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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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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群人为首者乃是庾彬的岳父诸葛恢,待见到沈哲子与东海王等一行人后,诸葛恢神态微微错愕。诸葛恢如今也是青徐人家的坚人物,自然深知如今朝局各方拉锯对峙的详情。

    不过他与沈家倒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矛盾,沉吟片刻后便招呼身边众人一同行去,先向两位宗王见礼,然后才指着沈哲子笑语道:“驸马近来在都南多有任劳,事功显著,实在不愧时之高选,国任贤能啊。”

    沈哲子与诸葛恢倒也没有太多接触,不过对方是庾彬的岳父,倒也能说得话,闻言后便谦虚一笑:“尚厚赞,实在让晚辈惶恐。唯有勤勉,不负长者厚望。”

    “哈,眼下已是民怨沸腾,若再更加勤勉,局面还不知要纷乱到哪一步。”

    原本气氛也算融洽,可是诸葛恢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刺耳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素袍之人站在那里,脸色不慎好看,神态间颇有几分不屑的望着沈哲子。

    听到这话,沈哲子眉梢微微一挑,不免有几分诧异,他是很久没有听到人当面讥讽他,即便有不满,大多也都是私下里谈论,不敢当面得罪以至于下不来台。不过在看到那人模样之后,心内便有几分了然。

    开口说话这人名为羊聃,泰山羊氏族人,早先死战建康城外的羊曼便是其兄。此人也算是青徐侨门里的老资历,倒是有资格评沈哲子所为。

    不过这种门请求被打脸的人,沈哲子也不会对之客气,当即便冷笑道:“大凡任事,难有全美。恪于己守即可,物议总是难免。早先都万众喑声,未必是善治。如今已有闲力滋生民怨,可见还是转好。羊公也是高门厚望,言行流于小民之属,不免可惜。”

    听到沈哲子这话,众人神态都变得古怪起来,不免有进退失据之感。

    “放肆竖子也配臧否于我?”

    羊聃自认也是时之名流,忠烈门庭,被一晚辈面斥,心羞恼可想而知。他不是其兄那种清逸名士,自来厌学少,心怒起便忍不住要冲前来。

    沈哲子身边最不缺是班剑甲士,眼见对方欺近而来,护卫们当即便分散开,将羊聃隐隐包围起来,甚至手指都扣在了兵刃,大有将要大动干戈的架势。

    “不必言臧否,世人有公论。”

    算在以前,沈哲子也不会被区区一个羊聃吓倒,这会儿仍是云淡风轻,一脸淡然。

    听到沈哲子这话,旁边观看的武陵王突然笑出声来,大感此行不虚,见识到这位驸马有多张扬。所谓公论之语,时人好将名流作类,所谓兖州八伯,江左八达之流,而这羊聃也是名列一个“四伯”。

    只是这个四伯却非什么美名,羊聃素来自仗家世欺凌弱小,性情暴戾,被称之为琐伯,类古代的四凶,名声恶到了一个极点。

    沈哲子这么说,那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直接言到对方的短处。

    “竖子欺人太甚……”

    羊聃听到这话后,也是羞恼到了极点,哪怕周遭有诸多班剑伫立,也是忍不住咆哮一声,往沈哲子扑来。

    “彭祖不要冲动”

    诸葛恢见状,忙不迭发声阻止,可是已经晚了一步。沈哲子身边那些班剑,可都是他家龙溪卒选出,自然不会对羊聃客气,那羊聃还未冲出几步,肥大身形已被一腿踢倒,摔倒在地滚出了丈余远。

    嗬……

    眼见这一幕,周遭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简单一场口角,这么快演变成要动武的趋势。一时间许多人心内都生出一丝懊恼,后悔自己来凑这么一场热闹,因而便有人悄悄往外围挪动身形,想要趁着事态恶劣之前溜走。

    作为至交亲厚人家,诸葛恢自然不能坐视羊聃受辱,他前一步厉声道:“驸马慎行羊彭祖旧望故勋人家,怎可如此折辱”

    这时候,一直在看热闹的武陵王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开口道:“尚此言差矣,在场诸位都能见证,羊公前言辞挑衅,继而还要用强动手,驸马反倒无妄遭殃。”

    他本是十几岁年轻人,看到年纪相仿的沈哲子如此威风,恨不能以身代之,早先久候不至的些许怨气,在看到这一场热闹后早已经荡然无存。对于敢在宣阳门前对台臣动手的沈哲子,更是忍不住在心内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阿铖不要多言。”

    东海王年长几岁,也要武陵王多有历事,心知这种麻烦,哪怕他们是宗王也最好不要沾染,因而闻言后连忙拉了武陵王一把,示意他不要多说话,免得招惹怨恨。

    羊聃被人搀扶起来,神态已是羞恼到了极点,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踢翻在地,与他而言乃是平生未有之耻辱

    可是眼看到沈哲子身边簇拥的一干班剑,他也知再前也只能是自取其辱,站在原地睁大双眼望着沈哲子,恨恨说道:“早先只闻吴貉子恃功而骄,凶横无。如今已是眼见,莫非你还敢杀我?”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一乐,他近来名声算有些恶,但起羊聃来总还算是好的。如今却被一个名满都的恶人反咬一口,也算是到了一定的境界。

    羊聃视线恨恨一转,又望向先前发声的武陵王,冷笑道:“这貉子巧用得功,目无余子,连宗王长者都敢擅杀于城门之前,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人不敢言其恶,我当言之”

    说罢,他将头颅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听到这话,东海王与武陵王脸色也是一变,不能再保持淡然。沈哲子凶名相当一部分,都是因为在此地被他斩杀的西阳王。如今羊聃旧事重提,倒让他们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沈哲子缓行两步,指着羊聃说道:“乱晋纲者,唯有剑耳我虽不贤,能识忠义。羊公不必急于求死,你若能恪守忠义名礼,自然无人能伤。但若有悖,也不能游于纲常法度之外,勿谓言之不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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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2 治郡之选() 
台城里,温峤身靠在围榻,手指着沈哲子笑个不停。   w w wnbsp;。  。 c o m

    魏晋之际,朝廷大多以霸府为雏形创建,诸多制度都有特殊性。如温峤这个尚令,旧制应该是三省首长,施政第一。但是由于曹魏以来省执掌诏命逐渐显达,尚令反而渐渐沦为荣职,而省却有凤凰池之称。

    尚省下部曹治事,加又有数名高官加录尚事,因而温峤这个尚令变得清闲下来。而他眼下的健康状况,也确实不宜过度操劳。

    休养了整整一个冬天,温峤的状况也好转许多,虽然身体仍然虚弱,脸庞也还残留着几分不协调,但精神很好,看不出什么暴毙症状。

    这个情况,也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温峤虽然甚少插手具体的事务操作,但如今却是沈哲子他们这一派的头面人物,只要待在台城里总略大纲,能维系住阵营不乱。

    沈哲子被温峤笑得有些不自在,在席已经调整了好几次坐姿。又过少顷,温峤才开口道:“维周向来谋深虑远,不似寻常少年,没想到也有轻狂率性之时啊。”

    台这个时局焦点,没有秘密可言。沈哲子在宣阳门羞辱羊聃,极短时间内已经传遍了整个台城,温峤笑语调侃,正是为此。

    “大多时节,都可相忍为国。不过若是一味忍让,也未必能诸事皆顺。都南赈灾之事,太多瞩目,我倒不惧言伤,只是有的言辞被人渲染太过,若不予以回击,反倒有害于事。”

    沈哲子笑着说道。

    温峤闻言后点点头:“凡事交到你手,总能让人放心。不过,维周你虽然不忌名损,但也不便予人太多话柄。羊彭祖也是旧勋门第,其兄壮烈捐国,苛难太多总是不好。”

    “或许是眼量有差,我倒不觉得故太常是什么功事彪炳之人。时下物议沸腾,多言故激发叛变,于国大罪。类似羊太常此类捐身之人,无人言咎。但温公你也是久历军事者,肯定也明白,建康城破猝然,其实此一类务虚之众也难辞其咎。”

    活人封赏完毕后,近来都吵闹的一个话题便是亡者追赠问题。阵营所限,哪怕沈哲子本身并不热衷于要帮庾亮平反,但他们这一方继承的乃是庾亮的政治局面,因而肯定也要争。

    其实此乱所涌现出的诸多捐国之人,当相当一部分诚然态度是极好,但能力确实不行。沈哲子也知道这样的讨论不合时宜,古往今来政治的第一要求都是态度,而非能力。只要有了死战不降的结果,生前如何的不称职都能被原谅。

    所以这些话,沈哲子也只是私底下说一说。因为有了一个壮烈结果,羊曼哀荣也是盛极,仅次于卞壸。大概也是因此,那羊聃才有挑衅自己的底气。

    说完此节,沈哲子话题又是一转,笑语道:“温公此教,倒是予我提醒。羊彭祖此人家世清贵,又是忠烈门庭,眼下之用确是难合其名。名位有差,我倒想为他发声一次。”

    “哦?维周这是举贤不避仇,要法先贤啊。”

    温峤闻言后微微一愣,旋即便笑道:“那么你觉得,以羊彭祖之能,应该居于何任啊?”

    羊聃此人不学无术,哪怕出身高门,但是名声太劣,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尚省下郎而已。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道:“以其家声名望,坐治大郡未尝不可。依我看来,豫章正得其宜。”

    “不可不可羊彭祖此人贪鄙暴虐,未可居郡啊”

    温峤听到这话却是大摇其头,直接否定道。羊聃这个人被之古时四凶,可知其人如何。江州是温峤旧治,哪怕眼下已经离任,同样还有感情。若把羊聃安排在豫章这样一个大郡,简直是祸害

    否定的同时,温峤不乏好的打量着沈哲子,连王导对羊聃都是闲用,可见其人有多不堪。沈哲子对此应该有所了解,怎么还会提出这么不切实际的建议?

    待见沈哲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温峤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维周你是认真的?”

    沈哲子笑着点点头,以示并非笑谈。

    虽然迫于时势不得不放弃江州,但是如此重镇,沈哲子也一直都有留意。应该说王舒的确是有手段,归镇之后软硬兼施,很快在江州站稳了脚跟。尽管温峤还有留下的一些布置,但在王舒一连串的动作下也都形同虚设。

    让王舒去江州,那是权宜之计,绝不是要把这重镇完全拱手相让。但其实眼下包括温峤在内,都没有什么理由再去干涉江州。

    眼下虽然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刻,但沈哲子也不想看着王舒彻底掌控住江州,一直存念给王舒下个绊子。

    对于这样的对手,正面打击效果未必有多好,反而会加重对峙的气氛。但如果给对方配一个猪队友,那产生的破坏力甚至正面的打击效果还要好。羊聃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符合猪队友的标准。

    这件事甚至不需要仔细操作,只要旁敲侧击让羊聃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他自己会努力去争取。从台一个可有可无的郎官,一跃成为两千石大郡太守,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跨越。

    虽然羊聃风评甚劣,不够资格执掌大郡,但人患不自知,他自己是不清楚这一点的。如今青徐侨门等死命鼓吹羊曼,这也给了羊聃一个谋求进取的机会。

    青徐侨门如果答应他这个诉求,一方面会消耗掉羊曼死国所带来的政治资本,另一方面要不断给羊聃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如果不答应大用羊聃,那么他们也不好再鼓吹羊曼,否则必然要承担一个凉薄之名,苛待勋烈人家。

    当然还有一点,假使羊聃放声要谋求豫章太守,那么必然会打击到对此也有想法的谢裒。

    关于让谢裒担任吴兴太守的想法,沈哲子早通过谢奕传递过去,但谢裒仍然没给具体的回应。毕竟谢家站在琅琊王氏一方已经很久,骤然改换门庭无异于放弃掉过往积攒良久的政治资源,是很不好作出决定的。

    但是,如果竞争者变成羊聃,那么谢裒将毫无胜算。首先,泰山羊氏在时下的门第要远高于陈郡谢氏,其次,羊家素来便与琅琊王氏联姻,关系之亲厚也不是谢家能的。而且,羊聃的兄长羊曼与谢家谢鲲同为江左八达,羊曼的清望之高还要超过谢鲲。

    如果说羊聃的名声太劣,那么谢裒其实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太出众的才能可以成为必然之选。沈哲子之所以招揽谢裒,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其家族潜力,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谢裒此人趋于庸,并不是一个能力手腕都极强的人。

    察觉到沈哲子的意图后,温峤默然片刻,还是叹息道:“羊彭祖不是治郡之选啊……”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便也不再多说。他家与温峤的合作,双方本各自都有极强的自主性,没有什么从属关系。况且这一件事,终究还要羊聃自己争取,青徐侨门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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