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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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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名壮汉努力作出和善之状,然而这些新来者对未知地域风物本充满警惕,怎么会相信有人这么好心,一众人沿江而行,不敢再与这几名壮汉纠缠。

    “这世道真是做好人都不容易,不妨明白告诉你们吧。我们都是为都贵人之家做事,绝非害人的歹类。与你们说话,确是要为你们指点一个好去处。”

    壮汉们见这些人如此疏远,仍然不放弃,也不用强,只是跟随在这些人身后高声道:“你们留在都也不会有什么好去处,但是左近曲阿县却有贵人良产亟待招收佣工。你们若去了那里,或工或佃,只要肯做事,不需数年,便能在县安顿下来,此安居江东”

    那一群人大多数都是茫然,听到壮汉们的呼喊声,下意识便停顿下来望着壮汉们问道:“你们不是在骗人?”

    这时候,码头左近也有一些船夫艄公帮腔道:“他们确是没有骗人,这些人确是在为贵人家招揽工匠佃户,曲阿那里也确是安居善土。你们若是不信,可自去码头北面市监登籍,到时也会有吏员问你们愿不愿去曲阿。去了那里,只要肯做事,温饱茶饭轻易可得。若是有一技之长,工佣更是加倍。”

    壮汉们听到这帮腔话语却是急了眼,忙不迭出言呵斥那些插话者,旋即又对那一众新来者喊道:“你们若真去了市监,要等待排期安置,旬月都没有结果。若跟我们去曲阿,即刻能安顿下来,我们在贵人庄都有相熟门路,自然也会给你们安置一个好差使。旁的都不说,只要答应跟我们去,即刻便有半丈麻布、五斗粳米送”

    听到这话,那些新来者当老成稳重者还能矜持,一些年轻人却已经按捺不住,不顾阻拦越众而出:“我跟你们去,米粮布匹现在要”

    壮汉们见拉到了不少人,脸顿时涌现喜色,拍着胸口保证道:“这都没问题,只要随我们来,答应的货即刻能到手,等凑够了一船人,咱们即刻便往曲阿行去”

    一名气度不凡、衣着考究,望去不似凡类的年轻人站在甲板,身边有几名随员护卫着。看到岸这一幕,年轻人脸不禁便流露出异之色,请人唤来船的船工,指着岸那一幕笑问道:“老丈,那些豪奴所言是真是假?莫非都真有贵人家普集庄客,助其安家?”

    那船工有些拘谨,听到这问题后,连忙回答道:“正如郎君所见,都有千金沈郎于曲阿等县置业,需要大量庄客佣工。那些豪奴要抢在市监前面将人接走,送去一人便能在贵人府领取一份赏钱。这秦淮周遭码头,不乏有人常年以此为生,所获颇丰。”

    年轻人听到这话后却仍不怎么相信,他由北面往南来,所见最不值钱便是人命,自然不相信江东会有人家居然肯花钱雇人而且还善待之。因而听到这话后,年轻人便笑语道:“若曲阿真是良善去处,老丈你为何不去投奔,还要在这江波奔波往来?”

    船工听到这话,脸便流露一丝无奈:“只因伧门太气人,逼迫沈家只能用伧……只能用北人为佃,才许他家在左近州县立业。卑下祖居丹阳,无缘投奔乐土。”

    年轻人听到这话,神色更异,还待要发问,便听仆下汇报道:“郎君,褚君已经到来,着人船引领郎君前往相会。”

    听到这话,年轻人脸顿时涌出喜色,也无暇再去追问以满足心小小好,吩咐仆从给这船工一些赏钱,然后便在随员簇拥下了船,疾行去见友人。

    码头之外便是一片开阔平地,有一片专门修筑供士族官员们迎来送往的凉亭矗立在那里。年轻人行到近前,便看见一个身穿青衫、神态简傲的士人站在凉亭前,脸更是涌现喜色,大步迈开行到那士人面前,还未开口,语调已经隐有哽咽:“不意我还有幸能在江东见到季野贤兄……”

    那前来迎接友人的士人乃是河南阳翟褚裒褚季野,如今官居吴王学,乃是名满都的侨门名士,素有皮里春秋之称,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见到故交,神态虽然平淡,但眼神却也生出几分涟漪,拉着年轻人的手臂便返回亭,示意仆从以纱帐隔开尘埃,摆出早已经备好的酒水。

    “年初我便得信,每人遣人在都各处渡口等待道晖,日月流转,心已不敢多想……天幸道晖总算安然抵达,使我不负旧谊”

    褚季野拉着年轻人的手感慨说道。

    这年轻人名为杜赫,京兆人士,早年随父祖滞留关。随着今年关形势急转直下,父祖俱为所害,幸得故旧营救,辗转过江而来。

    彼此坐定后,年轻人言到这大半年来所遭受的磨难,以及家人大半流离,讲到了动情处,已经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褚季野见状,感慨之余,也对杜赫温言安慰。

    “季野兄,如今北地板荡,刘逆已亡,然而石贼已经势大难当,西据关,东望沧海,其势无人能遏,或恐有南窥之意,朝廷应该早作防备啊”

    良久之后,杜赫才渐渐稳定住情绪,继而便神色忡忡言道如今北地的形势。匈奴伪赵已经灭亡,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凶残暴虐的石氏羯胡。如今羯胡势大难制,早已经占据北地大半河山。

    “我行过历阳时,所见其部诸多彪悍骄横,更是拦江设栅,隔绝东西水道,盘查过往客旅。北地阴云渐浓,江东却仍内外失和,恐非社稷之福啊……”

    褚季野闻言后,神态间也掠过一丝忧色。只是他心里纵有什么想法,也向来不习惯在人前宣讲,沉默半晌后便扯开了话题:“收到道晖的信,我也派人四方打听,得知尊府于襄阳还有流散家人,已经派人前往去寻访,不日应该能有消息。只可惜穆侯早亡,若知有宗人南来,应该也会振奋非常。”

    听到这话,杜赫神态又是一黯,他家在关也是望族,只是自家这一支卷入匈奴内斗而受殃及。原本他打算渡江以后投靠族兄杜乂,却没想到杜乂早已经病亡,如今孑然一身,却不知要如何在江东自立。

    褚季野也看出杜赫心忧虑,便笑语安慰道:“道晖你出身名门,素有清趣志,一时或有艰难,久而人知你之贤能,要在江东立身也非难事。”

    “是了,倒要请教季野兄,如今江东有多少出色人物?想必季野兄已是显于当世了吧?”

    抛开心头那些烦绪,杜赫笑语问道。

    褚季野听到这话,却是微笑着摇摇头:“时下都有并称三甲,与这三人相,余者也只能敬陪末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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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8 危楼高百尺() 
0248 危楼高百尺

    杜赫听到这话,心内便是一。 哪怕不因旧谊,他也深知褚裒之才情意趣远非常人能及,如今却听其自己言道对那所谓都三甲甘拜下风,实在让他有些讶异。

    因而他便笑语道:“不知季野兄所言三甲究竟是哪三位?”

    “恬淡和令王长豫。”

    褚季野笑语道:“王长豫乃太保之子,如今担任吴王友,与我也算同僚。性情雅正,恬淡自处,与人无争,其风度翩然,却非我能望其项背。”

    杜赫闻言后倒是有所认同,王氏与江北便是甲等门第,渡江后更是烜赫一时。他家哪怕远居关,也多闻王太保“江左夷吾”之称,有此家传渊源,这王长豫确实让人难生争锋之念。

    “清明高远殷渊源,其家虽然旧誉稍逊,然殷浩玄理深悉,风流雅胜,时人难与相争。三府俱征,浩却皆不应辟,可谓自得风流。”

    褚季野所言第二甲便是陈郡殷浩,虽然家世难与王长豫共论,但其风度雅量却是时人共推赞许,无人反对。

    杜赫对于殷浩却是有些陌生,闻言后便不作置喙,他也知江东自有风物臧否,自己过江未久,也实在没有议论臧否的资格。不过看到褚季野言及殷浩神态间颇有推崇之色,心也想见识一下这位风流甲冠江东的人物。

    只是将要在言及第三位时,褚季野却是顿了一顿,探手往袖轻轻一勾,旋即便有尺余长一雪白之物落入手。旋即他手指轻轻一捻,此物一端居然徐徐张开,变成了一个造型特的扇子。

    看到这一幕,杜赫眸子顿时一亮,忍不住开口道:“季野兄手此物,可否予我一观?”

    褚季野闻言后微微一愣,旋即才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此物,但是对于刚刚渡江来的杜赫而言却仍是新之物。于是当即便将扇子又收拢起来,潇洒的在手一转,继而由案推到了杜赫面前,笑语道:“此物名为折扇,亦名哲子扇,为都南苑所制,早在去年便风靡都。”

    杜赫小心将那折扇拿起,放在手仔细观察。只见这折扇扇骨狭长,握在手温润滑腻,乃是象牙雕成,徐徐张开后,内扇骨则更是玲珑精致,有镂空花纹,精致巧妙。而扇面则似是等竹纸,但摸起来又竹纸要坚韧得多,底色乃是淡黄色分布匀称的纹路,正面以卫体“清风徐来”字样,反面则是一丛栩栩如生的青竹图画。

    单单这扇面的字画,已知雅趣不俗,让人欣赏之后心便生凉爽之意,暑热尽消。待他学着褚季野先前之状将扇子打开握在手徐徐扇动,更有沁人心脾的馨香袭面而来。

    “如此雅物,实在让人惊叹”

    杜赫将这折扇在手翻来覆去观望,神色间满是钟爱之色。

    褚季野见状后,沉吟片刻才说道:“道晖既然钟爱此物,那便收下即可。”

    此物也是他心钟爱,但挚友远来,岂能没有馈赠。当即便吩咐仆人取来一个锦缎扇套,还有一小盒用以养护折扇的沉香粉末,并仔细跟杜赫讲解这扇子的诸多养护工序。

    杜赫见褚季野如此郑重其事的讲解,便知此物乃是对方心爱,连忙双手奉回:“我只是一时好罢了,岂敢掠夺季野兄所爱。此折扇匠心别具,较之腰扇远远有甚,实在是一件妙物。”

    腰扇又名叠头扇,构造倒是跟眼前这折扇类似,同样是扇骨支撑扇面折叠,通常贵人们出行时悬于腰间遮挡烈日。但在用材和美观程度,较之折扇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褚季野见杜赫推脱,便也不再固执相送,毕竟此扇无论选材还是扇面的字画都是他极为钟意,日后再选未必能找到这么心仪之物。

    他小心翼翼将折扇收起,闻言后便笑语道:“腰扇只作寻常遮阳,此物更类江东人家所用屏扇。只是屏扇笨重,如今匠心独运缩于掌间,诸多巧便是妙趣横生。有此雅物在手,麈尾只配蒙尘。稍后我引道晖往南苑去,无论道晖钟意何种,都可尽情挑选。”

    杜赫听到这话,神色便是一喜,他确是钟爱这种雅物,当即便谢过褚季野,旋即才又想起此前话题,便笑问道:“都三甲,季野兄直言二甲,不知这第三甲,又是何家俊彦?”

    “这第三甲,其实在都也是毁誉参半,颇受争议。但若此人不入甲等,相信都年轻一代也无人敢言能取彼而代之。”

    听到褚季野这么说,杜赫倒是有些讶异,实在不明里,追问道:“还要请季野兄详述,为何毁誉参半还会名列甲等?”

    “千金义施沈维周,便是这第三人之名。”言到这里,褚季野神态也是颇为复杂。

    “沈维周?”

    若说殷浩之名只是有些陌生,那么这位沈维周那真是闻所未闻。杜赫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到江北哪家旧姓是姓沈的。

    “道晖不必再费思量,这位沈维周并非江北人家,乃是吴新出门户。正因如此,时人言及此节都是不能淡然,不甘心被一吴人门户跃居其。”

    褚季野感慨一声,旋即便又说道:“但若由心内而言,对于这位沈维周,我心内也是颇为钦佩。此人意趣迥异于常人,擅作巧思论,且能别具风格,自成雅趣。便如道晖先前所见哲子扇,便是这位沈维周先作,继而风靡建康。”

    “这还只是一斑而已。便如时人所赞千金易散,便是去年此时,此子广集都名流,臧否时之清雅,以金量之。与会者名著几金,皆以等量赠之。”

    “人之清趣,发乎方寸,旷达于怀,以金量人?似是……有污风流啊”

    杜赫听到这话,神态便有几分鄙夷。

    褚季野见状便是一笑:“道晖只知其一,此事缘起尚有旁因。如今都众皆瞩目之南苑邸舍,便是其家产业。这南苑经营别具一格,除沈家自己售卖诸多器物之外,尚有多处闲余之地。其一座风物台,人皆可置货台,供宾客观摩目量,每月得价最高之雅物,不独有财货相赠,更可得南苑一处邸舍于经营得利。”

    “以金量人便是缘起于此,人之雅趣,内感于心,外应于物。人心难量,其所好之物却是具体。以金标物,实则标人。如今这风物台标物,已经成了都一桩盛事。不过也确有人不悦此事,偶或涉事其,随后却是耻于言利。此类事情积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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