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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仇转过头往前一指，茂密的芦苇自动分成两边，中间留出了可容一人行走的小道。
他举着灯笼，走了进去。
涂菱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这片芦苇荡比她想象得要大，原本以为径直穿过就可以了，没想到宁仇在里面绕来绕去，像是在走迷宫。
芦苇也一会儿合拢一会儿分开，如同机关设置。
走了好一阵子，宁仇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前方又被一人多高的芦苇挡住了，宁仇把灯笼递给涂菱，双手结印默念咒语之后指尖对着前方一弹。
一簇青蓝色的火苗从他的指尖弹出，落在了芦苇荡上。
哗啦一声，火苗瞬间将芦苇丛点燃，但这火光不是金黄色的，而是青蓝色的，与漫天雾气交织在一起，就像地狱业火撕咬吞噬着人间之恶。
不出几秒，这团火便把挡着前路的芦苇丛烧了个精光。
眼前的视野开阔了，雾气也慢慢散去大半，擎天湖就在前方不远处。
天上的明月带着微微的红色，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有种血色的惊悚感。
湖水轻轻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节奏轻缓而一成不变，听久了耳朵里会产生一种莫名不舒服的感觉。
总之，这地方就是乍一看非常平静美丽，仔细一琢磨，却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很有恐怖片的气氛。
最为诡异的是，湖边稀稀拉拉地还站了七八个人。
这几个人高矮胖瘦什么身材都有，全都是一身黑衣，带着面具。
涂菱仔细一看，里头有两个戴银色面具的，其余都是金色面具。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要去鬼市的，他们站在湖边，一个个都安静得宛如机器人，只有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悠悠摇荡显示他们是真的还活着。
宁仇看了涂菱一眼，提醒她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
涂菱朝他点点头，还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宁仇这才继续往前走，带着涂菱也来到了湖边，站到了那几个人的旁边。
所有人都穿着黑衣，戴着古怪狰狞的面具静静伫立在幽暗莫测的湖边，很像是某种荒诞的行为艺术。
涂菱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站在这里，但很快她便看见一点渔火在烟雾弥漫的湖面上出现，起初只有一点点灯光，慢慢的，一艘中等大小的木质帆船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帘。
船上看起来空无一人，船舱上挂着的两盏渔灯随着船的摇动晃晃悠悠，忽明忽暗，在雾蒙蒙的月色下更添了几分飘渺。
很快，这艘船便靠近了岸边，放下了踏板。
涂菱抬眼望去，船上空空荡荡依然看不到人，也不知是谁在指挥这一切。
等船的黑衣人提着灯笼，依次上了船。
宁仇与涂菱是最后上船的人，刚一踏上甲板，踏板便被收了回去，船立即就启动起来。
这艘木船轻轻划破了寂静的水面，在雾气弥漫的夜色中快速前进。
前方依然是茫茫的水域，不知要将他们带往何处。
黑衣人们应该是来过几次了，轻车熟路地站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就像几尊雕像。
宁仇不像其他人那样机械地站着，而是将手随意地放在围栏之上，夜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显出九分灵动，一分邪魅。
师父曾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讲话，涂菱自然是一声也不敢吭，干脆也跟着他眺望湖面。
雾气时而聚拢，时而又散开。
就在涂菱深感无聊想打个哈欠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丝竹之声，一艘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大船朝他们驶来。
大船上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派热闹景象，仿佛世间所有欢乐繁华都能在此享受。
有好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和白皙俊俏的男人都靠在船边举杯挥手，像是在邀约小船上的人共赴盛宴。
涂菱觉得好奇，正想再凑近点看看大船的情况，手腕上突觉一阵火辣。
她吃疼地摸了摸手腕，又转头看宁仇。
宁仇看着她，目光在面具下清澈深邃还带着冰冷，犹如冬天里的一捧雪洒到了脖子根，使得涂菱登时就清醒过来。
这大船有问题！
她再看向船上其他黑衣人，除了宁仇之外，全部都低着头，目光不和大船上的人对视。
……不对，他们是压根就不会看那艘奢华至极的大船。
涂菱赶紧也将头低下。
很快，奢华的大船开了过来，与小船几乎呈平行的姿态。
靡靡之音与轻声笑语在耳边回荡，就像一只收去了利爪的温暖绵软的猫手，轻轻挠着所有人的大脑和心脏，弄得人有些心慌意乱，心痒难忍。
涂菱这次再不敢乱来，干脆闭上眼，心中默念清心咒。
几遍之后，扰乱心神的靡靡之音终于远去，直至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大船消失之后，涂菱发现船上其他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大家又将头抬起，继续保持之前直立的姿势，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
好家伙，这些人果然都有经验了，这一路上陷阱太多，要是没有熟人带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阵子，不知开了多久的船终于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了下来。
看样子是到了。
黑衣人们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依次下了船。
涂菱依旧是跟在宁仇的身后，最后一个下的船。
眼前是一排石梯，石梯后面是黑黢黢的一片，如同浸泡在墨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当他们登上最后一级石梯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却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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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142（）
涂菱揉了揉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前一秒还是无边黑暗； 下一秒便无端端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 四层高的木楼。
仿佛那层阶梯就是欢迎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帷幕； 帷幕拉开，一出胜景出现在眼前。
眼前的木楼雕梁画栋，大大的幌子在夜风中飘荡； 门脸装修得富丽堂皇，门口不但有穿着黑衣蒙着红色面具的“迎宾”； 还立着两尊鎏金的铜兽，神态严肃又凶猛，看不清是神兽还是妖兽。
此种繁华程度不亚于刚才在湖面上看见的那艘奢华大船。
有许许多多穿着黑衣戴着金银面具的人进进出出； 若不是打扮诡异，涂菱会觉得自己去了热闹繁华的勾栏瓦舍。
比他们早下船的的黑衣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终于开口讲话。
只是有的是人声； 有的却是涂菱听不懂的晦涩语言； 想必这几个黑衣人里还有妖怪或者是其他种族的生物。
看到他们在聊天了，涂菱也就放心开口说话了。
“师父； 这就是鬼市么？”
“没错。”宁仇点头。
“这……跟我想象的鬼市完全不一样。”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样的？”宁仇难得有了询问的兴致。
“我以为会是一条黑暗幽深的巷子； 那里头连灯火都没有两盏； 买家卖家都压低声音； 如同鬼魅一般在里面行走。”毕竟电视剧里书里可都是这样描述的； 早就让她形成了固有思维。
谁能猜到鬼市竟然在一幢热闹豪华的楼房里？就是打破她的头她也是想不出的。
听到涂菱的回答，宁仇沉默了。
尽管他戴着面具，只露出了眼睛； 但涂菱仍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莫名其妙与一丝丝无奈。
“少看些三流门派发放的册子，都是胡说八道。”半晌后，他幽幽道。
“……”又被鄙视了。
涂菱轻咳一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师父，等下进了里面也能说话，对么？”
“这里是集市，需要讨价还价，自然可以开口说话。但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取下面具。”宁仇顿了顿又道：“还有，尽量不要与我走散，三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天亮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明白了。”涂菱看向眼前灯火辉煌的木楼，郑重地点头。
“走吧。”宁仇习惯性地捋了捋宽袖，“一边走一边说。”
“嗯！”
两人顺着人流，从富丽堂皇的大门走了进去。
“师父，戴着红色面具的就是鬼市的人？”涂菱轻声问，因为她发现与鬼市相关的都戴着红色面具。
宁仇点头，“这也是分辨买家卖家的法子。”
……
一进大门便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四周摆着古怪的瓷器和盆栽，左右两边分别有两条道路通向里面。
“一楼是最普通的交易场地。”宁仇道：“比如市面上较为难得的丹药，珠宝，以及普通的法器。这里可以付银钱，也可以用丹药或者其他东西交换。”
涂菱问：“我自己炼的丹，也能跟他们交换么？”
“这需要看买卖双方能否达成一致，只要双方愿意，当然能换。不过我觉得你的丹药跟他们换太吃亏了。”宁仇指了指左边，“这两条路随便走哪边都行，走这边吧。”
涂菱跟着宁仇从左边的路走了进去。
脚下是充满异域风格的地毯，踩上去绵软舒服，转过一个弯就能看见一个个类似于现代世界里中低档商贸城一样的摊位。
这里呈回字型，四周是摊位，中间是一排宽敞的木质楼梯通往楼上，整个面积非常大。
每个摊位上都坐着戴着红色面具的卖家，他们的摊子上有草药，有丹药，还有一些有修为的野兽内丹。
两人在一楼转了一圈，涂菱发现卖丹药和野兽内丹的摊位上生意比较好，讨价还价进行得不亦乐乎，卖草药珠宝和普通法器的摊位门可罗雀，甚至连看热闹的都很少。
其实也可以理解，能来到这里的人都不是凡夫俗子，谁手头没点像样的珠宝法器？
倒是内丹和丹药可以淘换一下，因为有的修士不擅长炼药，手头自然没有稀奇的丹药，一旦需要用这种药的时候，市面上没有，只能来这里找找。
涂菱对丹药没兴趣，想去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内丹，可以给小白再备上一粒有助于它的修炼。
没想到摊位上的内丹都是些修为低下的野兽的，比她空间里那粒狼妖内丹差远了。
看来一楼没什么值得逗留的地方了，涂菱拽了拽师父大人的袖子，“咱们上楼去吧。”
宁仇背着手，微微点头。
根据师父大人的介绍，二楼是买卖更高级丹药草药内丹和法器的地方，这里的东西不能用钱买，只能以物易物。
二层的格局跟一层差不多，但装修明显豪华了一个档次。
地上铺着的地毯更加柔软舒适，每个摊位都有独立的简单店铺，而不是像第一层那样只支了个简单的摊子。
这里比一层热闹了许多，往来人群接踵摩肩，有的买家身材很奇特，虽穿着黑衣袍，戴着面具，但一看就不是人类。
譬如眼前这个正在内丹摊位上讨价还价的人。
他身材矮小，头大身子小，赤着脚，脚上还有几个蹼，分明就是某种还未完全化作人形的两栖动物。
涂菱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两栖动物想买的是一粒红纹蟒蛇的内丹。
这枚内丹大部分是红色，只有边缘部分呈现浅浅的金色，这只红纹蟒蛇应该是筑基中后期的修为。
“我用一枚蚌、蚌精的珠子跟你换这枚内丹。”两栖动物说出的是人语，但调子非常生硬奇怪，有些像刚学中文的外国人，还有些结巴，听得涂菱直乐。
卖家摇摇头，伸出三个手指。
“你、你太贪心了，这个数怎、怎么样？”两栖动物本也想伸出手指比个数，拿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蹼连着，怎么比都是四个，又尴尬收回，“两、两颗，不能再多了。这里又、又不止你一家卖内丹的。”
卖家没有搭腔，似是在思考这笔买卖做还是不做。
两栖动物深谙消费者的哲学，作势就要拂袖离开不买了。
这招果然管用，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卖家拉住，这笔生意半推半就地也就做成了。
……
涂菱好奇心很旺盛，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地到处围观，宁仇非常有耐心地陪着，有耐心到连他自己都略微有些惊讶。
都说子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恐怕徒弟也是的。
他不想与这世间的人和事有太多牵扯，可终究是收下了涂菱这个徒弟，在相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付出心力，获得或喜或忧的情感体验。
宁仇自己也承认，这个丫头几乎不给他惹麻烦，努力上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