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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殇仰面躺在地上,不知道该向何处望去,记忆中自己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两个人这次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打从见到无殇,年年心中的无殇就一直是挺拔的,从容的。所以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扶无殇哥哥一把。
半晌后,无殇从地上起来,咳了两咳,“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年年偷偷抬眼覷着无殇的背影。想找点什么话说又找不到,很是苦恼。
而走在前面的无殇正聚精会神的思索着刚才自己怎么连仙法都忘记用了,只要稍稍催动仙气,也不至于摔得如此彻底。想来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白白辜负了师父多年教诲。
本来纤尘不染,仙风道骨的无殇,此时的样子似乎有些滑稽。他背后原本白净的衣袍变得褶皱,还染了翠绿的草汁,那一头乌墨长发间还沾着几根青草。
一心思考,告诫自己不能大意的无殇似乎没有发现,他本是可以用仙术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
终于看到望川中隐隐闪动的烛光了,年年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气压太低了,自己都要被闷死了。她赶快拎着裙角绕到无殇面前拦住他。
此时的无殇生怕再出意外,立马收住脚步。
“无殇哥哥,前面就是望川了,今日你也累了,想必应该好好休息,我们就在这里道别,你就此便回去吧?”
无殇略一愣神,“也好,你好好休息。”
见无殇点头,年年喜笑颜开,一路小跑了回去。
月上梢头,无殇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着那一抹倩影渐远,脑海中满是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耳中都是她脆生生的声音,心中缺了一角的地方仿佛开始被填满。
年年推开院门,朝里面大喊一声:“姐姐,我回来啦!”
第二十章 谁更漂亮()
巨大的树荫下,石桌上放着一盏烛台,微弱的烛光衬得珠魅的面容白如春雪。六年的光阴也使得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因川山仙气浓郁,灵物遍地,在无殇的指点和示意下,珠魅识得并服食了许多灵物,如今的珠魅看起来已略显成熟,淡青色的长裙下是起伏有致的躯体,浓密的长发直垂到腿处,脸庞精致,面色孤高清傲,整个人清逸动人。
石桌另一侧是谙音,也是一身青衣,头发绾起,气息儒雅。
“谙音哥哥也在啊,”年年跑到他二人面前,看着石桌上旗鼓相当的黑白二子,“你们可不要告诉我从今日我出门起,你们就一直在下这盘棋。”
珠魅莞尔,谙音轻咳,“如你所料。”
年年盯着面前的棋局,“黑子看起来正占上风,但白子似乎是在潜伏,究竟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呢。”她略一思索,手指在空中动了动,一颗黑子被隔空捻起,落在棋盘一角。
珠魅好奇的看向她,“年年这是何意?”
“以退为进,我跟着芳姐姐学的。”年年一脸得意。
“不错,芳姑的棋艺果然上佳。”谙音的语气满是赞赏。黑子瞬间有了压倒性优势。
“可是谙音哥哥,你还没有夸奖年年呢,这招棋虽说不是我想出来的,但好歹是我下的呀,谙音哥哥不能这样偏心。”年年说着,嘟起小嘴。
这时候珠魅将手中白子一放,“今日便先到这吧,既然是芳姑布的棋局,我自要花时间好好想一想如何能破。”
“也好,正好年年也回来了,你们二人早些休息。”
“谙音哥哥,”年年追上刚准备跨出门的谙音,在他耳边悄声说,“虽说谙音哥哥和姐姐下棋是想给姐姐解闷,可也不能故意让得太明显呢,会被发现的。”说罢就吐了吐舌头跳开了去。
谙音的脸色一红,只含糊的嘱咐了年年一句早点睡,就出了门去。
几乎落荒而逃。
“年年,你和他说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啦,我就是和谙音哥哥说我好喜欢和他下棋,让他常来陪我,他一激动,就跑了。”
夜已极深,月光落在地上,波动如水纹。
姐姐已经回屋睡了。年年歪在院子里的矮榻上,四下浮动着幽散的香气。
想起谙音哥哥当时的表情,还真是让自己给猜中了。谙音哥哥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态度呢,自己看来还要想想办法才是。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
珠魅在无殇的授意下去了瞮睎林。无殇虽说是珠魅的师父,但真正指导过她的,也只有琴。后来本想传她一种剑法,却不巧闭关三年而未出。所以珠魅所修习的仙技几乎都是从各掌教那学来的,并且作为师兄师姐,这些人的态度也极好,因此珠魅也一直觉得如此甚好。
“年年,幻说修习幻境一开始是不能被打断的,而且初阶段的修习时间可能会很长,所以她邀我在瞮睎林小住些时日。”
“这样啊,那大概要多久呢?”
“少则七天,多则半月。”
“如此,姐姐收拾妥当便去吧,我会好好的待在望川等你的。”年年缩在一个石墩上,把自己团起来,像一只乖巧的猫。
珠魅走后没多久,芳姑便差了人来望川找年年。
年年正在给篱笆上盛开的山茶花浇水。她修长的手指轻点水缸中的水面,水纹波动,一小股水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山茶花落去。
成功了,年年心下一喜,皱在一起的眉也舒展开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
“门没关,进来吧。”年年的手隐回宽大的袖子。
进来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那小童白白胖胖,眉清目秀。
“阿沁,原来是你。”
他认认真真的朝年年行了个礼,“年姑娘,我家仙师请你去思味居小坐。”
“芳姐姐怎么知道姐姐不在,我一个人会很无聊呢?既然这样,咱们这就走吧。”年年甜甜一笑。
阿沁抬头时刚好看到年年展颜一笑,那是比山茶花的绽放更动人心魄的美丽,嫣然无方。阿沁虽是个孩子,但总是知道男女有别,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时竟看得微微出神。
年年已经走到了门口,“阿沁,愣什么神呢,快走呀。”
“哦哦,来了。”阿沁快步跟上。
“阿沁,你在川山住了几年?”
“两年了。”
“那你喜欢川山么?”
“两年前我爹娘带着我出海捕鱼,在海上遇上狂风,船翻了,爹娘都葬身鱼腹,我攀在一根断木上,在海上漂了整整两天,那时觉得自己没救了,却不想仙师从天而降,不仅救了我,还带我回了川山。我曾问她为何救我,她说她既然出手,便说明我有仙缘,适合修仙,于是我就在川山住了下来。”阿沁的语气从最初的伤感变得充满喜悦,“所以,我很喜欢川山。无论仙主,仙师都是我尊敬的人,我想未来自己也能成为那样仙力超群的人物。”阿沁的语声仍旧稚嫩,目光却坚定。
年年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阿沁要加油哦,你一定会做到的。”
年年收回手,脑中却不禁想起无殇哥哥揉着自己的脑袋,温柔的模样。
无殇哥哥大概觉得我还是挺可爱的吧。年年这样想着就笑出了声。
“阿沁,你觉得我长得可爱么?”
“唔,什么是可爱呢?”
“就是…就是长得好看啊?”
“嗯,年姐姐很漂亮。”阿沁是个老实的孩子,芳姑总是教导他遇人要有礼貌,他于是记得很清楚,但是偏遇上了年年这样对身份排辈没什么概念的,再加上年年也喜欢单纯又老实的阿沁,非要阿沁直接唤她姐姐。后来两人便达成一致:有公事或有旁人在时就叫年姑娘,私下里就叫姐姐。
“那么和芳姐姐比谁更漂亮?”
阿沁面露难色,半晌才心一横,支支吾吾的开口,“似乎……仙师要更漂亮些……”
年年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阿沁,我可要去告诉芳姐姐,说你在背后妄议仙师哦。”
阿沁的脸涨得通红,“年姐姐你好坏,你不能告诉仙师的!”
年年不管,施了隐术向前跑去,可怜的阿沁每一次都只能扑到年年的虚影。
第二十一章 为修心()
两人一路追追停停,来到了思味居门前。
跨入思味居后,年年就不再玩闹了,乖乖跟在阿沁的身后。
从外观上来看,思味居就像一个庞大的村落,里面是一座座独立的茅屋。它们依山而建,旁边是穿石的瀑布。这些看起普通的茅屋似乎随意分布,实际上其中却暗藏精巧的阵法,让人很容易迷失在里面。思味居有一个很独特的传统,凡是想进入思味居修仙的新生,拿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一天时间内独立找到自己住宿的地方。这是一个考核,只有通过了这项考核才表示你正式有资格留在思味居修行。
虽然这几年也常跟着芳姑,缠着她教自己几招阵法,但自己那三脚猫的本事实在不好在芳姑精心布置的阵局前班门弄斧,于是虚心的跟在阿沁身后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座似乎比其他茅屋稍大的茅屋前。
阿沁又恢复礼貌疏离的样子,朝年年俯身:“仙师就在里面,年姑娘请进。”
年年也一副认真的样子:“有劳阿沁了,你一路的辛苦,我必定会向你家仙师详细述说,相信她一定会嘉许于你的。”年年故意在“详细”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扬高了音调。
阿沁的脸红了又红,逗得年年很辛苦的忍着笑,做出一脸真诚无邪的样子。
阿沁不再理她,转身朝来路走了回去。
年年绕过金黄色的茅屋,来到后院,入眼便是一大片粉红色。
一树粉红的桃花艳如云霞,漫天花舞中,一抹淡粉的身影翩然而立,芳华尽显。
年年不禁一愣。姐姐和芳姐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姐姐就像天上的弯月,可望而不可即,而芳姐姐就如这一树桃花,只一眼便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坐吧。”芳姑的声音轻柔,像温泉水。
年年一蹦一跳的过去牵了芳姑递过来的手,那只手柔软又温暖,让人很安心。
“芳姐姐真是漂亮,比年年漂亮。”年年突然喃喃地说。
芳姑也是一愣,半晌后面露笑意,“你这样年轻,正值青春年华,还说没有我一个妇人美,真是胡闹。”芳姑说着戳了戳年年的额头,“你呀,古灵精怪的,其实是想哄芳姐姐开心吧?”
“才不是呢,年年说的是真的。”年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那里面倒映出芳姑的容貌。芳姑的五官端正清秀,眼角略有岁月雕刻的印痕,她的身子略微纤瘦,长发盘起,整个人像浸在岁月的风霜里,却依然陈静美好。
年年不禁又散了神。修仙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是可以永葆青春,可以按心意改变和保持自己的容貌。如无殇哥哥,还有那美如妖孽的风羽飏,他们的容貌可以永恒不变,哪怕百年。如果芳姐姐自修仙后没有让自己自然衰老的话,那么按她的打扮,她得道升仙之时应该是已嫁为人妇。只是人都有爱美之心,尤其女子。为何芳姐姐没有用仙法让自已的容貌停留在最年轻漂亮的年华呢?
芳姑让年年坐在自己面前,“喝点什么吧,这一路该口渴了。”她轻纱的衣袖在空中漫舞,如粉红的花瓣,露出的右手掌心上瞬间多出一把精巧的玉壶,左手多出一只雕着同样花纹的杯子。琼浆倾入杯中,空气里是沁人的香气。
“芳姐姐,这是什么?好香啊。”年年一把接过杯子,小巧的鼻子长吸了一口气。
芳姑莞尔一笑,面带温柔。“那是用这棵树的桃花酿的花酒。”
“芳姐姐还会酿酒么?真是太了不起了。”
“年年知道调香吧,不同的香料按量多少调在一起可以散发出不同味道的香气,而每个人调香的习惯不同,即使调同样一种香,主要成分相同,最后的香气也会因为各人添加的辅香不同而相异。酿酒也是如此,我也喜用这树上的桃花酿酒,只是今日这壶酒非出自我手,而我也实在酿不出这种醉人的味道。”
“不是芳姐姐所酿?”年年面带好奇的抿了一小口杯中之物。
强烈的口感冲击了味觉神经,浓郁的香气在口腔和鼻腔中扩散,唇齿都因这香气而酥麻。酒顺着舌尖被卷进胃里,如温泉般一路温暖了身心。
“好奇怪,酒香浓郁,入口甘冽,酒劲却很温和,入喉入胃都不会觉得难受,十分舒心。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味道有种让人很熟悉的感觉,让人在品酒时不自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