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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面说着,一面又刻意扬了扬刚才趁机夺过来的青霭剑,眼中闪烁着兴奋又嗜血的**。
傅钧不语,神色却彻底冰冷下来,浑身亦渐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寒胆憷的气势。
“不用怕他!他已经受伤,佩剑又已在我手里,不会再有什么能耐挣扎了!”少年继续大声指挥其他人,眼中疯狂之意越浓。“别忘了,吃了他的血肉后,我们便能变得强悍无匹,众所不敌!出力越多的人,才能分到最多!”
“就是!”“对啊!”其余诸人闻言轰然叫好,纷纷起身,向傅钧围拢过去,脸上俱都呈现出一种嗜血狂乱之色,看上去犹若邪魅鬼怪,已无半点人态。
“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不放我们出去的人都该死!”右边牢笼里的十余人也纷纷鼓噪叫嚷道,虽然被紧锁的牢门阻碍着无法过去,有人却仍是大力捶打着牢门,发出一阵砰砰响声,像是表示助威。
傅钧目光一扫四周,见牢笼里除了少年外一共有十三人,而这十三人全部朝他逐渐逼近,外加上一个在旁虎视眈眈的少年。他并未有任何逃避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众人渐渐将他完全包围起来。
少年见状不由嘲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无力反抗了……啊!”话至一半,却蓦然化为一声惨厉的尖叫。
一瞬间,只见一道绿光从少年手中飞起,纯净明亮如碧玉一般,先是穿透了少年的胸口,让他鲜血四溅,扑通一声无力倒地。紧接着,绿光又径直往傅钧周围的十三人飞去,倏忽之间便已迅速掠过所有人,快得让人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而直到刹那之后,绿光飞入傅钧手中,这才见那十三人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却是纷纷倒地不起。
这道绿光不用说,便是傅钧的青霭剑了。
少年以为光是拿到了青霭剑,便能叫傅钧毫无还手之力,但却不知道傅钧如今修为已是意剑境界,自可以意念驱使佩剑,而且青霭剑与他心灵相通,自然不会为敌人所持。
傅钧收回青霭剑,却又不禁伸手按住胸上伤口,面上痛楚之色一闪而逝。
刚才少年用尖利犹如兽类的指甲袭击他的胸口,试图抓碎他的心脏,而他虽然及时闪身退后,避开了致命杀招,胸口肌肤却仍是被指甲划进了几分。
与此同时,腰背陡然贴上了一只修长而充满劲力的手臂,傅钧身体一震,随即意识到那是秦湛从身后扶住了自己。
秦湛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却在空中微微一扬。
霎那间只听秦湛仿佛冷哼了一声,低低说了一句:“自取灭亡。”
瞬时只见一道金光从秦湛右手部位飞起,犹若破空长虹,笔直向前飞去,气势锐不可当!
那道金光“嗖”的一声狠狠划过少年的脖颈,登时鲜血飞溅,颈中更是留下一道深刻而怵目的血痕,而金光却不停留,又转头向少年身旁距离最近的另一名壮年男子飞去。
傅钧陡然意识到秦湛是要做什么,不由急急出声道:“且慢!伤我之人只有他一个——”
然而傅钧说到一半,便已嘎然而止。
只见那金光已经飞速划过所有人的咽喉,血溅满脸,当即毙命。
第三十六章 初表心意()
“秦湛!”傅钧一时间来不及阻止秦湛的杀招,眼睁睁地见到众人血溅当场,不由面色变了变,一面禁不住喝斥了一声,一面转头看向秦湛。
却见秦湛此时神情分外阴沉森冷,竟是显得颇为可怖,双目中只有一片冰冷杀意,眼眸黝黑得发亮,宛然两个慑人心魂的漩涡,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十分惊人的气势,犹若一柄锋芒毕露、煞气大盛的凶剑,令人见之震撼。
“你……怎么能这样将他们全都杀了?”傅钧虽被秦湛骇人的杀气一惊,却并不畏惧,再想到死人之事,一时情绪难以控制般的激动起来。
“先别说话。”秦湛对傅钧斥责的话仿若未闻,只轻轻道,“让我抱一下。”
说着便收紧了手臂,同时将下颚轻轻贴在傅钧的肩窝处。
“你……”傅钧只觉得秦湛这样的行为古怪难言,连带着他自己也似乎被传染一般,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顿了顿,方道:“伤我的只有那一个少年人而已,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其他人都杀了?”
“因为他们该死。”秦湛冷冷回答。
傅钧头一次觉得秦湛的腔调显得如此冷厉如锋刃,半点平时的婉转柔和也无,更蕴藏着极为深浓的怒意,在这寂静无声的空气中格外令人头皮发麻。若论气势,仿佛犹胜过师父陆淮风,让人难以相信身旁这具躯壳仅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并且刚刚学习修道功法不久。
傅钧猛然发觉石洞中寂静得不寻常,意识到不对,急急侧头看去,只见右边牢笼门锁已被削断,内里十余人也已悉数被杀,颈中皆有一道血痕,看上去都是被秦湛一剑割喉。
“你竟然将右边牢笼的人也都杀了……”傅钧一时过于惊震,反而脸色显得漠然,停顿了一下,方才强自压抑着情绪质问道,“为什么?他们只是一时被人蛊惑而已,若得治疗,未必不可恢复正常!”
秦湛松开搂抱着傅钧的手臂,慢慢直起身体,此时的他像是已经止住狂怒,眼中杀气渐渐淡褪,寒意却不减半分。“胆敢伤害你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傅钧一窒,刹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可他们并未伤及我!”
“于我来说,只要起了那个心思,便已该死。”秦湛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傅钧心神一颤,仿佛被秦湛话声中的决意给震住似的,顿然无法言语。
“若非你闪避及时,只怕……”秦湛微微一顿,眼神愈发凌厉如冰刃,“你已经好心给了他们一次机会,既然他们不知珍惜,反而想对你下毒手,那便没有必要活在世上了。”
秦湛话声一顿,见傅钧脸色不豫,复又淡淡道:“难道还要等他们双手沾满血腥、造下无数杀孽后,到那个时候再去除掉他们?凡事自然是防患于未然最好。他们已入魔道,欲以活人血肉为食,人性皆丧,今日杀了他们,便能挽救山下数百名无辜百姓之命,应当是一桩好事才对。今日即便换作师父在场,也会跟我做出同样的处置,你不信么?”
“……”傅钧无言可对,虽然知道秦湛说的话并非夸大其词,但心中却又隐隐觉得秦湛说的并非完全正理,可是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而于此刻,秦湛又是轻轻一叹,语气却似有一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你也不仔细想想,这里怎么可能有清白无辜的女子?之前大师兄清剿的低等魔修皆为青壮年男子,而纵使谷垣真的劫走了女子,如今也早已成了魔修的一员了。”
“就算只有一线可能是真的,我也不后悔因此而受伤,只需我自己一人承担,不连累你就行了。”傅钧神情平静却坚定,“因为,万一是真的,而我却一时只顾自保,坐视对方被恶人污辱,便等于是害了对方一条性命,到时我更会后悔莫及。”
秦湛静了一静,声调忽然柔和下来:“你是想起了四年前自尽的秀姐?”
“……嗯。”傅钧眼底闪过一点黯然,缓缓道,“你我已非当年无能为力的幼童,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四年前,十一岁的他和秦湛流落街头,曾经受到一名比他们大七八岁的少女阿秀照顾,可惜那时连年旱灾,兵荒马乱,盗贼风起,阿秀不幸被几名山贼奸污,而他和秦湛拼尽全力也救之不及,事后阿秀精神崩溃,直接一头撞树身亡。
虽然之后他和秦湛跟着那几人潜入山寨,偷偷放了一把火,烧死了罪魁祸首,但阿秀却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秦湛一时并未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看傅钧胸前的伤口,随即又伸手示意道:“白玉膏呢?”
傅钧下意识地取出药瓶递给秦湛。
秦湛接过,便立即将瓶中药膏倒出,给傅钧胸口依旧血流不止的伤口敷上。
与魔修谷垣造成的伤口不同,那个半魔半人的少年划开的伤口并非无法愈合,使用专治外伤的白玉膏便极有灵效,血被渐渐止住了。
傅钧一直任由秦湛动作,眼神晦暗难明,似乎心事重重,片刻才低声缓缓道:“伤我之人……倘若……是你自己呢?”
秦湛一怔,立刻抬头看向傅钧,不过刹那后却微微笑了:“不放过的,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傅钧想起前世种种事迹,包括最后秦湛设计害得自己身败名裂、走投无路,最终同归于尽,心情难免复杂:“为什么?”
为什么今生的你,却与前世截然不同?
秦湛敛起笑容,凝默一瞬,缓缓道:“你是我唯一的……”
然而话到最后,秦湛却又住口不言了。
傅钧一顿,虽然隐约觉得秦湛掐断的话可能正是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实,却又不能不去追问:“唯一的什么?”
秦湛却在此刻异常沉默,片刻才轻轻笑了出来:“……你说呢?你我之间,岂是一句朋友或师兄弟可以概括的?但我知道,于我来说,这世间上不会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
秦湛说到最后,语气愈发轻柔,脸上再无半分笑意,显得十分诚挚。
“……”傅钧眼神无比复杂,深如浓墨一般,目光在秦湛脸上来回一扫,方才似乎下定决心般的慢慢道,“我……也是如此。”同时却在心里补充完这句话: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傅钧说完此话后,便立即陷入沉默中,似乎为自己违心之言感到良心不安。
秦湛亦是安静了一瞬,忽然间微微笑道:“你我十岁相识,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虽然苍白瘦弱,眼睛却分外晶亮有神,还有,你咬我的那一口可还真狠。”
秦湛说着,轻轻一扬右腕,上面有着一道浅淡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痕,然而仔细观察之下,确实是牙齿啮咬过后的痕迹。
傅钧回想起往昔少年之事,也撑不住有点赧然:“我……当时以为你是来抢食物的……因为之前就发生过好几起同样的事,对方的年龄也与你相若……我虽然还能饿上几顿,但那时张爷爷却病得厉害,必须吃点东西充饥……”
傅钧说到此处,想到昔年照顾他的张爷爷毕竟还是在不久后因病去世,神色便不觉有些黯然。
“张爷爷是以七十高龄去世,又在睡梦之中,并未受任何痛苦折磨,也算得上喜丧了。”秦湛安慰道。
傅钧轻轻一应,却不由渐渐陷入旧日回忆里。
……在他童年最初的记忆之中,他便已是一名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只有张爷爷好心收留了他,一直照顾着他,视若亲孙一般,就算忍饥挨饿,也要尽力讨到一碗米粥来喂食他。
后来,在他十岁那年,战乱频起,百姓流亡,各地皆闹旱灾饥荒,乞讨之事愈发艰难起来。张爷爷又不幸生了病,他只能带着张爷爷安身在郊外一处破庙里,尽力外出去找食物。
一开始,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却还没带回破庙,便被几个凶悍大汉抢去了,而他因为极力反抗,还被揍了一顿。他忍着疼痛爬起来,又艰辛地找了几次食物,却都要么被硬抢,要么被骗走。
最后,他终于在角落里挖出半个黑面馒头,这次却学了乖,悄悄贴身藏在胸口,一路小跑回破庙,然后便遇见了十岁的秦湛。
他见到小小庙里竟然有陌生人,心头便不由一惊,而秦湛当时虽然模样像是与他同龄,却脸色红润,服饰也颇为华丽,看上去就比他有力气许多。
他生怕秦湛也是来跟他抢食物的,而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找一次食物了,便想着先下手为强,冲上去狠狠咬了秦湛一口,试图吓退秦湛。
当然,事后秦湛非但没有被他吓走,反而留下来与他一起照顾病重的张爷爷。
那次张爷爷虽然在三日后便逐渐病愈了,也可以起身下地了,可是没过一个月后,却在一日夜晚里睡过去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不肯相信从小相依为命的张爷爷就这么离他而去了,在一旁苦等了三日,后来在秦湛百般劝解之下,才终于选择面对事实。
秦湛帮他一起挖坑填土,安葬了张爷爷。之后,秦湛提议说,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最终只怕会连草皮树根也被吃干净了,到那时便真的是死路一条了,还不如趁着眼下还有力气的时候,尽量远离这里,往没有饥荒的地方去。
他当时想到张爷爷生前也一直叫他快点离开这里,虽然在张爷爷生前,他始终不肯离弃张爷爷,但在张爷爷死后,他怎么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