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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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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婆一听,昏黄的眼珠子陡然向外一瞪,吓得陌离莫名一抖,随后又听她嘿然作声道:“他此刻就在桥中,然老身腿脚不便,无法送他出来,真人若是想见,不妨亲自上桥!”

    正一看了看前方白玉石砖铺就的奈何桥面,顿了顿,突然朗声一笑,“既如此,贫道却之不恭了!”

    说着刚要踏步却听桥上孟婆声线陡然拔高道:“慢着!真人可知老身这奈何桥有来无回,为了一个道行不及真人的小子,值得?”

    正一躬身拜了拜,浩气十足,沛然勃发道:“小友误入鬼界皆因贫道之过,如若不来便是不仁,小友之师对贫道有恩,如若不救便是不义,若叫贫道丢了仁义,这道还如何去修?”

    说着,只见正一大袖一挥,一脸凛然无惧,右脚踏上桥面,立刻缩地成寸,洞穿迷雾现身于桥中,见着孟婆,顺势望了一眼她身边的陌离,瞧了他手上提着的那朵白莲状的灯盏顿了顿,复又将目光凝视在了满脸呆怔的莫仲卿脸上,片刻,正一面色一讶已看出了不对,拈了拈白须,陡然一喝,嗓音直似穿金裂石地道:“小友仲卿,还不醒来!”

    霎时,声如炸雷,气荡云霄,身遭迷雾立时一怯,竟是齐齐退开丈余。那孟婆身边的陌离陡一听得如此嗓音,吓得双手抓着孟婆衣角一紧,身子微微哆嗦,而呆怔中的莫仲卿仅是身子一动,回头愣然呆望。

    正一面色一变,下一刻已欺上身来,将莫仲卿往后一带,孟婆任由正一将莫仲卿带离身边却也不阻,而是眯着眼静静地瞧着。瞧着他手抚莫仲卿额头,袖风鼓荡,瞧着他将其内真气源源不断的送入莫仲卿体内,直到后者眼神中越发复有神采,孟婆依然无动于衷。

    莫仲卿望着正一道:“我是”

    正一面色一肃道:“小友,你叫莫仲卿!”

    “我是莫仲卿?对了,你,你是正一真人?唔,头好痛”

    莫仲卿虽是认出了正一,可诸般执念也瞬时涌入脑海令他头疼欲裂,正一见着面色一肃,力催真气道:“小友快快摒弃杂念,沉心静气!莫要被前尘往事所牵绊,不要被镜花水月所困扰,今生你是莫仲卿,并非别人!”

    “别人?对,我是莫仲卿,我素衣!”

    这时、莫仲卿原本一潭死水的灵台霎时波涛翻滚,霍然一清,跟着心脏猛地一抽,胸中大恸,而也正是这股浓浓的悲伤化作万千激流生生冲破重重桎梏,引领着莫仲卿在诸般执念中认清了自己。是了、自己是那莫仲卿,不是别人,自己只有一份挚爱,那就是白素衣。可素衣却被我生生逼死了!是我亲手杀了她?念及此处,万般苦楚重上心头,犹如刀绞油煎,生无可恋。

第三百二十六章 长情锁今生(三)() 
正一当头棒喝道:“小友,磨难亦属天缘,既能在万千执念种认清自我,何不再接再厉、临门一脚,速速顿悟!”

    那莫仲卿身子一颤,勉勉强强道:“多谢正一真人,晚辈,晚辈实是实在是惭愧!”

    莫仲卿话语哽咽,说着说着竟将头微微垂下偏向一边,抱拳以对。他无颜面对正一,也自知其理不假,更知身上承载他人种种执念,换句话说早已是几经生死轮回,尝遍红尘凄苦。

    相形之下、莫仲卿的遭遇并不算最为悲惨,相反他能在须弥图上与白素衣独守数载已是上天的恩赐。有此莫大机缘,以客官论他更该顿然开悟,风轻云淡,一笑了之才是!

    莫仲卿曾有那么一瞬间这般想过,但人心肉长、扪心自问,别人经历再过悲惨哪及得上“我”之万一?到最后哪能放下就能放下?!归根到底莫仲卿终究放不下“我”这个执念,放不下“我”心中的白素衣,白白损失了这个天赐奇缘,未能悟到道家“无我”之境。

    可他并不后悔,甚至庆幸不悟!

    所以他将话语放在肚中一再思量,最终还道:“晚辈无能,终究未能放下!”

    这般一说,莫仲卿本以为正一会张口痛斥,却不料对方只是摸了摸半尺白须,笑了笑道:“哈哈哈,尘因道果,殊途同归。恭喜小友以情入道!”

    莫仲卿一怔,细细琢磨其中微言大义,忽就茅塞顿开,刚想言及却听正一摆了摆手眼望着孟婆道:“不忙,还是先离开此处要紧。”

    不远处陌离见着莫仲卿已恢复记忆,心中自是替他高兴,可看着莫仲卿那副渐思渐明的神采,一时紧握莲灯竟不知从何搭话。

    “咳、咳”

    一旁孟婆咳嗽两声似乎根本没将二人一般举动放在心上。她杵着拐杖顿了顿桥面,伸出干瘦的手指端着石碗,例行公事般操着沙哑的嗓音道:“众生凄苦,皆因执念,二位喝水过桥吧。”

    正一挺身而出,恭敬如初道:“不捞婆婆您费心,贫道这就带小友回去,这碗水还是晚些喝吧。”

    “呵呵”

    孟婆忽然笑了起来,干瘦的手掌一翻,丢掉石碗,昏浊的双眼缓缓移向正一渐渐凝视道:“真人当老身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一洒然一笑,不紧不慢道:“此处是奈何桥,万魂要去轮回便要打这桥上过,但贫道和小友阳寿未尽,孟婆何必苦苦相逼?”

    莫仲卿眼神一亮,抢在孟婆前头躬身作揖道:“敢问孟婆,不知可有位叫做白素衣的女子从这里经过?”

    莫仲卿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抱着一线希望,那双眸中更是流露出种种希冀之色,孟婆看惯了这种眼神,怎会不知他在设想什么,遂杵着拐杖蹒跚至前,表情麻木道:“阿离啊,你看,凡人欲望无穷,执念根深蒂固,明明有天赐良缘却不开悟!你还要这等凡夫俗子做你的花奴么?”

    “我”

    陌离深深望了莫仲卿一眼,一时举棋不定,孟婆也不给她思考的余地,看向莫仲卿二人再道:“不过不论你要不要,老身都已给过他们机会!而现在,他们竟说要回头,嗬嗬嗬!阿离,告诉他们,这黄泉路上的规矩!”

    “我婆婆!”

    陌离面色陡然一变,似是极不愿说出到底规矩是什么。孟婆闻言却还在发笑,然笑声无疑是益发的阴森可怖,犹如三更夜枭。

    她那风烛残年的身子似乎因笑得过分用力而发抖,须臾,笑声突止,只见她两眼陡然迸**光,右手杵着拐杖突兀地望地上重重一顿!

    霎时,阴风倏然席卷,桥上迷雾顿开,而一旁的陌离经这怪风一吹,一双眸子竟眨眼间失却了神色,变得空洞呆板,恍如牵线木偶,手上莲状灯盏更是顷刻熄灭,变得毫无生机,片刻,只见她扭转硕白僵硬的脖颈盯着正、莫二人,幽幽道:“彼岸花开开两岸,奈何桥上徒奈何”

    这一语十四字对莫仲卿可谓是耳熟能详,极为稀松平常,可由陌离读来竟令人头皮发麻,突感阵阵冷意缠身,连带着全身上下不知为何愈发沉重,几如铅灌。

    而令他更为诧异的是,随着阴风怒嚎不止,迷雾高旋不休,空中竟不知何时已是花雨冉冉,朵朵血红艳丽的彼岸花犹如放大的蒲公英般成片成片飘来,落在雾间、染了桥面。

    不过须臾功夫,孟婆不知去向,而那迷雾之中竟走出来十多位与陌离一般无二的女童来,她们模样一般可爱,神色一般冷漠,手持红莲灯盏步步紧逼,道道眼神莫不紧盯桥中二人!

    莫仲卿见着这等仗势心头惊异,可同时却也不会忘记陌离,他记得先前若非这小妮子照料,恐怕自己早就魂飞魄散,而现在望着双眼空洞一如死物,手持唯一一盏玉色莲灯的陌离,莫仲卿有些于心不忍,双足刚想上前却被正一阻道:“小友作甚!?莫要轻举妄动。”

    “救她。”

    莫仲卿自然来不及道明她方才有恩于他,正一闻言亦不知前番种种,为何要救,但他自然懂得比莫仲卿多些,也识得那小小女童已被孟婆所控,若要救她必须灭了孟婆才行,可看着越来越多的女童,眉头一凝,微一沉吟道:“那是孟婆手下众多拘魂使之一,救不得也万万救不下,更何况她现在还要杀你!”

    正一话语未完,只见桥上数百的女童纷纷迈开莲步飞速袭来,场面之盛,一如潮涌!正一见状、飞快拔下头上木簪,撮口一吹,木簪迎风见长,不过须臾,一柄三尺木剑赫然在手,蓦地大声一喝道:“孟婆,贫道得罪!”

    六字呼喝、穿风灌耳,莫仲卿双耳险些失聪,而面前飞速袭来的女童大军却是跟着一滞,紧接着只见剑光一闪,一道光澜瞬时劈向欺进身近的十几名女童。忽的,数声凄婉哀绝之声骤然响彻高空,直刺二人脑海。

    莫仲卿立觉头疼欲裂,而那酷似陌离的哀鸣更是让莫仲卿心中尤为不忍。就在他拼命抵抗脑海中的尖啸声时,忽觉掌中生热,尖啸尽消,回转头来却见正一一手掣剑挥舞,一手拉着莫仲卿道:“护住灵台,走!”

    这“走”字刚过,正一不由分说拉着莫仲卿猛地一跃,掣剑于空,二人驭风神行,然不到三息的功夫,正一却突然一顿停在高空面露凝重,莫仲卿起初不知原因,然低头透过重重迷雾一望,双眸霍然变色!

    原来、这二人行了三息的功夫竟仍未离奈何桥半寸,饶是御风疾行、瞬息千里,可不知为何脚下奈何桥的桥面从未远离,恁般诡异。正一和莫仲卿都未踏上过奈何桥,此一举倒是令二人怔在了当场。

    这奈何桥乃是魂魄心中执念所化,若不喝忘情水,便忘不了执念。这执念欲深,桥便越长,莫仲卿情系白素衣,可谓执念深种,焉能霎时大彻大悟,不为执念缠身?

    孟婆守在桥上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是以她根本不着急,见二人面色愈来愈差,这不知从何处不阴不阳道:“千百年来这奈何桥上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过桥轮回,要么落水等死!纵使仙佛神魔到了此处亦不例外!而今日你们却想走?嗬!众拘魂使听令,结阵!”

    “长情锁今生,魂链困百骸!”

    孟婆一声令下,那桥下数百女童右手执灯齐齐娇喝!数双藕白的左手猛然伸出袖口向着高空二人一指,立时万千黑沉魂链竟是纷纷从女童袖下脱出,犹如万道黑光遥向二人射来,但听风中“呲呲”不断,倏忽之间,莫仲卿心头大惊,正一刚及举剑相迎,二人立刻被团团围困,从头到脚无一不被链锁缠身,胸前更是被数道魂锁穿身而过,面上神色立显痛苦,胸中更是六欲翻滚,搅得他心绪难宁。

    正一识得魂锁厉害,知其对魂魄天生有克制之力,右手持剑力挡来犯,左手猛搭其肩,频繁送入弥足珍贵的元阳使其不至魂魄受损。

    身旁莫仲卿早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当下一见正一不惜元神元阳也要护住自己,拼命摁下胸中杂乱无章的欲念,艰难吼道:“放下我,你自个儿走!”

    这危急时刻,莫仲卿已顾不得尊卑,那正一听罢突然一式昆仑剑法中的“抱元归一”将莫仲卿胸前魂锁悉数斩断,洒然一笑道:“小友与贫道一起来,走时便当一起走!”

    “你们二人一个都别想走!”

    突然,只听桥下孟婆一阵厉喝!魂锁再变竟化万千锁链围而不攻,须臾布成偌大蛛网,张网而下,正一面色刚来得及一变,就见眼前蓦然一黑,耳闻“叮叮”魂链交砸之声不断,已被条条锁链重重围困当中。

第三百二十七章 火海渡万魂(一)() 
不过片刻、桥上七丈之上赫然形成了一只由数百魂链交“砸”而成的黑球。“黑球”外围是条条密密麻麻,紧紧箍绕的魂锁,黑球下端是条条笔直轻颤的魂链,魂链另一端是那数百女童的条条袖口。而此刻她们的表情隐露痛苦。

    莫仲卿并不知道,这看起来无限长的魂链其实是有限的,只要女童一旦魂力枯竭,那这魂链便烟消云散,简言之,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可孟婆并不在乎,因为她们不过是工具,不过是些死物罢了。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空中不断收紧的黑球,旋即转过身去,一挥拐杖道:“锁入忘川,永不超生!”

    女童们得令,牵着黑球缓缓下沉,临到桥面相差无几的距离,那神色如常,负手离去的孟婆面色遽然一变,霍然转身便见黑球竟被一柄木剑剑锋,“叮”地一声戳出一道窟窿,电光石火之间那些数百女童娇躯一颤,数百魂链亦是立刻抖上三抖,黑色球体更是忽大忽小几欲碎裂,未几,但听黑球中一声断喝:“破!”

    这一字甫过,黑球猛然炸裂,万千魂链随之激射而开,条条断裂的链扣倏忽向着四面八方猛然击去,击得奈何桥面坑坑洼洼、石屑猛飞,数百女童纷纷仰头就倒,凄婉哀绝之声不断,能挣扎再起者已十中无二。

    孟婆见着满地魂灯以及一地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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