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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足够的人力,徒河据点便如火如荼的营建起来。辽西的段兰在得知徒河此战过程并结果之后,也不敢怠慢温放之的告令,以本部族众开始投入秦皇岛的营建,并实时通报进程。当然温放之也并不放心诸事尽委胡部,眼下段部只是实力不济罢了,一旦再壮大起来,也不会比慕容部更加可信,所以还是从马石津派遣一部分旧人前往秦皇岛指导营建。
徒河之战又过去几天之后,自大棘城匆匆而来的阳鹜终于抵达此境。
“得知刘公脱困转安,余心亦感安慰。特别行途听闻王师大败慕容遵贼部,更是欣喜备至,我等辽边寒苦亡流,久来无从依附,深盼王师……”
抵达徒河营地之后,阳鹜不敢再有作态,趋行上前礼拜,老脸上更是充满了殷勤的笑容。
其实按照原本的行程,阳鹜应该提前数日便抵达徒河,不过慕容遵部众推进太快、占据了紫蒙川,让他行途颇有阻挠。再加上途中又听说慕容遵发兵进攻徒河,他心中也存意观望,因是才晚了一段时间。
眼下阳鹜心中也是惊喜交加,惊得是徒河这一场战斗已经表示行台王师入辽、温放之等人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且战果辉煌,更让人摸不清楚眼下已经掌握多大力量,已经不可再以旧态视之。
至于喜,那就是慕容遵与行台使者直接爆发冲突,双方已经不再具有什么合作基础,这应该会令他此行目的得以更加方便的达成。
而且说起来,温放之等人处境能得扭转,阳鹜在其中也是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他私下鼓动慕容儁弑父为乱,若慕容皝仍在世上,温放之等人也难如此轻易便摆脱控制。
所以阳鹜来到徒河,心情还是颇有几分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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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9 目无奸邪()
刘群受任幽州刺史的消息虽然还未在辽边传开,但也已经开始以王臣自居,意识到自身的言行与形象代表着行台的威严,已经开始有所自律。
眼下的他一身青袍,犀带束腰,身佩长剑,仪表也有几分不苟言笑,虽然还不是正式的章服冠带,但旧年的落魄随意也一扫而空,望去自有一番清癯庄重。
他毕竟是刘琨的儿子,而刘琨又是中朝一时之人杰,旧年为了适应辽边艰苦磨砺,虽有一时从俗之妥协,但当真正有了底气变得自律起来,那种骨子里的清高自然便显露出来。
“有劳阳君牵挂,幸在承于行台王道照拂、不失苍天眷顾,虽有一时之苦厄,但总算是邪不压正,平安渡过。”
对于阳鹜稍显殷勤的问候,刘群只是简单回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态。
眼见刘群眼下这种矜持作态,阳鹜心中既有几分哂笑,但更多的还是浓厚的羡慕。
他家世出身虽然不及刘群远甚,但往年彼此处境却有极大差别,旧年的刘群不过是一个势力尽失、依附各方的劫余之人,而他家既有乡势基础,又深得慕容氏两代主君的信赖,心里是不大看得起刘群这种全凭家世父荫吊命的无根浮萍。
可是时过境迁、大势流转,随着南国王统复兴壮大,刘群这种名满南北的名父之子又能得于南国关照,这是阳鹜的家世誉望所不能企及的。
他家在辽边一地或还有些声誉,但却乏甚普世的影响,在南国看来,不过只是依傍于边胡虏酋、失于气节的乡宗土豪而已。也正因为如此,阳鹜才分外珍视目下于辽边所有,不舍得放弃当下所拥有的势力而彻底扑入行台怀抱中。
说到底还是心里的惰性与对旧势的依赖在作祟,在辽边阳氏俨然已是一个不俗家世人物,但若真投靠了行台,跟一些寒门伧户相比也乏甚明显优势,需要从头开始经营,这是阳鹜所不能忍受的,因是在不能得到南国行台的许诺保证之前,阳鹜都不考虑真正投向南国。
慕容遵惨败于徒河,很明显行台已经向辽边投入援力,虽然还不清楚刘群在当中受惠多少,但见其人与旧年截然不同的仪态表现,可知所得必然匪浅,阳鹜心中难免嫉妒。
说什么行台照拂、苍天眷顾?如果不是他背地里的苦功推动、令得慕容部本身发生逆乱,这家伙眼下只怕还是慕容氏的阶下囚,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摆谱!
老谋深算的阳鹜,自然不会将内心真正的感想流露出来,他仍然保持着谦恭说道:“得闻王师入辽且大挫慕容遵这狂悖虏贼,我等悲苦失国之亡众终于情有所寄、生有所仰,因是仓皇来拜,斗胆请问行台于辽事、于故人是否已有镇抚定略?当中若有需要边伧之众尽力助事之处,必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我也是久亡辽边,与阳君此情略同,身受兵祸虐苦,不惧捐身此中为王道兴复搏命。早年因有诸困,行台不能从容施力辽边,许多事务也不能尽心尽意,但今时不同往日,此间局势也一定会越来越好,归化在即。”
旧年的经历让刘群养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哪里听不出阳鹜言语中的试探意味,未来幽燕是他功业所在,自然没有将底牌尽数倾诉的道理。
阳鹜又多作试探,但刘群应答自是滴水不漏,不能让他窥知南国行台此番究竟将多少力量投入辽地,但在交谈中也得知刘群已经被行台任命为幽州刺史,心中妒念不免更炽。
他自认家门在辽边经营年久,能够调动的势力与发挥的影响远非区区一个刘群可比,单单眼下促成慕容部的逆乱,就可以说彻底解决了慕容氏加入中国战事的可能,自问对行台边略的助益甚大,可却是不得嘉赏,反而刘群这个高门劫余坐享其成,大位得居,心中自然不能淡定。
“辽中事务每多乖张,远于中国人情,行台大将军虽是高瞻远瞩,但终究不曾亲入辽地,此中异情也难尽知。幸在刘公得于雅赏,应知前事也有诸多艰难,更需同流相助,边事才有大定之可能。愚虽不才,也深盼刘公能够不负王命恩义,于此边大有创建。”
心中嫉恨交加,阳鹜也难再保持此前的淡定,甚至连此行使命一时间都抛在脑后,想要为自家争取应得之惠利,言语也变得直白起来:“譬如今次慕容诸子内讧,若非此乱,旧势哪能大破,身处困厄之中,也难免多叹人力有穷。幸在转机陡至,遂成当下局面,但局势反复无定,谁又能够笃言,未来可以再无此类困厄?每每思及于此,我也深为刘公忧怅又该仰仗何人?”
他就是要让刘群明白,今次能够脱困兼得大有收获,究竟受惠于何人。若是今次吝啬于分润利好,未来休想再得人情关照。
刘群听到阳鹜已是将心事坦露、跃然面上,也忍不住捻须大笑起来:“阳君不愧此中历事老人,盛意拳拳,代我忧劳,不负旧谊种种。今次能够突破困厄,确是不乏侥幸,但若深思其中,又何尝不是必然?万年狡诈趋势,不知仁义何物,乃是不折不扣、天人共厌之贼虏,庭门生此横祸,也真是理所当然,与人无尤。阳君久来在畔近望,想必能有更深体会。人间正道自有,苍天岂会久纵?”
听到刘群如此回答,阳鹜一时气结,一时间甚至有种要破口大骂的冲动。饶是他老奸巨猾,也没有脸面说是他在背后煽动撺掇慕容儁弑杀君父,这种事可以做得但却不可说得,更不要说慕容皝还是他的旧主。
正在这时候,在外巡察营建的温放之也返回此中,看到阳鹜之后,眸光便是一亮,笑语道:“早前行过龙城残址,虽然已经事废,但所成些许已经颇有可观。听说此城乃是阳公督建,也真是良才难得,可惜所用非人,久而不成格局,不免让人遗憾啊。”
阳鹜本来已经被刘群翻脸无情气得抑郁满怀,听到温放之这暗含讥讽的笑言,便更觉无法忍受,当即便冷哼道:“才之在世,如锥处囊中,不显于此,亦显于彼,唯昏聩自骄之类,才妄想能够扼才野中,窃夺独秀,不患眼前,当患日后!一时不成,仍有余时,一世不成,尚有后世,有志者,不可侮,温君家学渊源,难道不闻楚虽三户旧事?”
温放之来得晚,有些不明白阳鹜这邪火缘由,但他自然也不会对阳鹜有什么忍耐,闻言后便冷笑起来:“楚有灭秦之烈,却无享国之德。项王虽无成于事,但也能因壮得愍。老贼何人?白虏爪下余食、门下走狗而已,一时余时、一世后世,笑料而已!”
“温弘祖小觑士人!”
阳鹜拍案而起,眸中怒火汹涌,而温放之则一脚踢飞书案,叩剑而笑:“不过是目无奸邪而已!”
刘群见状便也起身,抬手示意温放之不可激动:“阳君此行,贺我破贼,弘祖不可失礼。”
温放之哈哈一笑,倒也对仍然怒视着他的阳鹜稍作拱手,然后便退到了一侧。
但无论如何,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刘群索性安排阳鹜暂且居留下来。
但阳鹜盛怒之下,又见到这两人对他都乏重视,也意识到此行难得如愿,心里其实已经不愿再留下来,可是他去留如何,却不能全凭自己心意,且不说慕容儁那里的托付,单单同行之人便不愿意离开。
“生在此世,又哪有什么遂心如意的轻易事迹?阳公久历人事,何必作此意气之争?”
同行者裴开在阳鹜表示要离开之际,当时便表示了反对。
裴开出身河东裴氏的高门,早前在大棘城因受阳鹜的说服才投靠慕容儁,其实心里极为反感慕容儁这种时服夺权、大逆不道的行为,连带着对阳鹜也有几分看不起,此时看到阳鹜不得晋国行台方面的礼敬,心中甚至还有几分窃喜,更加不愿因为阳鹜一时意气而放弃今次难得于晋国方面的交涉。
之后刘群又准备接风的宴会,顺便告知辽边众人他已经受行台之任命担任幽州刺史,大棘城一行人等多数出席,阳鹜却自然不会再拿热脸去贴那冷屁股。但是他的缺席却没有破坏气氛,这也让阳鹜更加认识到辽边已经是变了天。
往年的他,尚可以辽边士流亡户领袖自居,可是如今他背后的慕容部已经是分崩离析,慕容儁弑父上位的事迹也大悖士流的人伦观念,本就不能统合士心,而南国王师又在此际异军突起,表现出强大的战斗力,这自然让人心变得更加晦深莫测,已经很难再以旧方法去控制局面。
且不说阳鹜忧怅如何,刘群与温放之眼下却是深刻感受到实施展露臂膀的好处,除了阳鹜之外,大棘城这一行士流俱都抓住机会,明里暗里的对他们示好乃至于归附表态。
当然这也正是他们的计划之一,眼下的幽州刺史府还只是一个草台班子,行台目下是既没有多余的才力、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帮助他们,在辽边初步整合出一个班底也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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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 不求口惠()
辽边亡户诸多,其中不乏幽冀士流。这些人自是贤愚参半,但对辽边人情风物知悉颇多,这是他们优势所在。”
刘群对阳鹜虽然乏甚热情,但也认可其人一些看法“这些人暂时委身辽边,也都渴望出头,旧年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得不依傍东胡各族。如今王事再兴创辽边,他们也是一股难得助力,若不能招抚于近畔,难免仍为胡虏所用,成王师用事之阻障。”
温放之也认可刘群的看法“行台虽然自有取士用人章略,但也难免事从权宜。大将军任用使君,无作更多规限,就是希望使君能善用誉望明鉴,从容拣取辽边才力为王命助益。我增一分,虏减一分,得失之间,便是双倍的进益。”
当然,他们虽然希望能够吸引那些士流才力进入刺史府,但也并非全无标准。类似北平阳氏这种在辽边已经自成局面的门户,是不会予以信赖倚重的,若对这样的门户不加打压制裁,那是饮鸩止渴,或能得于短利,但长久看来仍是一个莫测的隐患。
察察则无徒,旧年中国局势大崩,多少人深困此中不得解脱,也难免会有从权从宜的选择,这一点其实无可厚非,甚至就连刘群自己都不得不托庇段部等东胡部落才得以保全。如今如果再抓着这些旧事不放,只会逼得那些人不得不继续苟合边胡。
眼下辽边的局势,对他们而言自是大好。
慕容部眼下这几股势力,各自都有不足,慕容遵自仗势大,主动拣取其父那个羯封的燕王权位,本身就是自绝于人。而慕容则是弑父上位,大悖于人伦道义,自然也不会得于真心景从。而辽东的慕容军等人,本身势力便不大,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显,行台新设于此的幽州刺史府,乃是辽边这些流人们首选的托庇所在,他们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