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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银鹞子面色一变,他突觉自己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而这四人的关系也远非想象中来的亲密,否则,又焉能如此毫不顾忌地出手?而那吴刚一上来便如此生猛,见他使了一招力劈华山,本是空门大露、破绽极多,但自己若是挨着一点擦着一片未免得不偿失,权衡利弊之下当即闪身急退不料一旁一铁鞭大吼一声,纵身单手持鞭就挡!
“铛——!”
立时,只听空中声金铁长鸣、斧鞭相交,那一铁鞭竟单手执鞭接住了从天而降双手握斧的吴刚?
“好臂力!”
吴刚不禁脱口赞道,然而这三字既出,双脚刚及沾地,手上的宣花斧已直直擦着鞭身激起一串火星碎末抹向了一铁鞭的手指。
这变招不可谓不快,也不可不谓之老辣!
一铁鞭显然没有想到,他一愣之下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另一只手五指戟张一把钳住斧面,手臂肌肉虬张之下竟叫势若奔雷般的斧势戛然而止。不待吴刚反应,右手又顺势执鞭砸向了他的脑袋。这一来一去间,吴刚面色急变,他若不撒手弃斧必叫这一鞭打得脑袋开花,红白四溅,谁曾想,这一鞭挥来半路一顿,斧头力道微微一松,吴刚见机拔出斧来一退便见叶无青已一剑点在了一铁鞭脑门上。
这一剑不论是时机还是速度俱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然而直到剑体弯成了弧状还是未刺进鼓胀的太阳穴中。叶无青微微讶异,他这一剑力道已用上了内家气劲,可这一铁鞭还是挡住了,究竟是自己修为不够,还是对方一身横练的功夫太强?
来不及细想,抽身躲开一铁鞭的回手一鞭,银鹞子伺机递进一刀,花里刺抽枪连点,两方人马瞬间战成了一片。而花里飞于四娘似是并不会武艺,非但不曾上前襄助,甚至避到角落驻足观看,眼角有意无意地瞄向那地上无人问津的黑包裹。
须臾、只见门外陡然投进一道人影,原是气喘吁吁的客栈小二,后面跟着的少年人一身青衫道袍,左手扛着旦干柴,右手握着柄道剑,一望堂内架势当即正气凛然道:“都住手!上清县内岂容尔等私自斗殴?”
一言过罢,犹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两方人马依旧我行我素,愈打愈烈,而堂中也唯有那护着孩子的母亲和看似无所事事的于四娘分别瞧了他一眼,前者隐隐切盼,后者微微警惕,两人目光截然不同。
少年人处理这种事显然是个生手,见双方并未停下,眉头一皱挠了挠头发又赶紧道:“这个我乃神霄派门下弟子萧玉,尔等若再不住手,可莫怪我伤及诸位。”
不远处掌柜气得跳脚,心中气极却又不敢咒骂出声,只能连滚带爬地避开刀尖枪眼跑到门口,抓着这萧玉的袍子哀求道:“这位萧小道长,我求你别再说了,这些歹人为了那包金饰是听不进劝的。你若再不出手,我这一亩三分地就给他们拆了啊。”
萧玉脸色微微一红,这才卸下肩上干柴,向着神霄派方向拜了三拜道:“三清道尊在上,弟子萧玉路见不平欲以道法克之,还望三清恕我罪责。”
看到这里,莫少英不禁失笑道:“你瞧,原来神霄派也有这等呆子。”
九儿噗嗤一笑道:“公子在骂自己么?”
莫少英讶异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
九儿反问一声,顿了顿莞尔一笑道:“这小道长表面囿于陈规,愚顽不化,内里应当极为正派,而公子表现出来的外在虽与他截然相反,但内在却一样有着自我原则。这就好像,好像方才的猪脚面,若不亲自尝一口就,就永远不知味道那么美”
九儿前半句说得理所当然,轻快顺畅,后半句却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就连这比喻也并不恰当,莫少英几乎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但他霎时就听明白了,有些事岂非不用言语也能感受的到?
只是他能接受么?
莫少英没有搭腔,这个时候任意一句话都显得太过糟糕。
萧玉掣剑在手捏着法诀施施然走进战团边缘,见那一铁鞭和花间斧吴刚二人招式大开大合,最是刚猛无俦,而众多损毁的桌椅墙壁也多是出自他二人之手,当即摇头微叹了口气,人已纵身一跃竟笔直地落入二人当中,一剑挑开吴刚猛削而来的斧尖,又顺势一脚将一铁鞭的铁鞭踏在脚下,那一铁鞭一怒之下卯足力道猛然上提,却赫然惊觉铁鞭纹丝不动。
这一手看似道家千斤坠的功夫不仅令在场所有人惊住了,就连躲在门后的九儿和莫少英也是微微一讶。而少年人萧玉见双方人马收了收手,也就松开了铁鞭,虽面上仍显青涩,但语气却不容置疑道:“几位断不该如此大打出手,还不快快拿些银子向这店家陪个不是?”
众人见他语气明明青涩稚嫩,可讲起话来却一板一眼,不觉叫人好笑,这是瞧着一手功夫只怕谁也笑不出声来。花里飞于四娘眼波一转,忸怩上前道:“这位小道长有礼了,打坏的物件儿我们自然要赔,但这两人却想抢我们的包裹,你看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那一铁鞭就已断然吼道:“放屁!这那包裹明明是我们的。”
说着就要再动手,而那银鹞子伸手一拦,四下一瞟沉声道:“我这兄弟说的不错。若萧道长不信大可问问掌柜和那母子!”
萧玉仅仅瞟了一眼包裹上的金饰,遂转过头来问道:“掌柜,那地上包裹究竟是谁的?”
掌柜一听浑身肥肉一抖,心下叫苦不迭,豆大的眼珠子看了看一叶三花,又瞄了瞄那一铁鞭的五尺铁鞭,恨不得方才割下自己的耳朵去堵住自己的嘴巴,但事实显然不可能,只得权衡再三终是小心翼翼道:“萧道长,我方才躲在柜台下实在未瞧见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不知道啊。”
银鹞子一听,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这双招子不亮,难道顺风子里也塞屎了?”
掌柜一怔,一口咬定道:“我、我当时吓得要死,哪里有功夫去、去听啊?我只知你们在挣抢黑包却不知究竟是谁的!”
饶是银鹞子沉稳老练,听他这般说也不禁猛地一怒,一双死鱼眼恶狠狠地盯着掌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那掌柜见状两眼一番竟就真晕了过去。
萧玉眉头一皱,只听花里飞于四娘吃吃一笑接着瞟了一眼另一旁角落的母子,柔声道:“二位许是也没瞧清楚咯?”
那母亲飞快地点了点头面上一脸担惊受怕,银鹞子一见心中直骂娘不料下一刻那母亲怀中梳着冲天辫的孩童已大声道:“那是我娘。”
这话未完,只见母亲面色一变已死死捂住孩子的嘴角,身子抖如筛糠。
“哪来的屁娃子,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说罢,银鹞子怒目圆瞪,凶光毕现,仿佛只要这孩童再多说一句就要痛下杀手,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母亲自知其中凶险,可孩子却不以为然。见银鹞子出口辱骂,小身板猛然一扭,奋力扒开母亲捂在嘴角的手,大叫道:“呸,东西是我娘的,是我娘留给上神霄派拜师学艺的,却被你这坏贼半夜给偷抢了去!”
“小兔崽子!!”
只见银鹞子暴跳如雷,杀心已起,一刀跃去心中自是十拿九稳,可人至半空便惊觉后背一凉犹如煞风侵体,回头一瞧不由浑身再颤,那“萧玉”不知何时竟能跃过一铁鞭的防护踏空而来。
“这小道士会飞?!”
银鹞子心中一念闪过,横刀架起欲接住“萧玉”这飞来的一拳,哪里料到电光石火间来人竟是顿化灰雾透过刀体,一拳击在胸口之上旋即全身虚化又作雾散。
银鹞子哪里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情形,骇得他当下弃了那对母子抽刀一阵乱舞,可待得那灰雾急急散去,他猛地一瞧,只见萧玉稳稳站在原地似是不曾动过,只是面上似隐隐生怒。
第三百六十八章 黄蜂尾后针(二)()
“那刚才的又是什么?”
其实,除了银鹞子外其他人都瞧见那是一抹灰影,一抹从萧玉身上陡然脱体而出的灰影。而莫少英更是能瞧清这灰影与萧玉本人一般无二,只是那面上神情不禁叫人背脊发凉。
那张面容就好比集齐一个人所有负面情绪从而凝成的画影,扭曲乖戾已不足以描述其一二,之所以还称它是一幅画全因那灰影并没有睁眼,似是根本没有生机,又仿佛是在沉睡。
“这难道是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身外化身?这萧道长看起来年纪轻轻,难道他打娘胎肚就开始修炼不成?”
莫少英不禁对神霄派的道术隐隐好奇了起来。
银鹞子被那灰影袭身,外表虽无损伤,但内里如何唯有他自己知晓。
而萧玉施展过此招后,面上也是白了白微露倦怠萎靡之色,可眼神依然坚挺道:“几位想清楚了么?想清楚了就随我同往敝派执法堂吧。”
“呵呵”
花里飞表面在笑,可心里却没了底。本以为靠着自己的机智能掌控全场却哪里晓得出了这等变故?本以为这银鹞子做事干净,却不料竟留着正主在场!?
这算什么?简直太荒唐了!他竟敢如此托大?
不过细细一想,若不是自己四人黑吃黑,这银鹞子说不定领着一铁鞭早就快活去了。而现在神霄派执法堂绝不能去,这包金饰更不能丢,有谁不知富贵险中求?
花里飞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心思一转望向一言不发、满脸阴毒的银鹞子,却不料此时银鹞子也同时瞅了她。四目相对陡然心生感应,只见银鹞子面生笑意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六你四!”
花里飞眸中精光一闪道:“我们人多,平分!”
“好、动手!!”
银鹞子几乎迫不及待地吼了出来。
萧玉又如何不明白这群人要狗急跳墙?见一铁鞭和吴刚二人抡鞭持斧一左一右猛然冲来,面上青气一闪胸中怒气陡升,左掌运起六成真气,照着砸来铁鞭就是一掌!
铁鞭回弹至胸前,一铁鞭面色猛然一白,显然已受了震伤,萧玉见着右手顺势执剑在斧风必经之路上稳稳一挑,却不料竟落了个空!
萧玉一愣,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并未计算错误,而是那袭来斧风中途变了招已横斧剁在了右侧一铁鞭的腰际上!这猝不及防的一击不禁让萧玉呆了呆,更叫一铁鞭面色一变,这一身横练功夫虽几近金刚不坏,可遇到真正高手还是要靠体内气劲抵御,而方才气劲有一大半已抵御在了胸前挡住回弹的铁鞭,哪里晓得腰际会被吴刚偷袭?
可他还是凭着一身横练的功夫侥幸抵住了,虽见了血却不致命,虽伤了皮肉却未伤筋动骨!而吴刚这种小人必须死!只是一铁鞭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些,他想到吴刚是小人,却未曾想到小人总是成群结队行动的,而真正的杀招已从左后方袭来。
那是一杆短枪。
只见枪杆绕着了一个弧度,反手刺进了一铁鞭的肚脐中。
一铁鞭面色惨变知自己真气已泄,再遭那本来御住的斧刃奋力一抹,立时,血花崩涌,皮开肉绽,血色红肠被斧刃拖曳而出。
一铁鞭情知自己已然必死,当下奋吼一声,抡起铁鞭脱手而出,又一手猛然抓住持短枪的手腕,当他一把扼住花里刺于不同的脖颈时,那飞去的铁鞭正也砸中了吴刚的后心,当他拗断花里刺的脖颈时,吴刚也同时倒了下去。
一铁鞭笑了,他终于还是亲手报了仇,他看了萧玉一眼,又想转头看了看没了声的银鹞子却终究再无丝毫气力。
萧玉从头到尾一直看着,他本有机会救那花里刺,可他没有,他本有机会阻止一铁鞭将手中铁鞭掷出,可他也没有——那两人岂非罪有应得?
“只是这花间斧吴刚和花里刺于不同为何一定非要杀死一铁鞭不可?”萧玉心里叹息,有些于心不忍。
他哪知这本就是花里飞有心算计好了的。她当然知道银鹞子在想什么,银鹞子也算准了她会和自己一起在混乱中抢夺包裹,这本就是聪明人声东击西的做法。试想在经历过萧玉那道灰影的银鹞子怎会有勇气再去挑衅,他又怎会拿鸡蛋碰石头呢?就算多几颗也不行。
只是他并不知叶无青三人与她朝夕相处自知花里飞绝不会与别人白白平分东西,所以方才一番话叶无青等三人早已读懂了另一层意思——杀了银鹞子。
而要杀银鹞子就必须连同一铁鞭一起宰了,要知江湖结下的血仇必须以血来偿还,这四人谁都不想日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瞅准机会来个一锅端。
萧玉无疑是个机会,而银鹞子的贪婪又何尝不是?
可银鹞子却不明白这层道理,不过就算隐隐明白也值得冒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