱也去三元楼?”
“岚儿呢?”
车夫回道:“府上管家差下人来信儿,公子早早地归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