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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罢。”众人都是低等奴才,虽也有幸习武,但有的在教中服侍了十数年,有的服侍了二十多年,却是第一回走这条路,走不多久,但见右侧悬崖摩天,森然而峙,崖壁上古松怪柏,斜枝而出,虬劲高耸,犹如鬼斧神工。悬崖秃壁上镌着两行狂草,右是“万亩林海任天栽,千年貔貅隐徘徊。”左是“天风过耳萦壑际,松涛听雨惊流霭。”两行字高及百丈之上,每个字数丈见方,苍劲漫漶,仍依稀可辨。大道左侧,却是石滩深谷,飞瀑流云,众人行在大道之上,足下即是乱石苍松,页岩峰笋,险峻异常。
白衣老者道:“二护法,这里还不够险么?”
柳少颖道:“多年以前,我曾有幸随教主去过一回若虚谷,这里还不够险要,况此处距神教太近,等敌人发现我们,待要回旋,已来不及。”
众人又走一人,一奴才忽道:“我们就这点儿人,要是大敌来犯,要如何保命?”
白衣老者道:“教主的话你们没听明白么?他差护法夫人去见高进伦,派我等在此埋伏,都是声东击西之计,若虚谷绝然不会有重兵前来,纵然有,也不过是前来探路的马前卒。到时候战鼓一擂,敌人还不望风而遁。”众人恍然大悟,齐呼教主英明。他们却不知,柳少颖离开大殿后,欧阳艳绝做出了一番截然相反的推论。
又行一阵,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均是一惊,一人道:“不好,敌人来了,快找地方埋伏。”柳少颖道:“这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马蹄声倏然而近。不多时,果见一约莫十四五岁的少男从神教方向纵马而来,眉飞色舞道:“柳护法,教主有令,请你赶快回神教去。”
柳少颖微微一惊,问道:“教主可有说什么事?”
那少男道:“教主没说,奴才只奉命传口令。”
第十回 算无遗策6()
柳少颖不敢抗命,转身对大家道:“众位,教主差遣,我要先回了。”指着那白衣老者道:“我不在,大家都听岳丘山吩咐。”众人领命,柳少颖又道:“大护法交代的事,也一定要办妥了。”
岳秋山道:“大护法待我等恩重如山,奴才等定不辱厚望。”
柳少颖见只少年坐下一匹马,说道:“我们同乘罢。”那奴才道:“教主说了,让奴才随各位哥哥立大功,日后就在教主身旁伺候。”下得马来,面上忍不住满是欣喜之色。
柳少颖道:“好!”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众人继续向前走,岳丘山对那少男道:“容儿,你入教方刚四年,不过秣马房一养马的下等奴才,教主他老人家何以突然派你来立功,你有什么高招讨教主他老人家欢喜?”
那叫容儿双颊一红,说道:“我没有。”
岳丘山道:“你长得虽俊,但教中长得俊的可不止你一个,要是有意藏着掖着不肯说,日后和我等一同伺候教主,可别怪做哥哥的不关照你。”众人齐声起哄。
容儿道:“岳大哥这样一说,小弟还真想起一件事,半个月前教主来马房取马,奴才正好当值,他见马房马饱气腾,夸了小弟一句。”
岳丘山道:“教主怎生夸你?”
容儿道:“教主夸我‘做得不错’。”
岳丘山道:“就这四个字?”
容儿道:“小弟是秣马房的,平日一年半载也见不到教主,纵然有幸见到,也绝不无机会说话,小弟能听教主说句话,已是三生有幸。”
一绿衣奴才道:“你要是果真能到我们火房来,非但每个月都有希望见到教主,说不定还能和教主说上话哪。”
容儿满脸期许道:“小弟这次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有机会和各位哥哥一起伺候教主。”
大道两侧景致不断变换,众人忽而钻入林中,忽而来到瀑前,在日光掩映间穿梭来去,容儿急于立功,走了一刻钟,忍不住道:“都说若虚谷大道十三里长,我们已经走了有一半了罢。”众人但见右侧群山巍巍,肃杀风声呼啸而过,左侧飞瀑喷珠吐玉,身后是百亩松林,一望无垠。岳丘山道:“此处比方才之地又险峻了不少,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话音方落,但闻轰隆轰隆马蹄声响起,这一回马蹄声是从前方传来,声音混沉,犹如闷雷,显非一人前来。岳丘山忙道:“又来了,大家埋伏好。”
左右无处藏身,众人忙倒退而行,离开大道在右侧松树林中隐伏起来,岳丘山道:“兄弟们,教主说了,我们要有意让敌人发现,这样藏得太深,敌人看不见。”
众人均觉有理,又移向道旁一丛低矮的灌木丛。刚伏好,即见谷中大道上一彪人众疾奔而来,霎时间已到近处,只听一声呼喝穿云而来,一干人众当即停下来。
嗜血教众抬头看去,见大队之前两人当先,一人是周缙,周缙身前有一人,正是香儿。岳丘山等人不认识周缙,见来人不过百余人,无非是太乙北斗、朱雀宫和天阅山庄中弟子,并无一个掌门帮主,更不见高进伦身影,更料定这一拨人众不过是高进伦派来探虚实之人,当下互望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只听周缙道:“欧阳老贼诡计多端,一旦发现埋伏,立即撤退。”说罢,众人开始小心翼翼搜查四围,不一时已到了嗜血教众跟前。嗜血教众藏匿之处灌木丛稀稀拉拉,两百二十一名教众服色又艳丽之极,莫说在丽日下格外惹眼,便是有多少人,也一眼可见。岳丘山探出大半个脑袋向外张望,正好与周缙望了个对眼,连香儿也看见了伏在身前之人,岳丘山确认周缙已然看见自己,才缓缓低下头,说道:“他们看见我了。”
却只听周缙道:“大家小心了,此地山势险峻,小心中了敌人埋伏。”
岳丘山眉头一皱,心下大惑不解:“他明明看见我,如何还不掉头逃走?糟糕,莫非他已经猜到我们是虚张声势?”又抬头去望,这一望,登时被不少人也看见,一沙雪盟的弟子大惊失色,大叫:“有埋伏。”
周缙道:“这里荒山野岭,半个人影也没有,哪里会有埋伏,继续走。”
岳丘山等人亦大是吃惊,待敌人走过去,容儿道:“岳大哥,他们果然看见你了么?”
岳丘山道:“自然看见了。”
一人道:“教主英明,他料定敌人不会全信,所以才派人在里许后擂鼓。”
众人闻此,均大为叹服,岳丘山道:“教主有令,敌人不动手,不得与之交战,我等且静观其变。”绿衣老者道:“护法夫人如何救?”岳丘山道:“待敌人退逃时,我们从后截断救人。”
没过多久,果闻得无数战鼓雷鸣,似是从深谷之底升起,随风贯来,在谷中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一里之外亦听得心神震荡。战鼓未停,又闻马蹄杂沓声快速退回,容儿道:“敌人果然退了!”众人无不大喜,岳丘山道:“教主虽有令在先,但大护法的心上人,也一定要救,大家听我号令救人。”
烟尘铺天盖地而来,夹杂着滚滚碎瀑,散在云天之间。十八大门派弟子蜂拥而退,方才走在最后的人众,此刻成了前锋,方才走在最前的香儿,被落在了最后。众人奔了一阵,开始丢盔弃甲。香儿本就一心留在谷中,此时不由放慢脚步,不一时已被甩在众人身后数丈。忽听周缙道:“快走。”香儿道:“我跑不快。”话音方落,已被周缙抓住右胳膊,奋力逃命。
嗜血教众人看得分明,容儿道:“护法夫人被擒了,怎么办?”岳丘山道:“敌人已鱼溃鸟散,不难对付。”伸手向半空左右一拨,接道:“我等分为两拨,一拨截断敌人,一拨去救护法夫人,记住,一定要保夫人周全。”众人纷纷领命。眼见敌人大部已过,岳丘山大呼一声:“救人!”两百二十一人如犹如一把锋锐剪刀掠出,登时将走在最后的十余名敌人拦腰截断。跑在最前的百余名太乙北斗、朱雀宫和天阅山庄的弟子见周缙被兜截,均是一愣。人丛中一人道:“姓周的平日不把我们当人看,不要救这畜生。”众人大多被周缙欺辱过,如今自己性命危在旦夕,谁还顾得上他?一时间有近百人转身逃命,留在原地的亦迟疑不决。
第十回 算无遗策7()
嗜血教人数虽不多,但声势极大,杀喊声在谷中萦回飘荡,和着战鼓,威绝壮绝。众人两翼一收一合,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将围困在当中的,和外围意欲冲进去相援的十八大门派扫荡得支离破碎。片刻之间,十八大门派弟子大半消失在烟尘之中,只剩下垓心周缙、香儿和十二名死士。容儿身着粉红衣裳,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喊道:“快放下护法夫人,不然将你碎尸万段。”周缙手中牛皮鞭左瓢又荡,犹如一把丈余长的钢刀,容儿冲突三次,不能突入。周缙顺手将香儿拉至身前挡驾,恶狠狠道:“小贱人,你果然已和姓古的勾搭上了。”容儿才知自己救人心切,说漏了嘴。岳丘山瞪着容儿大叹一声,对周缙道:“阁下放过护法夫人,我们可以让你走,不然,活捉你入教谢罪。”周缙环目四顾,见大道南北西三向已被团团围住,东面是百丈悬崖,自己连同随从不过十余人,想了一想,哈哈一声厉笑,说道:“魔教猪狗不如,你的话也信得?”岳丘山胜券在握,又怕香儿有所闪失,说道:“以阁下轻功,只需放开护法夫人,我等自难追上。”周缙微一沉吟,说道:“好,你们退开。”对香儿道:“小贱人,一会儿再回来收拾你。”缓缓松开香儿。岳丘山一挥手,众人纷纷后退,周缙两个纵身,已在十丈之外,其余死士狼狈而去。
早有人上前救下香儿。容儿道:“给我追!”岳丘山道:“不用追了,多留几个回去报信也好”。
嗜血教众不折一兵一卒,大获全胜,岳丘山当即恭恭敬敬道:“护法夫人,您受惊了。”香儿道:“古大哥人呢?”岳丘山道:“我等不过神教奴才,不敢过问大护法去向,不过大护法神机妙算,料到夫人要在此出现,特令我等在此营救。”香儿历经奇险,此时见众人对她恭敬有礼,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岳丘山指着两名奴才道:“此处不宜久留,你,你,护送夫人回教,找个周全的地方好生伺候,还有,不要让教主知道。”一奴才为难道:“岳大哥,无教主之令,我等不得擅自回教。”岳丘山道:“大护法平日待我等如何?如今要我等效些微薄之力,怎么就推三阻四了?再又说来,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待我等战捷归来汇合,没人知道,快去。”两名奴才一听“战捷”,更是心痒难耐,但大护法夫人,却是不得不送,只得从命。岳丘山对香儿道:“奴才有命在身,只能在此恭送夫人回教,还请夫人见谅。”
香儿道:“大家无需客气,救命之恩,容日后再报。”心想自己以后是大护法夫人,只要凡事多照应照应大家,这个救命之恩,自还是报得起的。她只盼古钺聪仍在教中,只想早些与他相见,向众位告辞,便及回教,两名奴才一左一右,躬身跟在身后随行。
众人仍在谷中设伏,容儿道:“岳大哥,敌人已经知难而退,教主为何要下令不得他口令,不得撤退?”
岳丘山不过嗜血教中的火夫,乃是奉柳少颖之命来此,个中过节,他亦不了然。他眉头一皱,手臂在空中一划一拖,说道:“这还不简单,高进伦老奸巨猾,教主是怕他杀个回马枪。”容儿恍然大悟,说道:“岳大哥英明。”顿了一顿,满脸期许道:“小弟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将来若果真有幸到了火房,还要求岳大哥多多赐教。”岳丘山道:“好说,好说。”
话音刚落,果然又听得谷中轰隆隆、轰隆隆之声滚滚而来,嗜血教众人听到这冲天剧响,只觉犹如置身巨钟内,有人从外挥锤猛砸一般,震耳欲聋,霎时之间,南面烟尘蔽日,数丈高的沙土滚滚而来,来势竟比方才浩荡多少倍。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容儿道:“岳大哥,怎么回事?”岳丘山从未见过这等阵势,只痴痴望着漫天烟尘,也没了主张。
“启禀盟主,就是这里。”沙尘当中,一匹高头大红马疾驰而近,马上一人手执铁扇,正是高进伦。通往若虚谷的小道崎岖险峻,众人将此马运送入谷,想必费了一番功夫。
沙尘渐渐退去,只见高进伦左右两侧,分列苍霞巴图图、鬼影阁王易武、朱雀宫右一天、天阅山庄上官陌、太乙北斗陆行云、沙雪盟孔一太、天书坊凡天殊,以及身后绵延不尽,直至视线尽头的弟子。
岳秋山等众见状,犹如从头泼下一盆冰水,均觉大难临头,不由自主向松林中退去。容儿低声道:“岳大哥,教主失算了,这回我们死定了。”岳丘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