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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大弓,竟是轻而易举地拉满。
这瘦弱的身子,所迸发出来的气力,终是让那些本来想要叫骂的武生们一下子将正待要骂的话吞了回去。
其实陈凯之的动作并不娴熟,可看他这般轻描淡写,这弓便被拉了开,倒是让这些人不敢轻易张口了。
松弦,狼牙箭便如流星一般射出,带着破空的声音,径直飞出。
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陈凯之再取箭。
竟是不喘息,想要连射……
武生们呆住了。
这家伙,看似一副羸弱之躯,竟能拉满这一石弓就算了,竟还连续来,难道不累吗?
在这里,也只有这些武生们才知道,这开弓耗费的气力是极大的,毕竟这百斤的弓弦,完全是靠单臂拉开,一般人,在拉满弓放箭之后手臂会微酸,有些脱力,这时需要调息片刻,方才会射出第二轮的箭矢。
可是陈凯之依旧一副轻描淡写之态,弓满如圆月,而狼牙箭再一次飞射而出。
而后……第三次取箭。
许多武生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人可只是个读书人啊,便是经过无数次磨砺的武生,也未必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弓依然拉满了。
连射第三箭,三箭射出,陈凯之已收了弓,将弓朝杨逍抛回去,淡淡道:“承让。”
他没有去看成绩,因为他已知道,自己射中的是哪里。
一下子,再没有人说话了,某些武生甚至在想,若换做自己,这一石的硬弓,也可以做到像这个瘦弱的少年这般吗?
没有答案。
至少他们不敢再轻视了,而陈凯之没有得意洋洋,却是很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依旧是显得不起眼。
这杨逍亦是有些震惊,自己可是专职的武举人啊,而这个家伙……
他忙去看箭靶,却发现除了在箭靶的边缘,一箭射穿了之外,其余两箭,都不见了踪影。
呼……三箭只中了一箭,而其他两箭都不曾射中。
杨逍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家伙,只是有一些气力而已。
只是方才他还兴致盎然的,可现在还想继续嘲讽,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便故作张扬地道:“会拉弓又有何用?”
这时,远处却传来了咳嗽声,只见先生正往这里走来。
这先生快步而来,扫视了众人一眼,肃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逍忙道:“先生,学生督促他们射箭,有个文昌院的学弟,倒是有一些气力,竟能拉满硬弓,连射三箭。”
先生不禁惊诧道:“噢?可曾射中了吗?”
“只要一枚箭中靶。”
先生顿时没了什么兴趣:“噢。继续练箭吧。”
那杨逍忙是乖巧地道:“是。”
一堂课,很快结束,文昌院的书生一听到钟声,顿时如蒙大赦,而武生们亦去马场骑马去了。
这先生像往常一样,都会到箭靶这儿来收拾一下箭靶,只是走到了方才陈凯之射箭的靶子这里,却是皱眉,不禁咦了一声。
靶子上,插着不少的箭矢,不过文举人练箭,用的都是小弓,所搭配的也不过是寻常的羽箭罢了,而硬弓用的却是狼牙箭,区别极大,此时一个箭靶的边缘,正好插着一枚狼牙箭。
想必,这就是方才杨逍口里所说的那文举人射的。
问题就在这里,这枚狼牙箭箭尖明明没有穿透箭靶,可是……这箭靶显然有被穿透的痕迹。
除非……
想到这里,先生的眉头皱得更深。
除非已经有箭先是穿透了箭靶……
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令他猛地呆了一下,慢慢地朝后走去,待走了十几丈,便发现两枚狼牙箭钉在了地上,入土三分。
而这个位置……
先生是箭术大师,忍不住回眸朝着那箭靶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两箭,极有可能是自箭靶的角度贯穿而来,莫非……
这三箭都射在了同一位置,第一枚箭贯穿了箭靶,第二枚箭以同样的孔洞穿透过来,第三箭,又在同一位置,却留在了箭靶上,若是如此……
先生觉得不可想象,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这是何其可怕的箭术啊。
这样一想,先生却是莞尔一笑,脸上又恢复了平静,这个想法太匪夷所思了,实在令人难以觉得可信,料来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是自己多心了。
于是他背起手,不再去多想,已是踱步而去。
在另一头,陈凯之等人回到了文昌院,身后有人唤陈凯之:“陈学弟。”
陈凯之驻足回眸,却见吴彦快步追上来:“陈学弟,多谢你。”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过看着陈凯之的眼睛,却带着真挚。
陈凯之抿嘴一笑,亦是一脸真挚地说道:“哪里的话,我们是同窗,本就该守望相助,不过吴学兄也不可一味读书,偶尔健健身,也不是什么坏事。君子六艺,之所以有弓马之术,怕也是因为害怕读书人身子孱弱的缘故,这并非没有道理。”
“是。”吴彦连连点头,而后道:“想不到陈学弟的气力竟这样大?”
边上顿时有同窗围拢来,也都好奇,连忙追问陈凯之。
“对呀,陈学弟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陈凯之淡淡一笑道:“我家境贫寒,平时凡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做的活多了,可能就有一些气力了。”
原来如此……
陈凯之却是有许多话没有点明,他拉那硬弓时,完全没有丝毫的疲倦感,反而……像是在玩弄玩具一样。
至于那三箭的准头,也是有意而为之,毕竟,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何必要出这种风头呢?
下学后,陈凯之照例回家,师兄这里,陈凯之已当做了自己的家,刚刚回来,便见邓健兴冲冲的样子:“凯之,凯之,恩师来信了。”
陈凯之顿时打起了精神,平静的脸上多了抹神采,道:“我看看。”
打开了书信,一股恩师特有的文风扑面而来,信的内容,大致是交代了自己的事,他在金陵,一切都好。接着便交代他日常好生与师兄切磋琴艺和请教学问,瞧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对师兄表示了极大的赞赏。
陈凯之顿时汗颜,卧槽,恩师若是知道师兄是个什么样的德行,压根就没练过什么琴,对所谓的才情,也没半分兴趣,每日只沉浸在他的职场勾心斗角,还有生活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一定……
嗯……脸色会很精彩?
陈凯之继续将信看下去,呃,一旦提到了陈凯之,顿时又是另一种文风了,少不得狠狠教训陈凯之,要努力向师兄学习云云。
陈凯之觉得心口有点痛疼,没心思看了,草草收了书信,抬眸便见邓健贼贼的在一旁笑。
陈凯之失落地叹了口气道:“师兄,我需要静一静。”
“不高兴了?”邓健挑眉道:“若是不高兴,待会儿我修书给恩师,就说你已经改了,来了京师,开始陶冶情操,不再那般粗俗,已和师兄一样风雅了。”
我呸!
陈凯之感觉自己的脸抽了一下,最后极力平静地道:“师兄,我就是想静静。”
第二百一十九章:手段高明(1更求月票)()
说罢,陈凯之钻入了自己的厢房。
这时,他确实需要好生静一静才好。
“凯之,凯之……莫生气嘛,师兄和你开玩笑的。”邓健贼头贼脑的在窗外探头,笑呵呵地继续说:“师兄还有事和你说呢。”
陈凯之拿他没办法,只好开了门,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说道:“师兄有话快说。”
邓健这才板起脸来,总算摆出了一副大师兄的样子,道:“上一次听了你的话,我在部里,处境好了一些,不过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
师兄这个家伙,也难得有正经的时候,倒不是说他不正经,而是这家伙修书回金陵的时候,牛逼哄哄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京师里,每天回来就弹弹琴,陶冶情操,舒舒服服地做着京官,即便不是仆从成群,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和柴米油盐是不沾边的。
可陈凯之一到了这里,方才知道,这一切都特么的是假象,一个每日惦记着柴米油盐的人,怎么正经得起来?
他从外头进来,在房里坐下后,才缓缓道:“今日很奇怪,那位侍郎大人,竟是笑容可掬地请我去他的公房里,说是部里恰好一个好差遣让我去办,办成了,将来前途就有望了。凯之啊,这侍郎平时对着师兄,可都是板着个脸的,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莫非真的是弃了前嫌吗?”
陈凯之已到了案上,翻开白纸,接着提笔蘸墨行书练字,一脸好奇地问道:“哦?是什么差遣?”
陈凯之写的,乃是《三字经》,这几日,刘梦远不但让自己写文章,还让自己练行书,每日要写千字,现在功课繁重,陈凯之只得一边行书,一边应付着师兄。
他下笔‘人之初、性本善’的时候,邓健才道:“倒不算什么大差,只是命我前去巡视西营,你也知道,我乃是兵部的坐堂官,兵部负有巡视之责,不过平时都有其他的人去,我只负责坐堂,其实这巡营算是肥缺,到了营里,营中的将官总会殷勤招待,生怕兵部找什么麻烦。”
陈凯之笔锋已写到了‘子不学’这儿,却是突然若有所思起来,抬眸看着邓健道:“巡营?”
“是啊,巡营。”邓健一脸兴奋地说着。
“西营?”
“西营!”
“西营的将官是谁?”陈凯之也觉得蹊跷了。
他历来遵从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看这个师兄平时贼兮兮的,可论起职场里的经验,还是太单纯了。
“叫张欢。”
“此人有什么事迹?”
邓健懵了,一双大眼眸微微转了转,思索了一会,才道:“这……平时也不甚关注,倒是听说花银子挺大方的。”
卧槽,陈凯之不得不搁笔了,心里感觉有一万个***奔过。
这师兄哪里是在做官,他还以为他在学宫里读书呢?
旋即,陈凯之苦笑道:“花银子很大方?”
邓健点了点头:“只知道这些。”
陈凯之皱眉,想了一下,才道:“好端端的,竟是让你去巡营?这官场险恶,师兄要做最坏的打算。”
邓健若有所思,一副好像开窍的样子。
“师兄,懂了吧?”
“懂?懂什么呀?”
陈凯之的脸有点僵了,老半天,才道:“当然是最坏的打算。”
邓健便道:“噢,明白,最坏是丢官。”
陈凯之开始磨牙了,这智商,你也好意思出来混?
可是龇牙咧嘴也是无济于事,陈凯之只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才认真地给邓健分析起来。
“我的意思是,什么是最坏的打算?首先,这个营有没有问题?若是有问题,你查不查?揭发了出来,然后呢?这个张欢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京营里贪赃枉法,你一旦揭发,极有可能遭致报复。可若是不揭发呢?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那侍郎往日对你态度极差,现在就会有这样的好心吗?那么最坏的打算就是,即便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将来张欢将来被查了出来什么,你这就是失察之罪,还跑得掉吗?所以,最坏的打算就是,无论你查出什么,揭发与否,都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邓健越听越感觉震惊,最后打了个寒颤,道:“哎呀,这样黑暗?”
陈凯之苦笑道:“我的意思是,最坏的打算。”
邓健却是脸都煞白了:“左右都是死?”
陈凯之摇头道:“师兄,你平时蒙师父的手段这样高明,怎么到了仕途上,就只有干瞪眼了?”
呃……
这下尴尬了。
邓健明显感觉陈凯之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啊。
他面上有点发红,最后梗着脖子为自己分辨道:“这不一样啊,师父是正人君子,好糊弄,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是那侍郎奸诈无比,怎么糊弄得过去?”
呃……这下又轮到陈凯之懵逼了。
顿了半天,他苦笑道:“谈正事,谈正事,师兄,这事看样子绝不简单,你现在可能要遇到杀身之祸了,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你说。”邓健也顿时正经起来,现在就仿佛那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双乌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陈凯之。
陈凯之便道:“我问你,若是发现了什么,会继续查吗?”
“会!”邓健一下子义正言辞起来:“国家养士,难道是让我辈尸位素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