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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别忘记休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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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主一仆沿着阡陌交织的甬道渐行渐远。

    甬道深处有片浓密的竹园,白石板铺的小路错综复杂,却杂而不乱,以某种玄学阵法排列,不相干的人迈入非迷路不可。

    简珩驾轻就熟的走在前面,竹清亦步亦趋,唯恐跟丢了。

    自踏入这个地界,话唠竹清瞬间安静下来,自始至终垂着眼,不多看也不多问。

    明镜岛的人都知道,但凡有关又青苑的事,少说,少问,能避开则避开。

    穿过庭院,郁郁葱葱,奇花闪灼,花架上的蔷薇几乎爬满了半面粉墙,花下一方清池,池里的鱼被人喂惯了,听见脚步声一拥而上,围着岸边打转。

    侍女发现简珩,刚要欠身问安,简珩抬手制止,侍女随即噤声,收放自如。

    机敏沉稳的侍女,葳蕤繁茂的花园,以及琳琅满目亦不失高雅的摆设,无不说明住在里面的人生活优渥。

    简珩端端正正上前行礼。

    “祖母,珩儿来看望您了。”他说。

    方浅一怔,放下盛满鱼食的玉碗,仔细整理了下粗布衣袖,任由侍女搀扶着缓缓起身。

    “珩儿!这么多年,总算盼到你长大,来岛上看我了。”她笑容蔼然可亲,不见半分忧伤。

    简珩眼底泛起酸涩,但他是男子,眼泪这种东西自记事起还真没流过。

    “待珩儿学成出师,自会经常陪伴祖母左右。”他笑道。抬手轻轻搀扶方浅。

    又瘦了一些,不过观其样貌,也不过三十许人,皮肤好的很。只这头发,这两年,怎么全白了?

    祖孙二人享受天伦之乐,侍女井然有序的后退,保持五步开外的距离。

    “这些年,祖母没法出来,印象里你还是个小不点,”方浅絮絮叨叨的,“感觉跟做梦似的,一睁眼,你竟这么高了。”

    “再有三个多月,我就年满十六,祖母还希望我是小不点吗?那可真是妖怪了。”简珩眼底溢出温柔,嗓音更是和风细雨。

    难得这样一个喜怒不外露的人,也有感情丰沛的时候。

    “你呀,一张猴儿嘴!”方浅呵呵笑着,伸手点了点简珩脑门。

    九年未见,二人亲昵如故,直接跳过了叙旧与寒暄。

    最为神奇的是,方浅未有半分迟疑,看见简珩的第一眼,便知道,他就是简珩。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见一面不易,下回还不知要何时,却都避开这个略显沉重的问题,单纯闲话家常。

    方浅拉着简珩的手。

    “觅雪,午膳多加几道菜,一定要有松鼠桂鱼,小天酥,昨天不是吊了老汤么,再来一盅煨鸽蛋。”她记着的都是简珩小时候喜欢吃的。

    觅雪低眉敛目道,“是,夫人。”

    简珩连忙止住更多的菜名。

    “祖母,我来可不是为了吃东西,就是陪您说说话。”他笑道。

    是呀,陪她说说话。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畅快的说话了。

    方浅仰起脸,眸中泛着水光,笑道,“你的小媳妇还好吗,怎不见带来。”

    简珩笑容微僵,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

    “她不乖,我正调/教着呢,就不带来气您了!”他心不在焉道。

    “不是说她命格奇特么,慧朗算到现在也没算出怎么个奇特法?”方浅问。

    简珩摇了摇头。

    “玄学本就真假参半,不可不信,也不可过分相信。她既改不了我的命,我也不想她涉入过深,毕竟……她是外人。”他道。

    方浅仔细瞧着简珩澄净的眼眸,暖暖的,不像简丛,望一眼便是彻骨的寒冷。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不过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她叹息。

    简珩不想讨论阿珑的话题。

    “祖母放心,我自有安排。”他笑道,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上回您托人给我的一堆东西里有个络子特别有趣,谁打的?”

    这些年,方浅闲暇之余时常搜集一些不同年龄阶段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不分贵贱,也不分类别,聚着聚着,便聚满一箱。

    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什么络子。

    简珩让竹清拿来呈给方浅。

    方浅捏在手心,打量半晌,才慢吞吞道,“这个呀,好像是玄娘的。”

    上个月,简丛安排一批人手重新驻守又青苑。

    玄娘作为女学的武艺教习,领着数名拳脚不错的侍女前来拜见,二人一见如故,之后又见了几次,最后一次,方浅把玩手里几颗明珠,却因络子不够紧密,散落在地。

    玄娘二话没说,解下腰间这枚络子递于她。

    “夫人若不嫌弃,先拿去用吧。”她浅笑,梨涡微陷。

    方浅觉着络子上编织的小龙颇为可爱,当即接受。

    简珩沉吟一刻。

    玄娘是吧?

    他记下了。

    方浅笑盈盈的拉着简珩说话

    简珩挑了一勺萘蘅香置于手掌大小的熏炉中,云母片早已烧热,份量与火候拿捏的刚刚好。他抬起双臂,将精致的小炉递于祖母手中。

    “祖母品一品,我这手艺也不比您身边的侍女差吧?”他笑道。

    方浅笑容满面,别说这手艺与专业香师不差分毫,即便简珩一窍不通,她也只会欢喜不已。

    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祖母喜欢什么香,品香时候有哪些小细节。可见也是个惯会讨女人欢心的花/心种子!方浅又怜又爱,不禁摸了摸他的脑袋。

    简珩就尴尬了。

    打小他就不是正常小孩,还真不太习惯别人把他看成孩子。

    因着简珩下午还要回教舍面见先生,方浅并未执意挽留,用过饭后,祖孙二人说了会话,简珩发觉祖母眉眼间似有恍惚,便以为她累了,遂叮嘱觅雪几句,才辞别而去。

    穿过廊下,只见一名侍女端着药碗神情略显慌张的迈入正屋。

    药碗?

    简珩与竹清交换了下眼神。

    依他观察,祖母身体还算健朗,且这药还是用来退烧的。

    竹清瞄了眼简珩的神色,旋即对身旁的侍女道,“不必送了,我自会陪少主离去,你且回屋照顾夫人吧。”

    侍女愣了下,不疑有他,福了福身告退。

    简珩一路出了垂花拱门,又沿墙折回去。

    这里的侍女武功极高,非寻常之辈,竹清不敢过去坏事,只好留在原地等候。

    简珩撩起衣袂下摆,助跑几步跃上树梢,很快消失在屋檐深处,动作轻的像猫。

    侍女将药碗端放案几,有些结巴道,“夫,夫人,还是让奴婢去吧。”

    “滚!”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方浅似乎变了个人,怒容满面。

    似乎侍女再敢多说一句,便要生吞活剥了她。

    侍女吓得连连后退,一叠声的“夫人息怒”。

    直到把人都遣散,方浅神情顷刻垮下,嘴唇微微抖动着,整理了一会情绪才捧起托盘,来到内室靠东墙的博古架前。

    简珩若有所思。

    只见方浅抬手按下机关,咔咔两声,横跨整面墙的博古架立时分向两边,露出一间密室。

    方浅端着药碗走入,大概想让密室里的人透透气,便未落下机关。

    整件事太不同寻常。

    又青苑里藏着谁,为什么不能见光?

    还要祖母亲自照料?

    祖父肯定知晓,为何又不闻不问?简珩有一连串的疑问。

    黝黑的密室设计精巧,还有专门的通风口,因此也没什么难闻的气味,摸了摸墙面,防潮的,他拾阶而下,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不算好,却也足够看清一些东西。

    比如躺在榻上的年轻男子,以及祖母搂着年轻男子,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药,他吃一口,祖母的泪就落一行,期间还不时摸摸他的额头,爱怜不已!

    简珩感觉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

    直到那男子转过头,露出大半张脸,喃喃道,“你是谁?”

    简珩神情巨震!!

    冷谦?还以为眼花,他再定睛一瞧。

    不是冷谦!如此年轻,不过二十来岁。

    方浅的后背僵了僵,却未回头。

    “混帐!”她怒斥。

第45章 找上门() 
竹清蹲在墙角数蚂蚁,一听见动静,两眼发亮,噌地站起来。

    “少爷,这么快回来啦!”他笑。

    也不问简珩发现什么。

    若能对他说,少爷自会如实相告,反之问了容易惹事。

    简珩扫了竹清一眼,很满意,可堪大用。

    “回教舍。”他说。

    大约背着光,竹清看不太清简珩的神色,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转过身,简珩的表情瞬间凝重。

    那个人喊祖母叫姑姑。

    他怎不知自己有这号“表叔”。

    既是“表叔”,又为何拴着锁链?尤为恐怖得是他的肩胛骨被一根食指粗细的链子生生穿透,链子另一端,直接焊在铁柱上。

    因为这个才发热的吧。

    略一思忖,简珩就明白谁干的。

    除了他,旁人就算有心也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权利。

    “珩儿,此事万不可说出去,你便装作什么也不知。”祖母厉声道。

    简珩瞬间就知晓了答案,甚至连过程也猜出五分。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没那么好,毕竟装糊涂很累。

    离开又青苑时,每迈开一步都仿佛千金般沉重。

    简珩在教舍拜见大儒,顾云雾,这也是一对一为自己授课的先生。

    两人面色如常,谁也不提家事,反而针对魏国近来的动向契阔一番。

    顾云雾擅长纵横之道,言谈举止又十分儒雅,讲话娓娓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单从外表,很难令人相信他与暴躁如雷的顾云风是亲兄弟。

    顾云雾也在暗暗观察简珩。

    自己就一个女儿,从小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逼急了,还真不想掺和简氏的是是非非。

    谁让那丫头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荀殷!

    荀殷是什么人?过完今朝不知还有没有明天,岂能托付终身?

    然而荀殷又是大哥的爱徒,他还不能说不好。

    考虑再三,他对简珩很满意,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输荀殷,主要两人长得还有点相似,如此一来,顾明珠应该没话说。

    简珩心事重重,脑子里忽然迸出个呆瓜的笑脸,差不多该收网了。

    师生二人各怀心思。

    呆瓜玲珑将最后一盆花安置好,才拍拍手打水洗脸,顺便也给瞻大哥打了一盆。

    这人做药奴简直太屈才了。

    两人押着一车花来到后山竹屋,他手脚勤快,劈开竹片的速度比撕纸也差不哪去,眨眼就搭好两排花架,不但结构牢固,长宽还分毫不差。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药奴?”玲珑不解。

    手艺这么好,长得又高又大,到哪里不能混饭吃。

    “小时候家里穷,刚好我又挺值钱,就被卖了,卖身契在别人手中,我哪儿也去不了。”辛世瞻道。

    玲珑却听得心中一酸。

    “你别难过……”她感同身受,眼眶就红了。

    辛世瞻嘴角微翕,觉得有必要解释下。

    “我没难过呀,你哭什么?”他问。

    啊?玲珑急忙擦了把眼泪。

    “那你还有家人吗?”她仰头看着他。

    辛世瞻边洗手边道,“死光了。”

    什么?

    “卖了你不是有了银子,为何还会死?”玲珑不解。

    辛世瞻笑了笑。

    “我太值钱了,他们没有享受那么大一笔银子的命,被山匪割了脑袋做成人/皮鼓。”他道。

    玲珑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的眼睛真亮,乌黑的瞳仁仿佛会发光,这样的人不会说谎,可玲珑不信他的话。

    但凡被卖过的小孩都知道“不好看的小孩不值钱”。亏他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值钱。

    难不成小时候好看,现在长残了?

    玲珑暗暗的腹诽。

    辛世瞻嘴角微勾,时间差不多了。

    “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回去了,明天自会把剩下的花送来。”他道。

    “没有了,哦,等我一下!”她说。轻盈的身子三步并两步的跑开了。

    辛世瞻单手支着下巴,心里道,荀殷得多瞎,这样都没看出她是女的!转而又想到那人把温氏特使的妹妹扒了一半才发现人家的女儿身,所以,也就见怪不怪。

    一双素白的小手伸到他脸前。

    玲珑笑眯眯的望着他。

    “瞻大哥,这是小龙络子,送给你。”她的音色很好听,带着点楚国口音,软软的,“你在白域见得人多,如果有人问起,可不可以告知我,让我见见她。”

    辛世瞻点点头。

    “好。”他道。随手将络子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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