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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算得上是台、府合流的表现之一,沈哲子虽然没有另立一套典章制度,但通过这些行为,也将台事、府事基本统合起来。
当然这种状态也仅仅只是权宜,但在北伐彻底成功之前,这种构架模式已经足够用了,能够将未来取代晋统的阻力降到最低,同时又对未来制度改革加以铺垫。
行台政事构架便是如此,至于军事则仍一统于大将军府。
过去这几年的时间里,大将军府军事上的创建,除了建立起以四军为中央军雏形、边防各划军区、军府作为兵役补充的军队阶梯构架之外,另外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对以荆州为代表的强藩边镇的调整。
荆州方面最核心便是对整个荆州的拆解,庾怿仍领荆州刺史,但只坐镇江陵,纪睦入为南蛮校尉,原竟陵太守李阳加益州刺史,襄阳太守桓宣加梁州刺史,另有荆州勇将陈郡邓遐升为湘州刺史。
将原本整合为一的荆州军权拆分成几个部分,其中南蛮校尉与益州刺史两部,主要负责对巴蜀成汉的攻略。而梁州刺史部则仍归镇襄阳,同时南阳也归入襄阳辖制,由此布置西进武关,谋攻上洛,以配合对关中形成整体围困之势。
洛阳行台对于荆州军政事务并没有侵入太多,但通过分化拆解,使得整个荆州不再成为一个整体,同时将荆州军中非常重要的桓宣所部北调置于河洛南面,这也是正式将荆州军纳入行台王师体系的重要举措。
另外在军事上,行台还有一桩举措改变,那就是凡军用在即,督将、镇将必加参谋军务临时前缀。参军乃是大将军府下职事,换言之凡兵事有动,这些前线将帅们俱以府职而受大将军号令。如此一来,沈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职权才总算在制度上得以确立起来。
这种种举措,算是在制度上打破了往年一直困扰江东时局的死循环,那就是荆扬之争、上下相制。而打破这一逻辑的立足点,就在于河洛之地的收复和经营。
行台霸府已经完全不必再受限于大江上下游的地理限制,若荆州果然有异动,大可自河洛兴兵,配合江夏沈云所部,直接叩开襄阳,进而直取荆州腹心!
在对待梁州刺史桓宣上,沈哲子也是恩威并施。首先是再彰显其人整治襄阳并攻略汉中的旧事,加其人使持节、平北将军,都督雍、梁、江夏、义阳、南阳等诸军事,另举其子桓戎为南阳太守接替沈云,另一子桓聪征为大将军府从事中郎。
谯国桓氏,如今得以世称者分为两支,一者便是谯国龙亢桓彝这一支,但因桓温事迹使得家道中落,如今尚在时任者仅仅只剩下桓豁一人而已。
另一支便是谯国銍县一支,这一支主要还是以武功为主,在江表建康核心反而乏甚经营,代表人物便是桓宣,还有另一位则是桓景。桓宣久从边事,桓景倒是在台曾任散骑,后来在褚翜执政期间担任过丹阳尹。
眼下谯国桓氏,单以势位论,銍县这一支已经超过龙亢一支,成为桓氏郡望代表。桓宣乃是西路王师目下最显贵者,能分颜色者唯荆州旧将、早年陶侃心腹的李阳而已。至于桓景,眼下则为行台殿中尚书,兼为大将军府主簿。
当然,对于桓宣,沈哲子也并不只是一味示恩,在给予桓宣都督两州军事职权之外,又将毛宝任命为雍州刺史,主要负责征募雍、凉等籍流人,集练新军。毛宝虽然名义上暂归桓宣统率,但很明显是作为桓宣的副手备选,这也是行台为数不多、直接插手分权的举措。
襄阳本身便是联通东西南北枢纽要隘,也是行台加强多西南区域掌控力的关键所在。因此沈哲子难免要对桓宣施加以更多关注,种种手段施加之下,不能说是已经将桓宣把控于指掌之内,但也的确积累起了很强的羁縻之力。
过去这三年的时间里,王事多有停顿,类似中原大捷和河北大胜这种大规模的战事几乎没有发生,行台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梳理调整内部关系,同时积蓄实力、发展已经收复的疆土。尤其是在休养生息方面,虽然不敢说已经恢复中朝尤其是太康旧态,但也可以说是卓有成效。
静极思动,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下一步的军事计划便已经被沈哲子提上了议程。
其实过往这几年,各项军事行动也一直在进行着,最主要还是荆州方面攻略成汉。原本的历史上,桓温攻灭成汉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但其后益、梁二州却陷入了长久的反复叛降中,并没有实质性的增加晋祚国力。
如今的成汉虽然也是内乱频生,但还没有陷入完全的衰弱。不过就算是这样,川蜀平原之外的汉中地区,晋军也是一直在保持着平稳的推进,李氏在汉中的区域基本上已经被扫除出去,剩下的多为巴氐流人并羌胡残众仍在负隅顽抗。
至于中原方面的进攻选择,眼下也有两个方向,一者西向关中,一者继续北进讨伐石赵。
沈哲子权衡诸多,最终决定将关中作为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其实早在河洛入手的时候,这一战略便已经确定下来,但因当时北方不确定性因素太多,是否真就如此推进还留有余地。
现在鲜卑慕容加强了对石赵的牵制,而另外一部鲜卑拓跋氏,在经过几轮内斗之后,拓跋什翼健正式建立了代国政权,虽然仍然向石虎称臣,但其独立性也越来越彰显,令得石虎精力大半被牵绊在北,无暇南顾,这也给了洛阳行台更大的战略选择空间。
1157 关中豪强()
如今江东问题也算是已经解决,成为稳定后方,没有了后顾之忧,王师力量得以毫无顾忌的发挥出来。
北伐最大的敌人,无论从法礼还是实际,都是羯赵石虎。也有很多人支持一鼓作气,趁着石虎腹背受敌,南北不能兼顾之际,将之彻底消灭。
但沈哲子考虑良久,还是选择先攻关中,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原本历史上来自氐族苻氏这个隐患,主要还是就算这一时期干掉石虎,也谈不上从根本上改善边防处境。既要提防关中群胡的肘腋之患,还要承担辽东、漠南等鲜卑几部的威胁。
现在将石虎晾在一边,让其人承受北面胡众压力,集中力量彻底荡平关中隐患,在沈哲子看来这是一个相对比较靠谱的选择,能够极大程度避免两线作战的窘境。
秋后潼关驻军的调防,就是为下一步攻略关中而做准备。潼关如今守军约在两万之数,单单这一路人马兵力便超过了关中那些杂胡与豪强各自势力,但与整个关中的乱众相比,这一部分兵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沈哲子的计划是在保证河北防线不作抽调的情况下,集结六到八万人马,由他亲自统领,沿黄河一路西进直接杀入关中,收复长安之后,再分别剿定各方乱众,争取两到三年时间内,将关中局势彻底平定下来。
西进关中,乃是王师沉寂数年之后再一次的兵事大进,可以想见当中又会有着多少足以斩获殊功的机会。所以眼下王师各部将领们,除了枋头谢奕、青兖沈牧以及负责策应二者的路永等几部之外,其他俱都或亲自、或派遣使者入洛争取,希望能够得列今次作战序列中。
近来这段时间里,行台各种议事除了调集黄河以南各自资用以作军储之外,便是各路人马针对出战名单而各自较劲,气氛可以说是热闹得很。
“今次为战,不同往年,关中环闭内阔,各方乱众散集,虽不得于统合,但聚散之势难免诡数多出,不可不慎。”
谢奕常年戍守潼关,已经颇具方面气度,今次将潼关防务暂且交付庾曼之,亲自返回洛阳参加会议,将潼关前线第一手资料带回毕陈,以供大将军参详。
这一次西征关中,可以说与往年几次大战都有不同,关中那种独特的地形,极大程度上抵消了王师水军之力。
所以这一次的作战,也并不以时令为限制选择盛夏开战,而是从初秋深冬开始。至于大军各种补给物用,早在几个月前的夏秋之间便已经调集完毕,集中放置在洛阳,并分批向潼关输送。
因此这一次的作战,无论作战形式还是环境气候,对王师而言都是一个新的考验。单从这一点来说,便将相当一部分王师人马排斥在外,比如乏于山岭野战的水军,虽然关中也是号称八水绕长安,但那些水流流量很难供王师那种大型船只投入作战。
至于所面对的敌人,也与往年有所不同,不像此前中原作战直接面对的对手,或是河洛的桃豹,或是河北的石堪,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原本还有一个拦在潼关外弘农郡中的石生,可是石生也早在去年便弃守北逃。
谢奕在殿上摆出潼关守军近年来搜集的关中势力名册,粗粗一数,便达二三十股之多,僭称王号者三人,分别是占据三辅之中冯翊并北地等郡县的匈奴屠各、自号汉王的刘永明,占据陇上一部分区域的匈奴呼延氏、自号凉王的呼延须,以及南安羌中自号秦王的羌人雷白。
这些草头王的名单在殿上交由众将传示,对于这些狗胆僭号的杂胡之众,众人无不讥笑连连。然而沈哲子在看到这份名单后,心内则有更多感触,更有一种历史已经在他手中大为改变的恶趣味荡漾开来。
这三个胡虏称王者,他一个也不认识,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由此也可见这些关陇杂胡内部之混乱,何者能够鹊起一时实在充满了偶然和随意性。
至于原本沈哲子比较熟悉的氐人苻洪和羌人姚弋仲,也名列这名单中,而且排位比较靠前,各自拥众极多。只是这两人要比那三个僭号的胡王低调一些,仅仅只是各自称公。
而在看到他们各自给自己拟定的旗号之后,沈哲子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氐人苻洪眼下还没有改姓,仍然是原本略阳氐中的大姓蒲氏,名为蒲洪,自号护氐大将军、略阳公、雍州刺史。至于羌人姚弋仲名号也与蒲洪类似,护羌大将军、扶风公、秦州刺史。
这各自僭立名号本身没有什么好说的,早在永嘉之乱、汉赵还没有攻入关中之前,他们便已经各自做了一次。
然而当时,雍州刺史是姚弋仲,蒲洪才是秦州刺史,现在却是彼此调换过来。之所以会如此,就在于汉赵早年对他们各自的摆弄。
羌族姚弋仲这一部世居安定、北地之间,地近三辅之间的右扶风,因此永嘉之际自号扶风公,雍州刺史。而氐族蒲洪世居陇上的略阳,这也是其略阳公、秦州刺史的由来。
汉赵刘曜攻入关中之后,将略阳氐族蒲氏内迁至京兆附近,却将羌族的姚弋仲外迁安置在了陇上,等于是将他们各自势力范围进行了一次置换,这也是为何两族再起事时,刺史号调换过来的原因。
这一次的置换,也直接造成了两族势力不同程度的萎靡。
尤其在石赵统治大乱,河洛被王师夺取之后,凉州张氏东进图谋关中,居住在陇上的羌族姚氏首当其冲,兼之本身便与当地豪宗与胡部不太对付,遭到了极大程度的打击。
至于氐族蒲洪也没能幸免,三辅之地多有晋人豪强武宗扎堆,关中大乱之后,京兆郡乃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蒲洪直接被豪族群起赶出京兆,眼下则游荡在长安西侧的始平、扶风之间。
这一对难兄难弟如今也是相爱相杀,动乱伊始便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削弱,没能占据到第一线的势力,又各自占据了对方的根基地,都想返回自己根基所在,因此彼此交攻乱斗,可谓是热闹非凡。
关中如今并立的势力群体,不仅仅只有这几方,还有占据上洛、石生溃走后接受一部分冯翊的羯赵郭敬,以及三辅等地的晋人豪强。
其实长久以来,晋人豪宗在关中势力已经变得极为萎靡,类似杜赫这种京兆望族嫡系族人都不得不狼狈出逃,由此便可见其他晋人豪宗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
不过早年汉赵在攻取关中后,除了将蒲洪、姚弋仲这种胡酋进行错位安置、挑动乱斗之外,也将大批的杂胡外迁至平阳。
尤其是冯翊、上郡之间多大十几万羌胡被迁出关中,这些羌胡多被安置在当时汉赵首都平阳周边,汉赵爆发靳准之祸后,这些兵众们主要为羯赵的石勒所接收,成为羯赵日后统一北方的庞大助力。
甚至早年沈哲子在淮上所击溃的石虎大军,其中相当一部分胡部义从,就是由这些被从关中迁出的胡众所组成。
汉赵以及羯赵对关中杂胡的外迁,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晋人在关中的比例,对那些晋人豪强处境略有改善。所以随着关中被王师围困,内部各方乱斗,三辅豪强在其中也产生出不小的影响力。
比如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