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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虽然各自也以豪武著称,但是如此强大的动员规模和动员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此前所形成的军略认知,较之他们此前那些军事行动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等级!
“此军城共分四垣,四垣之中各自并列六座宿城,每座宿城可容纳将士万众绰绰有余……”
人生来便对强大壮势怀有钦慕,桓聪入事大将军府不过年余,但已经深深为能够身列其中而自豪。他一边策马领路,一边向众人介绍这座军城的庞大布局,在看到众人脸上流露出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后,更是深深感到与有荣焉。
整座军城虽然依据旧城城基建起,但也并不只是随便的在遗迹周边架设一圈篱墙那么简单。距离外郭将近两里之外便是坚壁清野,几道深不见底的堑壕将之与郊野分隔开,将士出入其中只能通过一些陂坝浮桥。
这些通道收尾两端,各自都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军寨伫立,军寨中除了守卒之外,更是并设高高的箭塔,而在箭塔下方则铺设着光滑的砖石轨道,轨道上三层拒马严设,拒马之后又架设着威名早已传遍南北的雷车弩等重械。
如此严防之下,可知想要从外部攻入军城难度之高,必须要以大量的人命堆填或许还有一线成功的可能。
堑壕防线之内,则是用篱墙分隔开一片片大小不等的区域,这些区域大概就是城内军队日常操练的区域。当桓宣等人抵达时,尚有一支近千人的轻骑队伍在区域内鼓号操练,那马蹄声浑厚整齐,随着旗令或停或冲,地面都被铁蹄践踏得平如镜面!
“营伍日操,每旬都有夺旗竞演或是马球、蹴鞠对阵,得胜者自有犒赏,官长积事计功,士卒也能拔举入选四军……”
桓聪颇有一个尽责向导的觉悟,指着城外那些校场介绍道:“大将军体恤士力,因是每月旬半操练,并不苛令日日都练……”
这就叫体恤士力?
襄阳众将们听到这话又是忍不住叹声连连,他们各自也都典掌军事,也明白精兵唯有强练频战才能养成。
但就算是这样,平常没有战事的情况下,能够保持隔三操一的训练强度已经是只有麾下亲兵才能有的操练水平,至于其他部曲能够在临战前一段时间集结草草训练一番,能够明白鼓令旗号便已经可以队列上阵了。
倒不是说他们体恤将士辛苦、善念保养人力,而是因为士伍凡有操练,各种物用消耗也要加倍,像最基本的粮草消耗,日常懒散待命可以隔餐给食。但若是操练过于繁重,饮食就绝对不能亏欠断给,否则还没等到作战,将士先操练垮了。
桓聪也是将近而立,早年跟随父亲居住在襄阳日久,自然也明白这些乡豪部曲与洛阳王师的待遇悬殊,眼下还要如此寻常道出,主要也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毕竟他们父子也是频有通讯,对于这些悍将骄气早存怨言,乐得狐假虎威来打压他们的气焰。
一行人下马不行,穿过篱墙割划的通道便抵达南垣的宿城。宿城建筑格局较之新城坊市还要严明得多,高达两丈的城墙上不时有甲士列队巡弋行过,人行在城墙夹壁甬道中倍感压抑,甚至不敢高声呼喝。
一直转过一段宿城城墙,视野才豁然开朗,迎面所见乃是一座方圆里许的营垒,营垒中仓垛联排,存放着大量的甲杖军械。士卒们居住在宿城内是不配给军械的,俱都集中于此安置。
械营内最引人瞩目还是那联排的铁甲兵车,这种兵车样式,那些襄阳将领们也并不陌生,他们甚至早前都私购几具,也想将部下整编出一些战车结阵用于小规模的战斗。
可是战车结阵成本实在太高,单单一架战车造价便可武装寻常百数兵卒,再加上枪槊重弩等器仗的配给,并不是他们这些豪强底蕴能够玩得起来的。
可是现在单单摆在械营中战车便有近百架之多,各种配给器仗也都井然有序装载于车架上,单单他们眼前所见便足以武装三五千精锐部众!
尤其桓聪所言道是类似械营在整座军城中还有十数座之多,更是令人惊诧得呼吸都为之停顿。而桓聪这么说虽然也不是夸大,但也实在有几分欺负这些人没见过市面的味道。
其实如此重用强械,在眼下的军城中也并无多存,不过能够武装万数人的存量。因为有相当一部分械用已经调入潼关待用,而这些强械更是行台毕集南北人力物华,经营数年的储蓄,自然不是襄阳区区一地能够比拟的。
桓聪引着这些人在南垣宿城之间绕行过半,而后才将他们领到大将军营宿所在。
而在见识到了行台王师强大且丰厚的底蕴之后,这些人脸上已经是骄态全无,哪怕还没有见到大将军,也已经变得恭顺至极,庆幸自己并非站在行台的对立面。彼此军士精勇如何暂且不论,单单王师所积重械若全都投用战场,便足够摧垮他们十几遍。
其实不独这些部将们震惊有余,桓宣在见识到诸多王师底蕴后,心内也是感慨有加。他在行台创建之初虽然也前来入拜,但来去匆匆,后来就算有儿子书信介绍,但终究耳闻为虚,亲眼所见才知王事在这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已经壮大到何种程度。
一行人心事重重入帐拜见,结果却扑了一个空,被帐下亲兵告知大将军已经行入宿城检阅军伍。于是他们便又在亲兵引领之下,再往城内而去,终于在一处开阔的校场中追上了大将军。
一俟行入校场,桓宣便发现了一身亮银甲胄披挂、被众将环拥在当中的沈大将军。不过他们这些人的到来却并没有引起校场众人的注意,因为沈大将军所立校场中心位置正架设着成排的军械,似乎在演练军械威力。
于是桓宣等人便也不再急于上前见礼,而是追随在队伍之后,翘首望向中央位置。
架设在场地中央的那一排军械,望去与寻常投石机颇有类似,但细览之下又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投石机梢端载石,梢尾系索,要靠人力拖曳以梢臂导力将石块抛出。
可是现在架设在那里的投石机,梢端虽然也是系石,但梢尾位置却无拉曳的绳索,转而配以一个硕大的箩筐,箩筐中不知满载何物,高高扬起。
桓宣等人看在靠后的位置,对这军械具体构造如何看不太清楚,但只听到一轮鼓号,便听到前方噼啪震响,而后便见梢臂飞扬,巨石已被远远抛出,初时还可见人头大小,倏忽间已经化作一点黑芒。
几乎在呼吸之内,桓宣等人便见对面远远位置以砖石垛起的围墙靶垛接连被飞石命中,耳边更不断响起雷鸣震响。片刻之后,那高高垛起的目标已是荡然无存,只在原地升腾起大团大团的烟尘!
“这大将军炮能发重矢,射程更远,兼之简裁人力,异日围城战用,强弩未及于我,而我已百炮围射,自可无坚不摧!”
校场上响起一片欢呼赞叹声,而桓宣身后几将初见这强械威用,各自神态更显苍白。
1164 乱世宿将()
校场试验过那一批大将军炮的威力后,沈哲子才在宿城里就近接见了桓宣。
“不知桓侯今日抵境,居然未有亲迎,实在是失礼。”
双方各自坐定,沈哲子笑语致歉。
桓宣连忙还礼,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怪异的感觉,因为沈大将军实在是太年轻了,比他的儿子还要小得多。双方身份势位虽然不能说是云泥之判,但差距也是极为悬殊,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是这差距并非出身等因素先天注定,若是深作追究,他南渡而来便为元帝百六掾之一,起点之高甚至就连沈大将军之父沈充都比不上。因此每每入见沈大将军时,看到那年轻脸庞,桓宣心内多有挫败感滋生,迷茫于自己这奔波劳碌半生究竟意义何在,久久不能释怀。
但无论心里有再多奇异感想,桓宣也是不敢流露出来,只是恭声道:“末将受令之后,虽欲即刻北行,然则终究才浅力弱,部伍转戍诸多庶务纠缠,奔行迟缓,还望大将军恕罪。”
“桓侯言重了,襄樊强军久来便为荆镇劲旅,桓侯典军治民井然有序,才力之高朝野俱都有目共睹。若非今次用事所涉广泛,我居洛邑须臾不能抽身,应该是我要下镇访问桓侯才是。”
沈哲子又笑着说道,眼下桓宣可以说是行台直领各部王师之中唯一不在嫡系之内的典军宿将,所以他对其人也是更加的礼遇。
若是郭诵等部将受命后,在没有特殊状况下一直拖到期限末尾才来复命,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当然襄樊所在自有其特殊原因,桓宣行程迟缓也未必就是其人意愿。为了维持和谐共事,稍作区别对待是难免的。
大将军虽有礼待,桓宣却并没有就此高兴起来,他能感觉到这礼遇之中伴随着一种客气的疏远。而类似的态度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在其过往生涯中所从事的那些主官主帅们,几乎都是如此。
不过桓宣本身也不是阿谀求幸之人,稍作收拾心情,便又将自己所部调集情况稍作交代:“七月受命以来,末将便召集治中各路人马集结南阳,至今已集七军九千三百众,另配役卒一万三千余名,牛马行车、弓甲械用所配俱籍录在册……”
说话间,桓宣亲自将所部各种军务籍册呈送案上,退而待命。
沈哲子拿起籍册稍作翻看,也是忍不住对桓宣连连加以称赞。老实说,在大将军府所统各路人马中,襄阳所体现出来的这种人、物集结效率算不上出色,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居于末席。
但是大将军府下这各路人马,本身都是立于行台这个深厚的根基上,而且各种军役配给制度都有着成套的配合。
像是早年淮上对阵石虎,沈哲子感慨于羯赵的战争动员力之强,而经过这些年的建设与发展,行台在这方面效率较之那时的羯赵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眼下若再进行一次大战,可能石虎还没有走出洛阳,沈哲子已经可以率领各路大军将他们团团围堵在河洛之间!当然这样的动员力之后,意味着累积数年的资源大量消耗,若是无节制的频繁发动,很快就能将整个行台拖垮。
襄樊所在,在原本的荆州便属于相对边缘的势力,如今归入行台,彼此间也是多有隔阂。譬如桓宣所言九千余名战卒便分为七军统领,这在行台王师中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行台王师编制就是标准的一军三千人,唯有中央军性质的胜武军等四军才是五千人的编制,其他甚至就连军府预备役兵卒都要循照此例。
襄阳军队编制混乱,便意味着军队旗号指挥系统的混乱,意味着豪强军头们各自部曲私拥之势难以根除。一人拥众两千余要为军主,一人拥众七百人也要为军主,若是不能满足他们的诉求,便有可能指挥不动。
而军队的各级编制,不仅仅只在人数的区别,阵仗的演练,战斗中行伍的配合,包括后勤给用、各种资械搭配,乃至于事后的计功行赏,统统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如此所带来的管理难度之大,将会是成倍的增长。
桓宣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还能勉强跟得上行台的动员力,也足以说明其人能力以及在襄阳所积累的威望的确不虚。
“若非襄阳地重,尚需桓侯这种久镇宿将坐治,我真希望能将桓侯召入行台备问诸事,与我共事参谋全局。”
沈哲子这话倒非虚假,桓宣这个人经历独特,虽然始终没有发展成一方成气候的方伯势力,但过往半生游离于各方之外,也养成了非凡的统筹力,正是行台目下所缺少的人才种类。
如今沈哲子麾下众将,可谓老中青兼具,郭诵、路永等宿将之外,沈牧、谢奕等也渐渐褪去青涩,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成为如今王师中的中坚力量,沈劲等一批后续从戎的又渐渐成为新的少壮。
但这些战将中,若说真正俱有军政兼理、统筹各种复杂局面的,还是首推谢艾。当然这也并不是说诸将能力有差,而是因为从淮南都督府时期便确立起的军政分离,众将专注于军事,难免乏于整体的历练。
桓宣终究不是从淮南嫡系中成长出来的将领,所以沈哲子说话时也要注意分寸,这样随口提上一句,若是太正式提出来,难免要被误会为行台已经容不下他游离在外,要内召夺权。
桓宣听到这番话后,却是另一番不同感想,开口说道:“末将久戍无功,年齿越高,才力越衰,今次入洛眼见河洛各种治态,心内更觉惭愧。若蒙招为参谋,以旧迹种种拾遗尽力,也觉荣幸至极!”
沈哲子听到这番话,倒不免愣了一愣,没有想到自己随口感慨一声,桓宣竟然如此郑重作答,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