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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良摇头,见陈平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心想卫玄的那番评价,多少是让陈平有了怨气,说出这样一番言论也就不足为奇了。
“书信中只说你一人,我如何是能去?如今李应兴去江都赴任,县中一应的事物你又交于我,再有那乡学之事,如今正缺人手。朝廷任职的官员,县中才你一人,县尉之职本就空缺,李应兴才走,县丞的职位又空了下来,不知朝中何时能委派官员赴任。”陈元良道。
陈元良说这话时,眼中多少有些落寞,严方,辛子德,李应兴,再有陈平,都有拜任提升,可县衙中一应的胥吏只落了些银钱赏赐宽慰,官职并无变动。
陈平道:“按着朝廷的律令,县中胥吏不得由书省吏部补授,不过却也不是不能为官。可以为州府所堪,送往书省,参加流外选,补位流外官。”
陈元良顿了顿,正如陈平所说,这是入流外,而后再入流的途径,可其中的难度艰辛,看看陈仕通及县衙中一干胥吏就能知晓。
有人从客栈二层下来,陈平凑近了些:“不过,我希望元良哥你能留下来帮我,将**县作为基业来处置。”
陈元良失落眼色在这一刻猛然的是震住,抬头看向陈平,倒是摸不准陈平话中真意。
县令无故不得出境,刺史以商议皇上南巡之事的名义,给扬州各县令发了书信,州中勋贵名绅同是有请。
进了州府,寻了人,问了路,陈平到了一处庄园外。宴会并不在州府中,而是在眼前名为秀园的庄园之中。
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游廊骑楼,精致倒是不错。
秀园是私人庄园,陈平在门口出示了书信中夹带的请帖,在守仆的奇怪眼神中,进了园内。
从方才那守仆处打听清楚,宴会还需一个时辰,陈平倒也不急,进了秀园,四下晃荡起来。
脚下小径铺着石子,与后世的庄园倒无不同,临着湖,湖角落满荷花,几点粉红摇曳其中,阵阵清香飘飞入鼻。
岸边种植着垂柳,林荫密布,陈平踩在石路上,头顶阳光璀璨刚烈,倒也是不觉着热。
秀园中此时已是有同陈平一般,早来的人,三两的在一处,或是坐在阁楼之中,或是倚在亭台之叛,更有那甚者,直是登上了湖中画舫。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陈平停在一处垂柳旁,四下打量,虽无认识之人,倒也觉着新奇。
视线逡巡了一番,陈平目光便落在湖中一处画舫上,而后锁定在画舫前端一名女子身上。
女子年岁不大,着一身窄袖短裙,在一众襦裙打扮的女子中,很是惹眼。依身在船沿,凝视着湖水,偶是从抬手往湖水中撒出些什么东西,引得下方湖水翻滚。
该是在戏鱼。
陈平眯眼真瞧着,一突兀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那女子年岁小了些,再等三四岁,也是个美人。”
这突然出现的人弱冠之貌,穿着一身锦袍,面色白润,容仪俊美,眉目疏朗,眼神飘忽不定,扫了眼陈平,便也将目光投向了画舫上的女子。
“胸脯小了点,大些就更好了。”陈平点头,淡淡的回了一句。
边上男子反倒因陈平这话愣了愣,片刻的功夫后,面色才正常,一脸的佩服,盯着陈平,嘴唇挪动了片刻,终究是没想到该如何接下陈平这一句,只抬了抬手,点了陈平两下。
“我本以为这一园子的都是俗人,见你一人在这,盯着画舫看,便过来。这下倒是没错,你果真是比旁人要有趣。你是如何进来的?”男子道,显然是很兴奋,不注的打量陈平,让陈平这般温热的天,差是挤出了鸡皮疙瘩。
龙阳之好,这年岁,这俊熙白皙的面庞,再看这穿着打扮,肯定赴宴的勋贵公子,最爱那个调调的一类人。陈平一向秉持着尊重的态度,可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便让人觉着看到那绿头苍蝇在面前提臀翘尾的,恶心在陈平胸腹里堆叠。
觉着还是离这人远些的安全,陈平敷衍道:“听闻秀园中举办宴会,肚中正饿着,便翻墙进来,待会若是撞见,兄台可是要帮着我瞒着。”
“一定一定,你当真是有趣,跟着我如何?”白面男子靠近过来,一脸笑意,手搭在陈平肩上。
宽大的袖袍,才抬起,粉香扑鼻,陈平呛了两声,内里的猜测似乎得到证实,慌忙是往后退了几步,差是跌进湖水中。
“不用不用,你只当是不认识我便好。”见男子蹙眉忧心,陈平落荒而逃。
一个大男人,居是藏着香囊,还是离着远些的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孝之言()
见陈平跑远,男子并未追,站在柳树下,露出玩味的笑意看着陈平的背影。
“有趣。”男子再次肯定了一句。
画舫靠岸,陆续是有人上去,陈平回头看了眼,边簇拥着人群,跟着往画舫落下的踏板走去。
“这处庄园含水临山,树木郁葱,亭台楼阁繁多,湖中荷花点缀,幽香阵阵,当真是宴会的好地方。卫刺史是体谅我等,见这天气烦热,想着这么一个避暑佳所,湖风一吹,果真是凉爽上许多。”一体态摇晃的中年男子,挺着锦肚,抹了下额头的汗渍,才踏上画舫放下的踏板,宽厚的踏板便跟着往下沉了沉,引得几名女子惊叫。
边上另一人与此中年男子甚熟,便取笑道:“你这身形是越发的富态,最近是不是又寻了好的吃食?我俩认识许久,若是有好的吃食,可不能是独藏。昨日富贵斋中进了好酒,从西域辗转而来的上好葡萄酒,总共才十罐,我已是定了一罐,明日龙裘兄你可来我府中,一同是饮酒赏花。”
龙裘人如其名,脸庞圆厚,肚腹高挺,步伐却是很快,两步跨上了画舫,紧跟在后的陈平有股错觉,这画舫似乎同跟着晃了两下。
“还是你有门路,能弄着好酒。要说吃食,还当真是有,当真是美食。月前,家中一老仆去**县中办事,正巧是去了一家客栈,在里歇息,便是在那发现了好的吃食。与旁的不同,那客栈中的菜品却都是炒出来的,用油,生猛火,翻炒至熟,添上胡椒,酱醋,黎椒等料,当真是美味,就是那普通至极的葵菜,尝起来也颇有几分滋味。”龙裘道,“好酒配上好菜,当真是人生极致。”
画舫挤了些人,往湖对岸而去,那里有亭台楼阁,面湖靠山,遮挡了烈日,落下成片的阴凉,荷花满湖,却是宴会的最佳地。陈平本是要往画舫前去,这会听着两人闲谈,有了些兴致,便驻脚在一旁听着。
美酒美食,亘古不变的话题,两人的交谈吸引了些人,同陈平一般,同是有旁的在一边听着,兴趣盎然。
“**县?县令是辛子德?倒没想他县中居有这番美食。”边上一人道。
龙裘看了眼这说话之人,摇头道:“你那已是多日之前的事,现下那**县中县令实为一小儿,就是连字都未取。”
“哦?我也是有听闻,是呼为陈平的小儿?州中有传闻,陈平是靠着进献祥瑞,得圣上眷顾,由一庶民得升县令。今日**县中更是有人谋反,也与陈平有关,内里种种,不足为外人知。卫刺史更是直言陈平为谄媚之人,可知陈平品行如何。”画舫之上,多为扬州勋贵,再不济,也多有门路,州府之中的事,自是有听闻。
“扬州富庶,陛下藩王时在扬州十数年,怜着百姓,多是减轻徭役赋税,更未置军府。可那陈平一小儿,居是奏请置办军府,当真是可笑,胡来。”龙裘道。
陈平摸了下鼻子,被人当面骂,还不能直面反驳,当真是有些尴尬。
好在前面有掌船的仆从呼喝,画舫靠岸了,陈平当先一步,便是跳上了岸。
背着山,面着湖,是为主位,且是顶着亭台,内里摆着食案,州刺史及州中勋贵在其上。
余下依次分着官品等级,往湖岸排下来。
座次引导,自有州中仆从及刺史府中的卫玄家仆来安排,陈平报了名讳,本还弓着腰身家仆扫了眼陈平,陈平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家仆腰似乎是直了些,眼神如同在秀园门口你仆从一般,而后是随手给陈平指了个位置。
位置临着湖岸,再有一丈,便是能靠水,摆着几张木桌,此时已是坐了些人,陈平觑见先前画舫上那个叫龙裘的,便走了过去。
“有了美酒美食,还需是有美人,喝着美酒,吃着美食,再看美人歌舞,奏乐弹唱,当真是人生乐事。
要说这美人,前些时日,家仆去东京洛阳,你也知晓,家中祖父虽是为总管一职,可毕竟是长久了些,荫庇不显,到我这一辈,却也只能是在州中谋一个小的差事,不至是落了白身。
可往日传下的家业店肆却未旁落,便是往东京洛阳去了。这不,家仆去本是为了店肆之事,可也是巧了,正碰上朝廷遣散的乐户,一老一少,便是买了下来。”龙裘整个身子陷入椅中,扫了眼在一旁坐下的陈平,便继续是道,“那老的自不必谈了,没什么看头,可人家祖孙感情好,非得是在一处,我也不能是不近人情。
至于那女乐,身段当真是好的,就是柔弱了些,能弹能唱,清脆悦丽。明日去我府中,可是瞧一瞧。”
桌边一众人自又是恭贺赞叹,直夸的龙裘圆厚的脸庞正如那球一般颤个不停。
饭食还未上,陈平四下顾着,扫了眼远处亭台下,觑见了一个熟人,房彦谦,在其旁另一人,面容威仪,不时是有家仆奴婢过去,其便挥手指着,该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州刺史卫玄。
令陈平意外的是,先前在湖边柳树下碰着的那个白面男子,居然也是坐在了卫玄一旁,虽是下手的位置,可卫玄对其似乎颇为尊重。
“州刺史宴请,礼数自是不能少。我家中有一祖传的佛像,翠玉雕刻,那玉石是南蛮临邑先皇时进贡之物,经参军何稠雕饰。今次参与宴请,便是要献给卫刺史。”龙裘喋喋不休。
那肥肠大嘴,让陈平想起了薛雄,几点口水唾沫落在桌上,陈平肚子正饿着,可若等会饭食上来,保不准这龙裘仍是唾沫横飞的炫耀:“何稠为国子祭酒何妥兄长之子,其父擅长雕饰玉,何绸便也得了这一门手艺。周时,江临陷落,何稠跟随何妥入了长安,在周为御饰下士,等先皇代周以匡社稷时,征召其为参军,兼管细作署。这前后也才二三十数岁,你那佛像如何就成了祖传的?这可是不孝之言,需得是慎言。”。。。
第二百三十六章 王世恽()
一言既出,桌上一众人立刻是安静下来,仔细的将陈平打量。
本还在唾沫横飞,吹嘘着家中祖传佛像的龙裘更是瞪大了眼,将陈平盯着。
气氛有些微妙,本是赞叹感慨的人,这时反倒又瞅着龙裘,只是那眼神无了先前的艳羡,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干咳了两声,龙裘脸色讪讪,脸色愤懑:“这玉佛是从一京城勋贵中得来,倒没成想让人给蒙骗了,着实是大意了,等过两日,再去京师,非得是上门讨要说法。小兄弟当真是明白人,你怎的是一人赴宴,家中可有长辈陪同?果真是少年英杰,聪慧不凡。”
“并无旁人陪同,我一人前来。见这风景秀丽,画舫游船更是美女如云,再有宴会吃食,肚腹正空着,便也就进来了。”陈平道,老底被揭穿,这龙裘居然未勃然大怒,只是脸色稍讪,脾性倒是温和。
稍是想想,便也能是明白,能得卫玄邀请,入这宴席,在扬州内,非富即贵,非贵即名。看龙裘这般模样,再有方才的炫耀,该是扬州本地的大商,商人讲究着和气生财,面上至是要保着和气。
一个县令,虽只是七品官衔,可被安排在与商人一桌,当真是有点意思。
要说不是有意,陈平当真是不信。卫玄都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身为刺史,有着爱民之声,居然还做出这种穿小鞋的行径,陈平不禁有些莞尔。
“一人前来?”龙裘疑惑的再次打量陈平数眼,兴致一下立刻又来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陈平。”陈平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恩,这名字好,陈平咦”饭菜上桌,瓷盘翠碟,肥鱼精肉,色香俱全,龙裘扫了眼上菜的女婢,在抹胸上剜了两眼,习惯性的夸耀着陈平,盯着远去的女婢念叨了两句,突然是发觉这名字有些熟悉,“这倒是巧了,**令同是叫陈平,你俩名字居是撞在了一处。”
这个时候,龙裘想到了什么,再看了陈平几眼,喉咙似被人扼住,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呃呃声,而后才顺畅起来:“你该不是那县令吧?”
一路骑马奔波,如这般聚宴又不得是用传驿,陈平当真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