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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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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见到沈卓后,马上笑脸相迎,急急地挥手打招呼,提着儒袍小跑到沈卓跟前,问道:“阁下可是沈教谕?”

    沈卓定住脚步,朝那人看了一眼,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高高瘦瘦,面色发黄,一张嘴说话门牙还少俩,身上穿的长儒还补上几块补丁,寒酸的很。

    待沈卓点了点头后,那人便继续道:“在下马万里,是这里的训导。”

    训导是县学的二把手,协助教谕进行县学管理工作的,沈卓被这厮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便也是拱手道:“鄙人沈卓,初来贵地,烦请多多指教。”

    马万里一早就得了县署发来的公文,早就等候多时,看见沈卓第一眼便知道沈卓是新来的教谕,平时这里想见个陌生人都难,突然来个年轻小伙,便猜到是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老油子是不会来做教谕的,他在这县学混了十几年,跑路的教谕不下四个,以至于近几年都没人来上任。

    “沈教谕这边请。”马万里便是先把沈卓请到正堂旁边的房舍内。

    沈卓随着马万里进了旁边的房舍,进门一看,房间里的陈设及其简单,总共有两张桌子两张凳子,靠门的桌子一条腿还断了,底下支了一摞石头,桌案上放着杂七杂八的书籍纸张,马万里把沈卓请到靠里的桌案坐下,忙去给沈卓倒上热茶。

    这穷地方还有热茶,还真让沈卓开了眼,不过马训导还真是热情,沈卓看着眼前缺了口的大黑碗,忙让马万里坐下来。

    “马训导不用客气,我有些事还要向你请教。”沈卓道。

    “沈教谕请说。”马万里把凳子往沈卓这边搬过来,一屁股坐下道。

    “咱们这学宫。。。。”沈卓欲言又止,不打算继续往下说。

    马万里自是知道沈卓问得是什么,随即面露尴尬,这一通忙活还出了不少汗,抹了额头一把,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咱们这里学宫成了这般模样,还真是说来话长。。。。。。”

第九章 县学() 
马万里以前也是县里的生员,屡试不中后在清邑县又干了十几年训导,自是对这学宫为何如此破败的因由一清二楚,沈卓从他的叙述中,听出了不少端倪。

    以前的清邑县学,倒也有些名头,曾经在一次乡试中出过三个举人,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之后虽然没有那样的盛况,但每十年都能中两三个举人,以往的县署对学宫的治理不敢怠慢,学宫极盛时能有几十亩学田数家学店来作为补贴的经费开支,修缮学宫。

    学田和学店用来租赁获取的钱财,一般都是用于生员的赶考花销,那时候的县学把县里五个都的生源都归拢到一处,虽然朝廷有生员的定额,但这里的县学会有额外的名额,最多时能达到三十多人,而且学宫的经费来源主要是靠县里大户的捐赠和一些在朝为官的校友资助,所以学校的设施都很完备,种目繁多,场址很大,还有专门用来习射的场地。

    也就是到了弘治年间,朱佑樘皇帝上位开始制衡阉党,后来被打倒的一批阉党中竟然有两个出身于清邑县的官员,而且这两人素来对清邑县学大力支持,当地的家族豪绅都以他们马首是瞻,随着两人的落马彻查,县学的经费来源也就严重受阻,名声也是一落千丈,再之后是不知什么缘故,清邑县的县令几年间连连换人,以至于县学都没人管理。

    当然,这也只是学宫破败的开端,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乡绅恶霸的盘剥,明朝在这个时候土地兼并的程度已经开始加剧,大部分的田地开始向官僚乡绅士族归拢,有些权势的豪强恶霸自然也加入其中,沈卓从马万里那里得知,县学的学店学田都被恶霸乡绅侵占殆尽,这些家族在县城都很有势力,偏偏县里的其他士族们还少有资助,所以这些年一年比一年惨,以至于到现在清邑县的县学已经无人问津。

    沈卓认真的听完马万里的叙述,心里思索一番,县学破败的原因无非就两点,一是县署的不作为,二是学校的田地都被人占了去,没了经费。这倒也不意外这么多年没有中过举人,穷苦人家的孩子连路费都凑不出来,考试那还能顺心呢。

    越是不中举,影响力就越低,即便是有心要资助县学的士绅也寒了心,而且听马万里说临近几个县都对清邑县的生员们没什么好印象,时常讥讽为”清邑老举人”意思是在清邑县的生员都没什么前途,影响很差。

    沈卓听他讲完后,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这县学的情况的确复杂,果然是任重而道远,又想起那糊涂县令严老头,心说这老头才不糊涂,八成是动不了那些有权势的家族,之前接连换县令也能够猜到严仲在清邑县的是没什么影响力的,但凡有点能耐也早就被排挤走了。

    这些天沈卓了解到的是,县里有两个大家族最有威望,一个是刘家,一个是李家,这两家在朝中都有亲戚或是本家为官,官职还不小,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来沈卓要想在县城混出点名堂,得先从他们两家里挑一家开刀了。

    思虑一番后,暂时有了初步的计划,毕竟这县城里的家族势力错综复杂,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教谕,没有背景没有依靠,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可没什么好下场,眼下到还不至于做出什么举动,毕竟这才刚刚上任。

    又和马万里聊了许久,谈的也比较详细,沈卓有问必答,马训导知无不言,倒是轻松不少,沈卓对这人印象不错,能在这破地方待这么长时间也算本事,以后有什么行动,还是要用到他的。

    两人谈完,马万里便领着沈卓在学宫里转悠了一圈,也没什么可看的,荒凉的不成样子,马万里每到一处都是说一些以前的模样,他这个人倒也痛快,他自是知道眼前来的这位年轻教谕铁定呆不长时间,干脆一股脑说完,好让沈卓早作打算罢了。

    这也是在学宫十几年“腥风血雨”的工作经验,有的人乐得清闲,有的人两耳不闻,剩下的人也就是混日子了。

    沈卓便是要求到学宫的正堂去看看,马万里得了命令,便引着沈卓去了正堂,正堂的门开着,窗户上都没有了门窗,台阶还有些高,从外头往里看,似乎没什么物件。

    沈卓进了门,便是看见摆了许多破桌子凳子,屋里靠墙角处有七八个人,有的在看书,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更有甚者直接找了个破凉席子躺地上席地而睡。

    不免有些吃惊,感情在古代的学堂和现在的学校没什么两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头悬梁锥刺股”,沈卓回头问马万里学宫里就这几个人么,马万里说有好些个请了假,有钱的直接在家里一般不往这来,逢考试才回来。

    听到这样的答案,更是讶然,这县学简直是到了形同虚设的地步,仔细想想也对,清邑县地处偏远,典型的贫困县,扬州市领导肯定不怎么关注,再者县学的教谕都好久没人上任,没了校长还真就撒丫子跑路,爱上哪玩上哪玩。依着古代的学习风气,也至于如此,但在几十年不出举人的大环境下,心气再高,也没了斗志,可以理解嘛。

    发现有人进屋的学生,都抬头看看,好奇的人居多,沈卓一打量他们的模样,长相都比较干净,穿着都也整洁,最大的不过三十岁,都是些年轻小伙,估计在清邑县的百姓都有自知之明,早晚都不中,干脆不考谋生路去了。

    县学的生员还是在乡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最起码受人尊敬,而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便是朝廷给与他们不纳税不当差的待遇,怎么说都能过个温饱甚至小康生活,大多数读书人的最求也不过于此。

    马万里清了两声嗓子,众人皆是抬起头来,马万里便道:“这位是新上任的沈教谕。”

    沈卓面带笑容拱手致意,那些个生员慢慢吞吞的站起身来,还在睡觉的被人一脚踹醒,纷纷拱手还礼,在他们眼里,教谕还真不见得怎么待见,他们终究是习惯了来一个没过多久就跑路的校长、。。。。。。。。。。。。。。。。。。

第十章 泼妇啊泼妇() 
明朝的生员虽然在仕途上没什么前景,但想要考中也是很困难的,沈卓在上任之前,读了很多关于科举考试的记载,对这县学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县学的办学宗旨教学内容以及各种规制是完全服务于科举考试的,县学的招生录取,其生源都是本县的童生,也就是没有考中生员的读书人。而童生想要取得出身,需向礼房填写姓名,报备籍贯年龄,以及三代履历,并取得保结后先参加每年二月由知县主考的县试,在这一点上,知县便有很大的权利,这也是当时阉党倒台牵连出清邑县学的内幕,也算是县学落败的一个原因。

    童生参加知县主考的考试总共五场,考试通过后四月份还要参加所在州府中的知府主考的府试,也是五场,这还不算完,考完府试针对不同的州县还要进行院试,同样是五场,只有经历这么多场考试挺过来的才能获得生员的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进入学宫就学。

    考试的内容多是默写《圣谕广训》论《四书》《孝经》以及写五言六律或五言八律试贴诗,每五场的最后一场通常都会进行面试或写八股文,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这还不算完,考中的生员的这些人每日除了在学宫坐斋受业学习之外,主要任务是参加学校和地方官主持的各类考试,以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也就是考举人的机会,,这些考试分为月考,岁考和科考几个种类,月考一般是由学校组织,主考官也就是沈卓现在的教谕官职,来考核生员的学业成绩,不合格的不具备参加乡试的资格。岁考则由上一级主考,分为初试和复试,科考则每三年举行一次,通常是在乡试的前一年,凡科考取得一、二等和三等前三名的生员准予参加次年省城举行的乡试,未取得资格的生员还有两次不考的机会,如被录取也可以参加乡试,经乡试录取的人即为“举人”。

    考个生员堪比高考,更不用说后面的乡试,进入学宫的生员常理上来说定然一刻也不能松懈,时不时就来一场考试,考不好就白学,表现不好也白搭,在一定程度上教谕也决定着他们的前途,而现在的清邑县学却因为种种缘故,导致这些学生变得如此不堪,风气荡然无存,连见了沈大教谕也是这般散漫,实在是让人无奈。

    沈卓看见众生员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免有些来气,这些人果真如外界传闻那般烂泥扶不上墙吗?即便办学条件艰苦,但也不能自暴自弃,不思进取啊,就这些人能够获得乡试资格的都不见都几个,更别提中举了。

    “诸位可知凿壁偷光的匡衡?”沈卓清了清嗓子,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诸位可知悬梁刺股的孙敬?可知囊萤夜读的车胤?可知映雪苦读的孙康?又可知圆木警枕的君实?”

    沈卓紧接着一口气说完,旁边的马万里倒也没料到沈教谕一上来就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吃惊,众生员刚听到沈卓说第一句话时,还没弄明白这年轻人想要做什么开场白,只是听完沈卓一连串的质问,自是知道这位教谕的用意,脸面薄的都开始红了脸。

    这些典故现代的小学生都知道,更别提古代的读书人,沈卓之所以用问的措辞就是想直接切中要害,一来是让他们印象深刻,二来是让这些人有所警觉,方才他进来时所看到的景象哪里还有读书人应有的样子。

    “诸位也都清楚这清邑县学多少年不中举,若是如诸位这般松懈,即便再用个十年八载也难有变数,今日鄙人刚刚上任,学宫的境况也看的一清二楚,但这也不能当作散漫懈怠的因由,圣人的教诲难道不该牢记吗?”

    沈卓面色凝重,语气严肃,这一通说完任谁脸面上也挂不住,况且这些都是死要面子的读书人,选用这种直白的方式也是迫于无奈,这些人是认死理的,讲的明白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也不理会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沈卓继续道:“我既已上任,便会做好分内的事,学宫的修缮以及列位的食宿条件,我都会尽快解决,也希望诸位做好自己的本分。”

    说完后,沈卓便是示意马万里一同里去,待沈卓迈出门口,里面随即哗然,大都是被这新来教谕的言辞惊到,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人虽然话说的难听,但也句句在理。”一位生员道。

    旁边的几人也都是点头表示同意,“不必理他,咱们这学宫如此这般,他也顶多夸夸其谈,待不下去的。”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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