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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气得浑身颤抖,星眸含煞。
连平时刻意保持的温婉若水的心绪,一时间都是难以自持。
陆北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二人,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微笑道:“二位一路风风火火,跑到陆某居处,所为何来。”
见这淡淡笑意,韩湘子就是怒道:“你莫要装傻。你这无耻下作之徒,昨天做出轻薄无礼之事,还敢有脸上门。”
韩湘子原先还不知,但就在方才,何香支支吾吾地将自己昨晚被陆北撞倒之时,趁机被其人占便宜的事情,含糊地说了下。
当即听得韩湘子,怒发冲冠。
原来方才二人在掩荷斋之时,何香听闻婢女司夏,所言从蜀国来了个陆姓少年,住在了何府东院的抱厦厅。
何香心智不俗,并不像一般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谙世事。
当即就凭借着只言片语,猜测到了,当是父亲平日里所言的与自己有着姻亲之约的陆家少年。
说来,那份婚书,她娘的房中尚存放了一份,平时总用来打趣自己。
她又如何不知。
若她只是个普通闺阁少女也就罢了。但可惜,在两年前,她不止一次地在睡梦中,梦到自己是腾云驾雾,逍遥纵横的仙人。
以前,她和母亲讲述,也只是被母亲笑着当作小女儿家的梦呓之语。
并不以为意。
但实则,她发现自己从梦中获得那一手神奇的医术,这两年来是真正治疗了一些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的。
她这两年来,仰仗着从梦里获得的医术,不断治愈穷人,积德行善。她起初只是觉得好玩,但长此以往,她发现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尤其是看到一些穷苦人家发自内心地感激自己时,她都会感到一些满足和骄傲。
为此,她甚至暗地发下了,一生不嫁,救治天下穷苦百姓的大宏愿。
而且,梦中也似有声音,或许是在潜意识里,都不允许她动那些儿女情思。
因此,哪怕与气度翩翩,才艺不凡的韩湘子早已是多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她仍是不曾为之动心分毫。
对于和陆家的婚约,她是深深厌恶的。
闻听韩湘子说昨日的那个少年,来到何家。
心思辗转之间,就是明悟,所谓的陆姓少年,定是昨夜的那个登徒子。
这种无耻下流之人,还想娶自己……做梦呢。
何香心思急切之间,当即有所保留地就和韩湘子计议一番,来到抱厦厅中,想让陆北知难而退。
闻听韩湘子此言,陆北无声地笑了笑,兀自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冷冷道:“陆某,不是太明白阁下的意思。还有不知阁下是何府的什么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他陆北一路小心翼翼,与人为善,结果处处被踩,步步受虐。
都快被人骂作圣母婊了……
他虽非飞扬跋扈之人,性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清内敛。很多事,他其实都懒得计较。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出言侮辱的。
眼前这人在何府门前……而今又,呵呵。
他陆北一生,何须向人解释。
他当年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念及此处,不再言语,又是呷了一口清茶,也不看眼前这一男一女。
韩湘子听陆北问自己是何府的什么人,又见陆北宛若无视智障的淡漠神情。
当即面皮涨红,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或许是方才奏箫之时,用气过多,头昏脑涨。
脱口而出道:“我是何府的姑爷。”
噗……
一口茶水喷出。
第97章 锦上添花易()
陆北喷出一口茶水。连连咳嗽几声,面上古怪之极,神情似笑非笑。
他承认,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失态了。
不过转身便神色从容地,搽干净砰溅几案上的茶水。
韩湘子此时也反应过来,面色大窘道:“不是这样的……”
“够了。”却是被何香清冷的声音打断。
韩湘子嗫嚅着还待解释,但见何香俏脸冰寒,神色不善。喉头滚动几下,终究低头沉默不语。
陆北微微一笑,往何香看了一眼。
心中思忖。
他倒是小瞧眼前的这位未婚妻了。
不愧是天仙大能转世,倒是少了闺阁女子的娇羞忸怩。
不过未免也太傲气了些,想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失一笑。
何香冷冷瞥了一眼陆北,陆北目光平和宁静,笑而不语。
半晌,何香转过脸来,脸上寒霜化去,笑意莹然道:“湘子,你不是下午还要去乐坊应卯么。”
韩湘子愣怔一下,见何香正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沉声道:“恩,我想起来了,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说着,拱了拱手,拿起玉箫,转身匆忙地出了抱厦厅。
陆北望着韩湘子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微震惊。
……韩湘子,玉箫,何仙姑。
八仙么。
陆北心中冷笑一声。
还真是走哪儿都能碰到这一帮人。
转过脸来,望着何香的目光却是玩味了起来。若是我趁此良机将其格杀当场……
陆北目光开始邪魅娟狂起来。
恩,倏然神色一清。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极端的想法。
八仙之中可恨的是吕纯阳,刘海等人。
为何会有这般残忍的念头。
陆北心头微凛。
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自自己从西涯山之后,心性方面好像出了些问题。
正待细究,摇了摇头,一刹那间又似忘记了什么。
陆北咳嗽一声,脸上苍白无比。
何香方才感觉突然受到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锁定,转眼向陆北望去,发现少年病态的苍白脸上,神色微微迷茫。
她只当是错觉,并未在意。
何香扬起细长的脖颈,凝声道:“本姑娘这次,就是来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嫁给你这种无耻之徒的。”
说完,也不待陆北反应过来,就要向外间走去。
陆北望着眼前粉衣少女骄傲的如同孔雀的样子,心中冷笑。
当即顿声道:“何姑娘,留步。”
何香转过身来,冷嗤一声,讥讽道:“你还有何事。”
又是一个贪图我何家荣华之辈,看你如今有何话说。
陆北似笑非笑道:“姑娘今日来此,自以为良好地发了一通火。”
说着,陆北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间微微有些慌乱的少女。
“你要干什么……”
少女眉睫轻动,脸上满是羞恼之色。
陆北目光中一丝邪魅挣扎着浮现,目光盯着何香,一字一顿道:“你以为陆某很想娶你么。”
那最好不过……
何香细长脖颈扬起,胸脯微微起伏,正要还上一句。
“胸小的女人。”
一道低沉戏谑的声音在何香耳畔响起。
何香目光震惊,檀口微张,难以置信。
登徒子。
“好走,不送。”陆北转身负手,径直去端起几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你……”
何香如玉葱纤细的素手,哆嗦着指向陆北,继而满脸羞愤之色,转身往外掩嘴跑去。
眼角一滴晶莹,无声随风飘落。
彼时,抱厦厅外的几株风信子,暗香浮动,幽幽而来。
陆北坐在绣墩上,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报复,甚至掺杂着亵渎之后的快意。
八仙又如何。何仙姑又如何……
恩,不对。
我为什么会这样。
陆北摇了摇头,忽然皱眉沉思不语。
为何,为何。
陆北不知,此时心脉潜伏着的那座三品【毁灭黑莲】黑紫光华,突然微不可察地一闪而逝。
不说此时的陆北摸不着头绪,单说韩湘子神情郁郁离了何府,失魂落魄地来到了信乐坊。
彼时,原先阴沉的天空,日光渐出。
信乐坊门外。
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正和一群人等在门口。
见到韩湘子远远走来。
就是大声抱怨道:“我说湘子,你上哪儿去了,人家刘老爷都来催了。一群人都等着你呢。这个月的工钱,不想要了。”
韩湘子激灵一下,招呼道:“陈姨,我这就来。”
陈姓妇人似讥还劝道:“又是到何府去了吧。湘子,你说你能不能不做那白日梦。你是什么身份,人家何家小姐又是什么身份。别当从小一起玩到大,就真的能痴心妄想了。”
韩湘子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好了,不说了。城西的刘老爷都等急了,也不知道这老不死的,这是纳了第几房小妾了。”
艳丽妇人说着,招呼一声,身后乐坊班子呼啦啦地起来。韩湘子见此,也是忙拿起腰间的洞箫,长叹一声,快步跟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何府。后院。
何度端起茶盏,一边用茶盖细心地拨着茶叶,一边微笑看着妻子何氏。
门口正站着一个俏丽的红衣婢女,正是红玉。
何氏皱眉道:“我们就这么不管不顾。”
何度呷了一口茶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可管的,你不是说过,我们的女儿很有主张么。”
何氏叹了口气,凝声道:“终归是平日里,我宠溺她过多了。”
啪嗒一声。
何度放下茶盏,沉声道:“过一会儿,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位陆贤侄了。”
他饱读诗书,行事向来缜密。先前见陆北神色踌躇,似有未尽之言。
心底已然是起了一丝疑惑之意。
想到此处,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这位陆贤侄,心思深沉,他有些看不透啊。
……
云头之上。
脚下浮光掠影,身旁风声呼啸而起。
铁拐李和汉钟离笑语着往前遁去。
二人自与吕纯阳在武陵刘海家分别之后,一路游历了荆南数郡,寻觅所谓的八爻之数。
初时,二人表面风轻云淡,但实则心中已然存了焦虑之意。
关切到真仙之事,如何不能让修行中人,心情激荡,起伏不定。
可惜,正如昔日陶璟所言,【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千方百计,苦苦寻觅,往往落了下乘。
寻道之路……多在于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人修行多年,纵然一时执着。没有多久,也是醒悟起来。
不再刻意寻找,反而游戏风尘,尽遵本心。
此时,钟李二仙正在以神念传音沟通之时。
突然远远向下望去,只见下方一个小镇之中,一户人家正在吹吹打打,一顶花轿,被几个轿夫抬着,晃悠悠地向县城而去。
似乎在送闺女出阁。
钟李二仙对视一眼,汉钟离笑道:“李道兄,正好你我二人赶路,饥渴难耐,到下方迎亲之家,讨杯水酒喝。”
铁拐李微微一笑,运起赤色法目,穿透浓厚缭绕的云雾,向下探去。
朗笑一声,当先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营道县城西而去。
汉钟离摇头笑了笑,心道:“还真是老样子,说走就走。”
当下同样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紧随其后。
黄昏之时,余晖脉脉。
城西,刘家。
朱红大门外,两串红彤彤的喜字灯笼挑着。
两个家丁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地望着来往进出的宾客。
不时有门房的吆喝声响起,间或有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城南惠和商行,孙掌柜具贺仪,白银五十两。
城西李记绸缎庄,李掌柜具贺仪,上好蜀锦十五匹。
城西倚翠楼,云三娘具贺仪,玉如意一柄。
……
钟李二仙远远走来,铁拐李拄着黑幽幽的铁拐,来到登记的门房前,喊道:“钟离权,铁拐李二人具贺仪,金珠一斛。”
人群惊呼一声,啧啧赞道:“金珠啊,刘老爷好福气,结交的都是贵人啊。”
钟离权摇着蒲扇上前,苦笑道:“道兄,你我二人哪来的金珠一斛。”
铁拐李此时微笑不语。
这时门子记录下来,另一收礼之人,此时抬脸笑道:“二位,一斛金珠呢。”
铁拐李摊了摊手道:“已经给你家刘老爷送去了。”
这门子是个青年,闻听此言,再细细打量钟李二仙身上破旧打扮。哪里不知是受了戏弄,沉着脸就要出言骂人。
不远处一个老迈的管家模样的人,闻声而来,笑道:“算了,算了。刘三,这二人既然是来贺喜的,让他们进去就是了。今天可是老爷大喜的日子,不要多生事端。”
叫刘三的青年,闻听此言,收敛脸上的怒意,闷闷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