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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没敢再去看清音,不知为何眼前明明是个温润有礼的青年人却让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在他面前,她竟是大气不敢出。转而去端详起仲女,虽然是个女娃娃,瘦是瘦了点但长相不错,倒是适合给自己那个今年二十又五一直讨不到媳妇的傻儿子做童养媳。思及此处,老妇人心念一转,还算语气和善地问了仲女一句:“你多大了?”
仲女抬头看了一眼老妇人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便不敢再去看,因为她在那张脸上并没有看到同祖母一样的慈祥和蔼,本能地便害怕起来。“六,六岁了……”
“六岁了,倒也是能干活的年纪。”老妇人点了点头,是越发满意了,眉开眼笑地看着清音,本来收留个孩子家里无辜添了些负担怎么也该讨些刀币,可是面对清音她是怎么也没胆开口,只想赶紧收了孩子,打发走这尊神仙。“先生便放心将她留下吧,老身有口吃食自然也不会少了她的。”
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世道如此,既然老妇人肯收留,清音自然也不好多说,蹙着眉只道了一声‘多谢’,嘱咐了仲女两句便要离开。
留下仲女被老妇人一把拉过攥在手里,粗糙满是老茧的手牵着她的手,仲女只得看着清音的背影一步步远离,就像当初在深山里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抛下自己离开时一样的无助。心里很痛,痛得仲女死死地咬着唇强忍着不哭,可是眼泪不听话,模糊了视线,竟连大哥哥的背影都看不清了。她开始小声抽泣,想要挣脱开老妇人的手去追清音,可怎么也挣脱不开,抽泣变成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哭得老妇人都不忍心了,慢慢放开了手。
没有了束缚,仲女连忙追了出去,可几步后她却又停了下来。只是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双手做成喇叭状,站在那里冲着清音还未曾走的太远的背影大喊道:“大哥哥,你要记得回来找我——”
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脚下回荡,每个字清晰可闻,盘旋之后,低沉下去。明明是那么甜美动听的声音,却听的人心里阵阵悲凉。
第八章 叶浅()
过于懂事的孩子总是会令人心疼。
其实,清音在见到老妇人之时就清楚将仲女留在这里,她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他也明白这对于仲女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放手,转身离开。
短短的几步路,清音内心也是从未有过的纠结,他不断地说服自己不可过多干预凡尘俗事,世间的女子本就该有这样的命运,无论怎样,那都是她的宿命。可眼前,还总是浮现仲女眨着大眼睛,带着一种唯恐被拒绝的神情对他说“我可,可不可以一直跟着你?”时那可怜的模样。明明知道收留仲女对于习惯了一个人的自己来说是个**烦,也多了份不必要的羁绊,可他的心毕竟没有那么冷硬。将一个孩子从死亡的崖边拉了回来,转身就又把她扔进了另一个悲惨的命运里,他确实不忍心,也做不到。
无奈地叹了口气,清音又转身朝来路走去,这次的步子明显轻松了许多。凡人十载于他而言不过眨眼之间,权当作漫漫长途中一次短暂的停歇。他守她十载,守她长大,守她出嫁。十载之后,她与生俱来的能力也该消失了,那时,他便也会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仲女喊完话后,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再去看清音的背影,只是站在那里沮丧而又落寞地低着头。视野里,突然飘进一抹熟悉的白色,上面暗绣着银白云纹,仲女又惊又喜地抬头,果然见到清音那张俊美到足矣倾倒众生的脸。
“大哥哥?!”
清音抿唇浅浅一笑,修长又漂亮的手摸了摸仲女的头,“愿意跟我走吗?”
“嗯。”像是怕清音没有听见,仲女又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仲女呆呆的模样令清音忍俊不禁,牵起她的小手,看了眼站在木栅栏前的老妇人,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打扰了”也不等老妇人的回话,转身便带着仲女朝着即墨城的方向走去。
老妇人看着那一大一小渐行渐远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儿,顿时怒火中烧,耗了她大半天的时间,最后到手的童养媳就这么飞了?
“娘——”茅草屋里传来男人含混不清的声音。
老妇人越想越气,没好气地回了句:“在这儿了!”
“你在哪儿?我饿了。”
“这就回!”老妇人啜了一口又恨恨地骂了几句,“真真是个讨债的货!”便要转身回屋,这一转身竟完全不记得自己方才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仔细回忆了一番,才记起是在屋里做饭来着,可为什么又会突然间走到门口了?奇怪!
仲女边走着边侧着头,仰着小脸兴奋地看着清音,“大哥哥,为什么又回来了?”
不得不说仲女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得甚至超越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领悟和认知能力,她知道清音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才会回来,还要故意问上一句,其实也是想告诉清音她并没有哭闹着要他带走自己,她是个坚强懂事而又明事理的孩子,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清音了然却不点破,而是转了话头问道:“不喜欢留在那里吗?”
“嗯,不喜欢。”大悲和大喜确实来得太突然了,仲女还未来得及缓过神儿,又怕清音会再次扔下她,所以试探地问道:“那以后都不会离开了吗?”
“十年之内不会。”
得到了清音的承诺,仲女长长舒了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回到肚子里了。安了心,倒是感觉到饿了,五脏六腑揭竿而起,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听着打鼓般的鸣响,仲女脸上霎时红透,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看向清音,“大哥哥,我饿……”
话音未落,清音也不知道在哪里得来的鲜桃,果实圆润,色泽诱人,顺手就递给了仲女,“先吃这个,进城后寻处传舍落脚。”
“嗯。”仲女单手捧着桃子刚要啃上一口,想起来清音好像也一直没有吃东西,又递了回去,“大哥哥,先吃。”
清音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句,“不过,这称呼是要改改了。”
“嗯?”仲女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不解,“称呼?要叫什么?”
之前清音不介意是因为没打算将仲女带在身边,如今总被个孩子‘大哥哥’的叫着,听起来怎么都是别扭。清音想了想,他们之间悬殊的年龄差似乎所有的称谓都不适合,“不然……叫师父吧。”当然他也没打算收仲女为弟子教授她些什么,只是方便称呼而已。
“师父?”虽然这个称呼很别扭,仲女之前也没听说过,但大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点了点头。咬了口桃子含在嘴里,果然是鲜美多汁,酸甜可口。
“仲女不算名字,以后我便唤你‘叶浅’,可好?”
“叶浅?”仲女指了指自己,惊讶地合不拢嘴,她知道弟弟出生时,祖父和父亲想了一整夜给他取了个名字唤作‘叶隐’,原来她也是可以有名字的!“叶浅,叶浅……”反复念了几遍,心底喜欢得紧,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桃子,却没有嚼,而是皱巴着小脸,鼓着腮帮子一动不动。
看着叶浅指着自己的腮帮子支支吾吾的样子,清音停了下来,俯身,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呜呜……”叶浅只是支吾着不说话。
“吐出来!”
一口桃子吐在地上,跟着未咀嚼的桃子一起吐出来的还有一颗牙。
“大哥哥,不是,师父,呜呜……牙掉了?”门牙旁边的一颗牙松动脱落了,叶浅一时不适应伸出舌头舔了舔,又看了看手里只吃了两口的桃子,哭得更伤心委屈了,“呜呜……牙掉了,以后再也不能吃东西了!”
清音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拍了拍叶浅的头,“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真的?”
“嗯。”
叶浅对清音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安下心来,又用舌头推了推刚刚掉下的那颗牙旁边的一颗,好像也有些松动了,吓得她小脸都白了,“那别的还会掉吗?”
清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会。”
叶浅一听傻住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瘪着嘴又要哭,却听清音说道:“掉落的牙会很快再长出来的。”明明是不疾不徐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却隐隐带着笑意,听起来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第九章 即墨()
即墨城外,清音仰头看着城楼上齐国字体书写着‘即墨’两字,还是有几分感慨的,想他上次在人前现身还是殷商的天下,如今却是姬周末路,乱世纷纷。微蹙着眉头,悠悠地叹了口气,又是千年已过。世事难料,几多浮沉,几多无奈。漫无目的的一路,孤独坎坷,希望渺茫,可他还必须要风雨兼程地走下去。
不过,如今有了叶浅这么个小的牵绊,清音必须要暂时停下脚步了。其实清音也不甚清楚自己为何会收留叶浅,若论起他之前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自找麻烦。也许是叶浅绝望却又倔强的样子像极了两千年前的自己,也许是他确实累了,对于那个毫无根据的传说不再深信不疑。
没有再过多纠结于对过去的回忆里,清音敛了敛心神,既然入乡就要随俗,进城后,他便要以凡人的方式生活。清音暗自催动法力将自己从头到脚换了身装扮,缥色发带竖起长发,白色素朴的深衣,丝帛腰带,腰带下悬着佩玉,没有了华衣美服,竟是多了几分恬淡飘逸。相貌自然也有所改变,模糊了眉眼,凡人不会察觉到不妥,但也记不住他的长相。当然清音的变化叶浅是看不到的,她眼中所见依旧是那个月夜下气质温雅,仿若神祗的‘大哥哥’。
一番妥当之后,清音侧首看了眼身侧低着头有些沮丧的叶浅,浅浅一笑:“我们要进城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要生活一生的地方。”
叶浅依旧低着头,不见兴奋,只是“嗯”了一声,轻轻的,有气无力。
想是小丫头还因为掉了牙的事情郁闷着,清音也就没有多注意。抬手,漂亮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叶浅的头以示安慰,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额头,却是滚烫。清音心下一沉,毕竟他也没有照顾人类幼子的经验,连忙问道:“浅浅,哪里不舒服?”边问着,边摸了摸叶浅的额头和脸颊,果然很烫。
清音手的温度不算冰,又是暑日里,叶浅却被冻得一激灵,连忙抬了头,干瘦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嘴唇泛白,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清音,“大哥哥,冷……好困……”
清音紧皱着眉头,怪自己粗心,从山脚下到即墨城于他来说不算远,可叶浅毕竟是个孩子,而这一路他竟然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心急之下,暗自催动法力,指尖刚刚泛起微弱的光晕又被他压制了回去,俯身抱起叶浅,迈步便向城中走去。
“你这孩子,生病了怎么不同我说!”
叶浅小小的身子埋在清音的怀里,咬着唇,强打着精神,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地思绪不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喃喃说着:“爹爹,我以后一定听话,你不要扔下仲女……”
叶浅说得含糊,清音倒是听得清楚,心里一阵发堵,情不自禁皱紧眉头。胸口一片濡湿,清音低头看了眼叶浅可怜的模样,又不忍心说重了,语气情不自禁温柔了下来,“要是困的话便睡一会儿,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祖母……”
清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了个令叶浅睡得舒服的姿势,如此情景,他倒是真有几分做人家爹爹的样子。
即墨城虽不及齐国都城临淄繁荣,但墨水河的细小分支辐射城中,又临近海边,兼具鱼盐之利,贸易发达,各种冶铁、炼铜、制陶、纺织的作坊遍布城中。
城内,民居鳞次栉比,木制的结构,茅草屋顶。偶有流水穿于巷中,竟是别有一番风貌。
齐国民风淳厚,即墨更是如此。清音寻了最近的一户制陶人家,一番询问后,主人热心好客,连忙招呼入内。家中妇人得知有个生病的孩子更是忙前忙后妥善照顾,倒是留得清音闲着无事同男主人说起了话。
男主人是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因为烧陶常年守着炉火,面色黝黑中泛着红,说话更是声音洪亮,干脆利落。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豆浆,一抹嘴,问道:“看先生的衣着应不是齐国人,不知先生自何处来?”
“韩国,叶邑。”
男主人也未去过韩国,更不知道叶邑,装作了解的样子,“叶邑啊……挺远的。”打量了眼清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