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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张姓渔夫,目光又要再次陷入迷茫。远处伫立目送二人的谢真人大袖一挥,洞天虚空中的无形禁制,似乎有了某种响应。
张姓渔夫神色如常,正待说些什么。
陆北沉声出言打断道:“此地诡异至极,可能有妖怪出没,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张姓渔夫闻听此言,下意识地往四处寻觅,哪里有梦中所见的场景。
当即就是被吓的一哆嗦,忙不迭地跟上了陆北和陶璟二人的背影。
谢真人却是笑了笑,心道,妖怪么。
撸起自己的衣袖,一眼望去,手臂乌黑,肌肤僵硬似铁,如同老树枯藤一般。
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道:“还真是妖怪啊……”
第82章 夜间不期遇()
沅水之上
扁舟轻摇,夕阳斜照。
秋水共长天一色。
瑟瑟秋风而来,陶璟与陆北二人负手船首,迎风而立。
陶璟眉宇间尚有难掩的欣喜之色。
见陆北按剑立于船头,目光悠远,神情沉静。
就是疑惑道:“陆兄,还未问你,方才为何如此轻易地拒绝了谢师的美意。”
陆北收回眺望桃花源的目光,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缓声道:“陶兄不用为我感到遗憾,方才虽然决断于刹那之间,实则我在心中已权衡再三了。对了,还未恭喜陶兄呢。”
陶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现在尚不知回家之后,要如何与母亲交待呢。”
陆北笑了笑道:“直言相告最好,我想令堂是能理解陶兄的选择的。”
陶璟思索片刻,长叹一声道:“只能如此了。”
说到此处,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只余幽幽流淌的江水,在耳畔低鸣。
……
夜色朦胧。
陶家门口。
灯火之下,七株梅树,在冷夜中,寂静耸立。
陶璟双颊微醺,站在门口台阶上,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语气诚恳感激道:“陆兄,方才多谢帮我劝住家母。”
陆北淡淡一笑,顿声道:“陶兄,其实你真正要谢的恰恰是令堂。”
陶璟微微一怔,苦笑道:“陆兄,却是说的不错。”
言到此处,陆北拱手道:“陶兄,留步吧。”
陶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那陆兄路上小心。”
二人道别之后,陆北便转身离去。
明月初出,清辉普照。
在回客栈的路上,陆北想到方才在陶家的场景,此时仍觉的好笑不已。
听闻陶璟要去山林之中修道,陶母果然震怒无比。
当时,就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到处追着陶璟要打。
若非陶璟再三解释,修行不忌婚姻之事,再加上陆北在一旁极力劝说。
陶母恐怕就要哭天抹泪,寻死觅活了。
然而,纵然如此,陶母也是好一番埋怨。甚至要在近期之内,先给陶璟物色一门亲事,生怕陶家香火断绝。
直弄得陶璟苦笑不已,但也不敢再次拒绝。
想到此处,陆北就是无声地笑了笑。
冷风袭来,闻到自己这一身酒气,陆北摇了摇头,继而不再多思,大步向客栈而去。
月光无声洒下。
陆北行了约莫半刻钟,转过城南一道巷口。
巷子狭窄,光线倏然黯淡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冒冒失失地冲过来,陆北下意识地架起右臂,推开来人。
碰……
其人倒飞三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一吊药包,一只手捂着脚踝,痛苦地低哼。
陆北神色一清,醉酒后的迷离眼眸,熠熠闪烁。
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没事吧。”
陆北目力极佳,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去,赫然发现此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脸膛青年。
此人身着粗布麻衣,面容苍白,神情痛苦地抱着脚踝低声哼着。
这人,他有印象。
正是昨日所见的那个樵夫,好像是叫做刘海来着。
刘海只觉得最近分外倒霉,走个夜路也能撞到人。
而且还是自己冲过去,反而被人撞飞。
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青衣少年执剑而立,神色关切地望着自己。
刘海疼的抽了口凉气,强自道:“没事儿,就是脚踝扭了一下。”
陆北上前搀扶,建议道:“看你伤得不轻,我送你找个郎中瞧瞧。”
刘海摆了摆手,婉拒道:“没事了,公子你先走吧。”
说着兀自站起来,但没走两步路,就是疼的眉头一皱,面色更为苍白。
陆北清咳一声,沉声道:“这位兄台,莫要逞强。还是我搀扶你回去。,你这样,若是留下病根,就是在下得不是了。”
说着,不再管刘海的拒绝之意,径直去搀扶刘海。
这次,或许是陆北的落下病根的言语起到了作用,刘海没有再次拒绝。
随着刘海的指引,陆北将其送到城南巷口的一处破旧的农家小院中。
吱扭一声,院门推开。
屋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继而一个老妇人低声问道:“是小海回来了么。”
刘海忙是高声道:“娘,是我。我给您抓药回来了。”
陆北扶着刘海在茅草屋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火石打起,点起油灯。
一灯之下,晕黄光辉铺满屋中。
陆北目光向周围望去,发现刘海家果然清贫无比,三间茅草屋中,没有几间值钱的摆设,可谓家徒四壁了。
这时,一个老妪自里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长竹棍。
其人面容枯皱,满头银发,两眼无神,竟然是一位盲人。
“娘,您怎么出来了。风寒还没好呢,要是再见了风,受了凉,如何是好。”
刘海神色急切地道。说着,就要起身迎去。
但还未动作,就是哎呦一声,满头冷汗地无力坐在椅子上。
“小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
老妪听这声音不对,忙是问道。
陆北看得不是滋味,就是出言宽慰道:“老人家,在巷口我和刘海相撞了一下,令其受伤,实在过意不去。”
刘海眼眸微动,忙出言道:“娘,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怨我今天心事重重,神思不属。
撞在了这位公子身上,脚踝扭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伤。”
听完此言,老妪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仍是出言责备刘海道:“小海,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啊,你等着,为娘去给你拿跌打药酒去。”
说着,老妪就是去里间取跌打药酒。
刘海此时见陆北仍在原地,憨厚笑道:“这位公子,不必担忧。这种伤势,某在山中砍柴,都已经是寻常之事了。”
见陆北神色稍定,又是出言道:“公子,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回吧。”
陆北沉吟半晌,自怀中取出五两银子。歉然道:“在下陆北,刚才无意间伤到刘兄。这些银子,你先收着好买些补品养伤。”
刘海目光一凝,仍是拒绝道。
但陆北坚持将银子放在桌子上,拱手道:“今夜天色已晚。明日,我再来看刘兄。”
说完,转身告辞而去。
刘海喉咙滚动几许,最终收下银子。
第83章 听言观其行()
翌日。
洗去一身酒气,换上一身素白衣袍的陆北,向刘海家而去。
经过一夜,又涂抹了药酒。刘海的脚踝扭伤,已经渐渐无碍。
刘海将陆北迎入家中,二人落座。
刘海拿起昨夜的那五两银子,推辞道:“陆公子,这银子你收回去吧。”
陆北笑道:“刘兄,不必太过客气。这银子你不收下,陆某于心不安。”
两人又推辞了几番,刘海见陆北神情淡淡,微笑不语。就是讪讪笑笑,将银子收入怀中。
二人用过几盏茶,叙话一番。
陆北问道:“我见令堂……眼睛怎么似乎不大方便。”
刘海叹道:“我娘这眼睛,其实是经常在灯下作针线活,熬瞎的。”
闻言,陆北心中微动。看来,眼前这刘海多半就是那位戏金蟾的樵夫刘海了。
原先,自己本已经有所察觉,现在倒是可以确信无疑了。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陆北一路经历何其坎坷精彩,挑了一些不太重要的随便讲给刘海。
直听得刘海,两眸微微闪耀起来。
不知何时,二人随口聊到了游戏风尘的仙人起来。
这时,刘海目光中隐藏着一丝亮光,期待地问道:“陆公子,你说那些仙人,是否真的可以令凡人断肢重生,盲眼复明。”
陆北不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刘海神色激动道:“那么我娘的眼睛有救了。”
陆北微微笑道:“话是这般说,但仙人行踪飘忽,何其难寻。”
刘海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某前几日,在客栈之时,听说衡阳郡有仙人游戏凡尘,我想去寻找一番,碰碰运气。”
陆北惊疑不定道:“衡阳郡?”
刘海笑道:“陆公子有所不知,听说衡阳郡月前发生一场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一些米商趁机哄抬物价,更有一个梁姓大米商以次充好,缺斤少两。
结果被仙人戏弄,一夜之间,一仓库白花花的大米,全变成了沙子。而城里的穷苦人家的米缸却被装的满满的。”
说到此处,刘海眉头挑起,大眼中满是喜色,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看来平日里没少被为富不仁的大户欺负,闻听这传闻,心中快意。
陆北眉头微皱,蝗灾,仙人,惩恶扬善……。
刘海见陆北若有所思,当即问道:“陆公子,听你说,也要去衡阳郡。”
陆北心不在焉地道:“恩,是要经过衡阳郡。”
刘海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提议道:“陆公子,不如你我二人同行如何。”
陆北深深看了刘海一眼,顿声道:“你母亲在家中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家,行动不便,可如何生活。”
刘海此时也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就是……我娘该怎么办。”
“对了,隔壁赵大婶家……我可以暂且拜托赵大婶照顾。”
刘海神色踌躇道:“陆公子,现在衡阳郡中,灾荒严重,很可能有一些吃不上饭的灾民剪径行凶,若是我一人上路,恐怕有性命之危。”
说到此处,刘海偷偷地观察了一下陆北的神色,继而语气诚恳道:“我知道陆公子是有本事的人,不知能否带我一起上路。若是无陆公子这样的侠义之士相伴。某很可能不幸遭了贼人,我一人丢掉性命事小,但我娘可就孤苦无依了。所以,公子你看……”
说到最后,刘海声音越发低沉。
陆北心下凛然。
心道,这刘海不愧是前世有名有姓的人物。虽是山野樵夫,竟也能对时势有着自己的判断,果有过人之处。
见自己看出他的小心思,察言观色到自己的微妙态度,反而不再掩饰其真实用意。
而且话里话外,竟然……
陆北下意识地就对刘海外憨内精的性格,微微感到不喜,但念其还算至孝良善,一时间就踌躇起来。
陆北微微收敛情绪,他实在不愿作一个轻易就被情绪影响判断的人。
神色无悲无喜地道:“好吧。明日清晨辰时,我在城东等你。”
刘海闻听此言,心中喜不自胜,忙自感激不提。
陆北出了刘海家,施施然回到客栈。
一路之上,还在回想刘海其人的性情。
圣人言,听其言,观其行。
这刘海性情看似淳朴真挚,为何却给自己以莫名的古怪之感。
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他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有些小老百姓的狡黠圆滑,谨小慎微,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
难道只允许自己心机深沉,就不许别人有些微妙心思么。
想到这里,陆北哑然失笑,继而不再多思。
第二天,拂晓时分。
陆北结过客栈账目,背起【锦瑟】瑶琴,再次来到陶家。
陶璟将其迎入正厅,二人用过几盏早茶。
神色疑惑道:“陆兄,一大早匆匆而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陆北笑道:“陆某,此来是向陶兄辞行的。”
“辞行……陆兄要走?怎么这般仓促。”
陶璟神情疑惑地问道。
陆北点了点头,凝声道:“陶兄也知道,陆某要往湘南,办一些事情,因此不能在此地久留。”
陶璟闻听此言,见陆北神色坚决,思索片刻,方道:“陆兄,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多留了。”
陶璟语气十分遗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