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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只让王夫人在她们姐妹专门念书的小抱厦里多添了冰盆,廊下放上茉莉、素馨、剑兰、朱槿等南花,又支起几架风轮,清风穿堂,馨香满室。几位姑娘便在那抱厦中,跟着贾母特地请来的教习,每日里念书习琴,对弈作画,十分乐业。十日一休时,反倒要嫌房里气闷,便时时到李纨处消夏。只探春倒有一半时间用在抄习经书上,王夫人与贾政都对她的字夸赞有加,她也越发勤奋。黛玉体弱,另几人都喜极那抱厦中的布置,独她不得不添件半臂方能挨住那凉风,倒被惜春好一通取笑。
这日正是六月六,素云几人在院子里折腾着要晒衣裳,李纨在廊下笑她们:“又不是在南边,挨过了梅雨要晒晒的。尤其如今,这都多久没见雨丝了,你们还折腾个什么,可是嫌汗出的不够。”素云道:“奶奶偏有这么些歪理,老底子传下来的,到这日都得翻晒翻晒,那没衣裳可晒的穷书生还晒晒肚子里的书呢。”李纨大笑:“人家晋朝名士,在你嘴里成了穷书生,还说的一套一套的。”素云指挥着小丫头和婆子们搬运东西,不理李纨嘲笑。樱草青葙几人则忙着要晒贾兰的书,偏贾兰还不放心他们,时时要跑去日头底下监察,把闫嬷嬷急的一身汗,生怕他中了暑气。李纨在一边看他上蹿下跳笑嘻嘻地不当回事,常嬷嬷都看不过去了,连连道:“奶奶你倒是叫住哥儿啊,这大日头底下,别给晒晕了。”李纨挥挥手里的扇子,道:“又不是我让他跑出去的,没事,兰儿结实着呢,只可惜如今太白了些,晒晒太阳也好,添些男儿气概。”常嬷嬷只能不住地“啊呀”,却也拿她没法子。李纨看素云还在打转,便道:“得了得了,我看得眼晕,你就消停会儿吧,把库里的都翻出来,这院子哪里晒得下?你还要晒到外头去不成?我与你说,就这么着吧,你若实在舍不得这日头,你们且晒你们的去,放过我的那些衣裳料子吧。”碧月看看外头晾晒了半院子的东西,再看看库里,也觉无力,抱怨道:“奶奶的东西也实在太多了些!都不知道墨雨和蕴秋姐姐那时候怎么晒的!”常嬷嬷笑道:“你当都跟你们这几个呆丫头一样啊。曝晒节不过捡些易裹虫霉坏的晒晒罢了,哪像你们,什么都拿出来晒。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个绸缎庄的晒袍会呢。”妙儿在一边问碧月:“碧月姐姐,什么叫做晒袍会?”碧月道:“南边有大绸缎庄裁缝铺子在六月节这天把自家的东西晒一当街,好显示手艺料子的。”妙儿眼睛晶亮,“那准定好看得很。”碧月努努嘴道:“那能有多少好东西,哪里比得了奶奶这里。”妙儿抬头看看半院子叫不出名堂的衣饰料子,诚心诚意地用力点头。碧月放弃了继续搬晒李纨的衣物,转头对妙儿道:“不如咱们晒晒自己的吧,横竖奶奶东西多,生不生虫都不在意了。”李纨一扇子打在她头上,道:“站你边上还敢编排我!”碧月吐吐舌头,拉着妙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第66章 。长夏故人来()
66。长夏故人来
日头渐弱时,却见黛玉与三春远远来了,李纨正在帘下与贾兰喝茶,笑道:“你们这是一路晒琴棋书画来的吧。”几人到了院子,看李纨院子里晾得满满当当,华服锦绣皮货料子,尽是不识得的东西,惜春笑道:“我说吧,今日来大嫂子院子里看看,挑挑有什么喜欢的,正是时候。”迎春莞尔,黛玉指着惜春道:“没见过打劫打得这么光明正大的。”惜春一扬眉毛,道:“明人不做暗事!”众人笑倒。李纨下了台阶:“我本是来让你们进屋的,四妹妹既这么说,你们要不怕热,便在院子里挑挑得了。”迎春挽住李纨,笑道:“嫂子,我们虽是一路来的,我却是良民呢。我还是进去喝茶吧。”黛玉与探春亦笑着进屋,惜春带着入画最后进来,跺着脚道:“哪有这样的,打劫打得这般冷清!”李纨也笑:“真苦了咱们这个小劫道儿的了,素云,把上次那纨扇取来。”一会儿素云捧了个盒子来,李纨打开了,从里头取出四柄纨扇,一色素白底,上头并无花色纹绣,扇柄都是象牙镂雕的,笑道:“你们各自挑一把吧。”迎春见那扇子是象牙骨的,便有些迟疑,李纨道:“你们且挑了试试,莫要被个扇柄欺了去,跟扇面比,可不算什么。”这话说得众人好奇,便一人一把挑了细看,拿到手里轻扇时,只觉柔风如丝自生凉意,都爱不释手起来。李纨对惜春道:“你看我这打点可还使得?”惜春笑嘻嘻抱了那扇子在怀,一手点剩下几人,道:“你们都得念着我的好,这可不都是靠我?”大家不由得又笑一回,又都起身谢李纨。探春问这扇子的名字,李纨道:“就叫做‘团霜扇’。”探春道:“好有趣的名儿。”李纨摇摇手里的扇子,道:“我这把叫‘清风引’,就得了这么几把,幸好够数。”惜春笑道:“大嫂子,日后若有不够数的东西,你只告诉我便罢了,却也不用为难的。”
几人正说笑,外头送六月节香汤的来了,碧月与翠墨正问来送东西的婆子,那婆子答道:“今年有咱们府里自己备的,也有打外头采买的,洗浴的有百合冰片、白芷木香和荷叶柏子三样,洗头的有菊花桂枝、白芷零陵香的。姑娘们的都已经送到房里了,每料两包,爱用哪个姑娘们自己挑。”又指了指一旁一个青衣妇人道,“这是和生道的人,说是大奶奶的远房亲戚,今日过来送药料的,我便带他过来给大奶奶请安。”碧月听了忙上来接人,见那妇人蕉布比甲配着麻色葛纱裙,油黑的头发挽得爽利,只插着根错金白玉簪子,鹅蛋脸儿修眉杏眼,透着股子从容。那妇人见碧月上前,知道是李纨的伺候丫鬟,忙福了福道:“有劳这位姐姐了,我夫家姓吴,与大奶奶先太太乃是同宗。此番来得唐突,还望大奶奶见谅。”碧月让她稍候,便转身进去禀报李纨,妙儿早上来接了送来的香汤盒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婆子闲话。少顷,素云出来了,对那妇人行礼道:“真是怠慢了,奶奶有请。”又转身对那婆子道:“有劳妈妈送东西又带路的,奶奶赏妈妈打碗酒吃。”递过去一个素面荷包,那婆子笑嘻嘻地接了,不要钱地出来一通好话。素云冲她笑笑,便领着那妇人进屋去了。
黛玉和三春见李纨来客了,便不好多呆,都辞了出去,只惜春好生遗憾本以为可以再蹭一顿饭的。那妇人见了李纨便要行礼,李纨赶紧起身拦住她,道:“咱们还没论清楚辈分,如何敢乱受你的礼?”那妇人愣了愣,笑得满面春风,道:“大姑娘真有姑太太遗风。”李纨听了知道这妇人恐怕是见过自己娘亲的,心里越发亲近起来,也不计较她的称呼了。那妇人谢了坐,接着道:“我夫家姓吴,与先太太虽是同宗,却是旁得不能再旁的旁枝了。若真论起辈分来,恐怕要查上几摞族谱才行。当年我家当家的科考不顺还不肯死心,家里境况实在是让人羞于启齿,我得了家里老人提点,厚着脸皮求到了姑太太那里,姑太太以‘侄媳’视我。不单与了我盘缠家用,还花了老半天时间听我叨咕家里那点子事,临走时另与了我一包书,只说带给我家当家的。”说到这里,红了眼眶,略静了静,方接着说道:“我当家的知我作为,本是怨我失了他读书人的气节,待我说了前后原委,取了那书来看,呆坐了一宿,第二日却与我作礼,倒唬了我一跳。后来他方说,姑太太与他的都是古医书,他屡试不第,恐怕是命里没那科星,却又打小只会念书,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出路。姑太太的意思便是‘不为良相,可为良医’。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托姑太太的福,他倒是在医道上走得甚是顺畅。这两年在京城也开了买卖,今年天气古怪,我与他到京里是为了伏日里施暑汤药饵的事,这才得机会来拜见奶奶。”李纨听说他们要施暑汤药饵,再看这妇人一身打扮,更觉亲近,便问道:“不知你家买卖的名号?”吴氏道:“叫做和生道。”素云上了茶果后一直在旁伺候,听了这话不由抬头看了吴氏一眼,心里暗道人不可貌相。这和生道是数得着的大药房,听说铺子遍地开花,药材自然是好的,更有成药一道,非其他药房能比。如今听来,这浑身上下不见绫罗绸缎的妇人,竟是偌大买卖的主子,哪里见一丝商人气?便自说自话将功劳归在血统上——果然是与先太太同宗的,那气度都与旁人不同。
李纨听说是和生道的,心里暗笑,之前给了入画珠界里的丸药却被王夫人问及,还扯了和生道做幌子的。敢这么做,自然也是知晓他们家的本事,却没想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便笑道:“你们的药真是好的,前次风寒,我们府里还去采买了好些,真是救了不少人。”吴氏听李纨如此说,心里更是高兴,忙道:“都是托姑太太的福。”李纨又问:“如此你们此番前来,以后是常住京里了?”吴氏摇头道:“京城虽是要地,南边的摊子却大,只今年气候不对,我们当家的这才扔了那头的买卖,先过来定下这头的事。虽说医者父母心,不该有长短贵贱之差,只是这京城到底不同,若有个什么灾情疫病的,折腾起来不是别处可比。”李纨点点头道:“这是正理,倒不是嫌贫爱富的说法。看来你们虽从了医,却改不了读书做官心怀天下的行事。”吴氏听了也笑道:“我们当家的总说天道唯和,为官为民都是一样,需得顺应天道。我没他那么些学问,也不与他争辩,左右都是好事,他乐意做我便听他安排。”李纨听了不住点头,又道:“若是你们能常住京里,以后也能常来常往,我也多个人走动。”吴氏笑道:“虽不能常住京里,却是季季要来的,到时候奶奶莫要嫌我烦了。”李纨笑道:“哪里会如此,虽说今日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好生亲近,你也莫要称我奶奶了,我认你这个嫂子,你倒不认我这个妹子?”吴氏听了大喜,忙道:“说句实在话,来之前不知彼此性子亦不敢高攀,如今既如此,我也托个大,妹妹可不要嫌我乡下人不知礼数。”李纨听了十分高兴,两人又重新见礼。
晚间,常嬷嬷与素云收拾完东西,抬着一个篾里藤箱进来,李纨道:“如何你们自己抬着,不叫个婆子?”常嬷嬷揭开了箱子,对李纨道:“还是少些人惦记吧。奶奶看看,这是今日吴家送来的,也没个礼单,我当是走亲戚的土产或药材。刚看了倒把我跟素云吓一跳。”李纨看时,里头是几匹衣料,常嬷嬷道:“灯下看不甚清楚,是几匹香云纱,有挑丝云遮月的,还有描金水纹的,另有竹布和蕉布,都极精细,那竹布还有藕荷色遍地小方胜的,难为它怎么染出这个颜色来。”李纨道:“这也太破费了!”素云道:“我只看得稀罕,幸好常嬷嬷都认得,我看今日舅奶奶穿的也像这个,只是没这么精细。”李纨倒踌躇起来:“这可怎么是好,倒不知道能回人家什么。”常嬷嬷看了她一眼道:“听奶奶适才说的,恐怕回礼太重了倒显生分,反倒凉了人家的心。”李纨听了频频点头,心里暗暗拿了主意。
且说吴氏回了家,见了吴兆南,把白日里的话一说,吴兆南听说李纨认了他这个兄弟,心里也是高兴。吴氏又道:“我今日去,穿的日常的衣裳,倒不是故意试探,借着送药料去的,打扮的走亲戚一般总不是个样子。那府里,真是富贵已极,稍有些体面的丫鬟都遍体绫罗满头珠翠,我当时倒犹豫了。怕被当成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失了妹子的颜面。哪想到,他竟这般和善,上来就扶住了我要先与我论辈分,我一通话下来,就认了我这个嫂子。若换别个,我恐怕还要生小人之心,想想是不是看在我们买卖的份上,可妹子这人,我看是看重我说的仁医之道。你不晓得,我说施药饵暑汤等事时,她那头点的!嘿,说来也奇怪,我看她也觉得亲近的很。”吴兆南笑道:“你这一口一个妹子的,果然是亲近。她本是大家千金又嫁进了国公府的,哪里会把咱们面上这点子买卖放在眼里。”又思量一回,问道:“你看她这日子过得如何?”
第67章 。人同此心()
67。人同此心
吴氏听吴兆南如此一问,也好生思量了,方开口道:“我今日去,正赶上曝晒,虽没敢左顾右盼,倒也看到几眼。妹子那满院子晒的,都是好东西,不过却都不是如今常见的。我心想,大概都是她的嫁妆,恐怕是前朝的东西也未可知。我去时,她家几个姑娘正在她那里,有说有笑,看来她与几个小姑子关系甚好,我看她的脾性,估计也是个手松的。再说她跟前伺候的,极是有规矩,领我进去的婆子,并不知我的身份,带着我转了好几个院子,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