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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望云捏着白瓷茶盏,深深嗅一口芬芳茶香,满脸陶醉道:“三月里采摘炒制的陈茶,竟然能有如此诱人的芬芳,三妹秀外慧中,连炒茶都颇有一手,为兄想讨教讨教。”
楚府本有三位嫡子,大夫人云氏所生的大公子、三公子,以及水氏所生的七公子。前几年水族落魄,水氏又行为不检,由妻贬为妾,于是只剩下两位嫡子。大公子去年随楚长辞去了边军磨砺,三公子闭关修炼,楚望生在一干兄弟姐妹中是地位最高的二哥了。这次的赏花烹茶也是由他发起组织。
被称为三妹的女子掩嘴轻笑道:“二哥想学,妹子当然不会吝啬。”
楚府三小姐闺名叫做楚浮玉,是享誉牧野城的美人儿,年芳十八,黛眉如画,长睫如刷,有一双被姐妹私下啐为狐狸精的丹凤眼,狭长妩媚,肤白如玉,标准的瓜子脸。其他姐妹还在为微微鼓起的胸脯愁肠百结的时候,她已经是身段浮凸玲珑,风韵难掩。
仅仅是掩嘴而笑的姿态,便已百媚横生,秋波荡漾,让几个兄长弟弟都不禁一阵心神摇曳。
几个姐妹心中暗啐一声:狐媚子。脸上却笑容温婉的道:“二哥想喝茶,只管到三妹闺房喝去,何需自己动手?”
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
三小姐矜持一笑,算是默认。
楚望云脸上喜色浮动,往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是一只青墨色木镯子,其上有天然纹路,“这镯子就送三妹了。”
“湘木手镯!”
女孩们艳羡出声。几个弟弟也一脸惊叹。
九州经记载,东荒有山曰灌湘,其上多木,硬如精铁,火烧不透,水浸不腐,其干温润如玉,入药活血生肌,补气养颜。
湘木手镯取材湘木主干,且必须由五百年的树心雕琢,光雕成手镯就得花一年时间,之后涂抹牛油阴干三月,使其韧如牛筋。最后也是最花功夫的雕花工序。这手镯长期佩戴,不但可以驱寒去病,还能调理身体,补气养颜。是豪门女子钟爱的佩物。
“这得五六十两银子吧,二哥果然大手笔。”楚府六子楚望平啧啧叹道。
“二哥厚此薄彼。”五小姐酸溜溜的说。
楚府的庶子庶女,每月也有五两银子的例钱,开销用度府上都有提供,但扣除买胭脂水粉以及首饰的银子,余下来的基本都没有。即便她们是楚府的千金,也买不起湘木手镯。
楚浮玉大大方方接过湘木手镯,伸出雪白纤细的皓腕,将手镯推入手腕,嫣然笑道:“多谢二哥。”
她一笑起来,便如雨后天晴,云开雪霁,美艳不可方物。楚望云几个兄弟不禁心头狂跳。
“二爷,二爷!”亭外忽然有仆人焦急的叫道。
楚望云掀开薄纱,见到此人,皱眉道:“何事?”
那仆人一脸慌张惶恐,压低声音道:“您拿走七爷例钱的事,已经被他知晓了。”
楚望云眯着眼睛,寒声道:“你说的?”
仆人“噗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小的也是没办法啊,七爷,他,他要杀了小的。”
楚望云“嗤”地一笑:“他还杀人杀上瘾了?”
仆人满头大汗,他现在回想起楚望舒那阴冷的眼神都不寒而栗。
“二哥,怎么了?什么例钱?和七弟有什么关系?”楚浮玉柔声道。
楚望云沉吟片刻,“他怎么说?”
“他倒是没说什么,就是让小的滚。”家丁低声说。
楚望云不屑的笑了笑:“既然七爷让你滚,你还不快滚?别打搅了本少爷喝茶赏景的雅兴。”
家丁慌忙起身,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楚望云这才进了亭子,笑道:“前阵子七弟杀了我一个长随,我便扣了他的例钱,祭祖大典在即,有十两银子。往后他的例钱也得归我,总不能白白损失一个长随吧。”
楚浮玉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没有说话。
众人摇头一笑,不以为意。
六公子楚望平不屑道:“谅那废物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怎么没死啊,命真大。”
四公子楚望天阴阳怪气道:“人贱命硬呗。”
一阵娇笑声。
楚望舒不受大夫人待见,又与嫡子楚望生势如水火,连带着整个府上的公子小姐都不喜欢他。
楚浮玉眉间轻蹙,低声道:“听说前几日七弟与三哥起了冲突,受伤不轻,这些银两怕是七弟治伤所需。”
二小姐嫣然笑道:“三妹,你关心那个废物做什么,他和他那水族生母都是人贱命硬,死不了。”
五小姐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你若不想要这湘木手镯,不如送给妹妹可好?”
楚浮玉勉强一笑,也不说话。
五小姐楚云烟心中冷笑:“装模作样,这狐媚子成天装温柔扮可怜。”
楚府九位公子六位小姐,除了两位嫡子是一母同胞,其余都是楚长辞小妾所生,豪门大宅总是亲情冷淡,为了利益、争宠勾心斗角,貌合神离。远不如寻常百姓家亲情浓郁。
亭外又传来一道冷笑声:“二哥这招借花献佛,妙极妙极。”
众人齐齐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蓝衫少年掀开薄纱,大步跨入亭子。他身材颀长,俊秀逼人,头发用一根乌木簪扎着,凸显出几分潇洒磊落,双眸亮如寒星。登时就把几个兄长比下去了。
“七弟!?”
亭内众人俱是一惊。
楚望云脸色微变,立马挂起温和的微笑:“前些日子听府内下人说七弟被三弟失手打成重伤,如今看来都是谣言,不足为信。”
“让二哥失望了。”楚望舒挑了挑嘴角。
“你这是什么话?阴阳怪气,绵里藏针,是跟二哥说话的态度吗?”六公子楚望平冷哼一声。
楚望舒眼皮子一抬:“我跟他说话,有你什么事?”
楚望平勃然大怒,搞不懂这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敢跟自己这样说话。
楚望平连忙打暖场,和颜悦色道:“都是自家兄弟,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楚望平冷哼一声。
“七弟,我们在喝茶,没什么事情你先走吧。”二小姐楚雨燕蹙眉道。
场中的兄妹都露出不欢迎的神色,楚府嫡子和姬千渡势如水火,大夫人也经常拾掇姬千渡母子,谁都不想跟他太过亲热,免得惹来麻烦。
“二哥把银子还我,自然就走。”楚望舒道。
“还什么银子,谁拿了你的银子?”楚望平讥笑道。
“拿了你的银子又怎样?二哥把你的银两买了湘木手镯送给三姐啦,我倒想瞧瞧你是问二哥要呢,还是问三姐要。”五小姐楚云烟阴阳怪气道。
“他敢?”四公子楚望天讥笑道。
楚望云低头喝茶,嘴角荡起一丝微笑,只当没听见楚望舒的话。
楚浮玉尴尬的笑了笑,柔声道:“七弟,是姐姐要拿炒茶的手法跟二哥换镯子,你若急着用钱,回头姐姐把祭祖的例钱派人给你送去。”
楚望舒转头,见她眼波含媚,温言软语,心中冷哼一声,咧嘴笑道:“谁拿了我的银子,我就管谁要。”
楚望云放下茶杯,眸子闪过一丝寒芒,笑道:“七弟这是一定要让我还钱了?”
“你说呢?”
“没有。”楚望云一摊手,招来丫鬟给自己添茶,面带冷笑的看着楚望舒,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样子。
楚望舒默然不语,难免想起了往事,前世他就是太怯弱,除了守住水玲珑这条底线,其他事情处处忍让,尽量不去招惹别人,想让母亲和水玲珑过的安稳些。却不知人心从来不会满足,你退一步,他便想让你退十步。直到水玲珑出事后,母亲含冤而死,他和楚府彻底决裂,他才大彻大悟。楚府教会了他遇事绝不忍让。后来更惨,被人抓住当鼎炉想将他炼成五行神丹,受尽折磨。那人教会了他物竞天择,强者为尊。
见他沉默,众人心中又是鄙夷又是不屑,几个笑嘻嘻看好戏的姐姐们也撇撇嘴。
“七弟大概是被三哥打坏脑子了,一时冲动来找二哥质问,这下可好,不上不下,我瞧着都尴尬。”四公子楚望天故作风趣的说,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前日我修为突破到了炼体四重,本来还想跟七弟切磋切磋,不曾想七弟消息这么灵通。”楚望云哂笑道。言下之意,楚望舒若是敢跟自己动手,那是自讨苦吃。
“咯咯咯笑死我了,人家的淑女仪态”
“讨厌,二哥是故意逗我们笑呢。”
“哈哈哈”
楚浮玉也掩嘴轻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生肌丸()
“那倒要领教二哥高招了!”楚望舒长眉一挑,直截了当的跨步奔拳,直捣黄龙。
真敢动手?
楚望云眸子里寒光一闪即逝,反应也不慢,挥手把滚烫的茶水朝楚望舒当头泼去,趁着他侧头躲避的时间,冷哼一声,同样握拳挥出,竟是要以拳对拳,以硬碰硬。
炼体四重境界,跨越了第一道小关卡,武者力量会有质的飞跃,全力一击足以敲碎蛮牛头骨盖,楚望舒一介废人,估计整条手臂都会被打折。
在场众人不禁收起了戏谑表情,神色怪异,毕竟是亲兄弟,嫌弃归嫌弃,真要将楚望舒打成重伤,府上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转念一想,顶多也就闭门思过,罚几月例钱,就如嫡子楚望生名义上被大夫人禁足半月,实则是让他趁着半月时间安心修炼,迎接即将到来的祭祖大典。
一声闷响,夹杂着指骨碎裂的脆响声,亭内众人看见楚望云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然后臂骨也发出断裂的闷响,最后的肩骨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力量顺着他的拳头传递,一路摧枯拉朽,摧毁了楚望云整条右臂。
楚望云完好的左手按住右臂,双膝一软,跪在楚望舒面前,脸色是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滚落。
“你”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更浓烈的是心中的震撼。楚望舒是谁?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一个自暴自弃的庶子。一拳打断了他的右臂?
“不告而取是偷盗,抢夺弟弟的例钱更是不义,就算我打断你的手,母亲那里也不会说我什么。”楚望舒嘴角勾起凉薄的笑:“哦,母亲向来不喜欢我,说不定会扣我一个手足相残的大帽子。但是我不想再忍下去了。”
“你藏得真够深”楚望云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面目微微狰狞。
“还是不够深,不然不会给你再开口的机会。”楚望舒裂了裂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此言一出,亭内众人悚然。
“楚望云,我知道你对水玲珑念念不忘,楚望生是,”他转头环顾楚望平和楚望天,冷然道:“你们也是。或许那位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我不答应。”
他无声的笑了笑,握住楚望云的手按在桌案上,“好事成双,祸不单行,索性将二哥这只手也打残算了,省的你成天无事献殷勤。”
“住手!”
“你敢!”
“不要!”
“七弟”
亭子里的兄弟姐妹们脸色大变。楚望舒一道冷冽的目光看过去,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楚望平色厉内荏的道:“你若敢如此,母亲不会饶了你。”
她何曾饶了我?你们又何曾饶过我?
新仇旧恨翻涌着冲上心头,楚望舒面容冷漠,拳头砸下。
“啊楚望舒,我要你不得好死。”楚望云嘶声惨叫,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楚望舒不再看他,扫过在场的几位兄长和姐姐,被他目光注视,所有人都面容发白,下意思后退一步。
亭外那丫鬟想去禀告大夫人,被他看了一眼,浑身一颤,受惊小鹿似的瑟瑟发抖。
楚望舒走到楚浮玉身边,牵起她欺霜胜雪的皓腕,啧啧道:“湘木手镯,好名贵的礼物。今日是三姐的诞辰?小弟怎么不知?”
楚浮玉妩媚的白了他一眼,柔声道:“七弟心里只有玲珑妹子一人,哪里会记得姐姐的诞辰?”
楚望舒笑吟吟的道:“若不是三姐的诞辰,二哥为何送此名贵礼物?”
楚浮玉抿了抿红唇,妙目莹莹,低声道:“二哥是要跟我换炒茶法子。”
“你信?”楚望舒回头看了一眼死狗般躺在地上的楚望生,再转头时,脸上笑意尽褪,只剩下一抹深恶痛绝的厌憎。松开楚浮玉的手,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
楚浮玉被箍的紫青的手腕藏在大袖中,春葱般的手指紧紧拽成拳头,俏丽绝伦的脸蛋煞白如纸。只有她看懂了楚望舒那道眼神。
楚望舒没有讨回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