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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则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你们神族不是、不是心胸宽广，最爱讲仁爱正义，维护天地秩序。魔族秩序紊乱，会影响其余几界的生灵，这样也不管么？”
沈时颇为同情道：“那都是书上写来骗人的，你竟然也相信。是祁沅下手太狠，都把你打得脑子不灵光了吗？”
……你才不灵光。
夷则垂眸掩住眸中浮现的情绪，道：“那你们要怎么样才肯帮忙？报酬不是问题，我会尽我所能予你们所求，只要你们能除掉祁沅。他若不死，魔族早晚会死在他手上，魔界好歹是承载浊气所在。若是魔族消亡，浊气难免会外泄，届时你们神族也无法置身事外。倒不如早些动手，免得追悔莫及。”
第230章 把殿下留下（）
四周沉寂下来，夷则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头见东华用布擦拭剑身，长剑入鞘在他手中消失。东华握住竹竿掂量几下，似乎是在考虑将它丢出去，怎么都不像是要帮他的样子。
夷则咽了咽口水，不解道：“帝君不再考虑一下么？”
东华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考虑过了，本君不想帮你的忙，也不想管魔族的事。本君不喜这些麻烦的事，更讨厌有人将主意打到本君身上，用花言巧语来糊弄本君。”
夷则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一旁的沈时，不死心道：“那你也想帮忙么？你不是一直想着救人么，你是神仙，魔族可以不管，但浊气外泄会伤害到其他生灵，那样你也不在乎么？能未雨绸缪是很难的好事，你不是……”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沈时笑道：“我不过是个小神仙，受过重伤还未痊愈，怎么可能打得过实力大增的祁沅。即便我身体恢复，我也不想被扯进你们的事里。不用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我从未说过我是心怀大爱的神仙，我所剩下的时日不多，不急着送死。”
求人办事本就该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夷则被拒绝只惊讶片刻被恢复过来，他没再想别的理由找他们帮忙，为今最重要的是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只是东华肯放过他，还有机会去找其他人来帮忙。
还不待他开口，东华握紧竹竿凝起仙力，手一抖，夷则被扔出去，化作黑点消失在水天相交处。钓鱼线嗖的收回，鱼钩晃动几下才平缓下来。
东华平静道：“回去吧。”
沈时乖巧地点头，动作迅速地离开，心下暗暗感慨，尊神不愧是尊神，光是气度就是她这样的神仙及不上的。哪怕是魔君到他面前，他也能面容沉静稳如泰山，甚至还是动作如行云流水，几下就将魔君制服。
时辰尚早，沈时便打定主意在外头转悠片刻，太帝宫里有一片园子种着许多花草植物。此处灵气充裕，草木生长旺盛，瞧着便是被人好好打理过。不远处有座亭子，她一步步往前走，有意无意打量着周围的花草。
“殿下……”
轻到微不可查的声音，沈时顿住脚步，又细细听着，却没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待她又往前走时，更多的声音响起，或清或沉，有年轻的又年迈的，轻声唤着殿下。
沈时不晓得那是在喊谁，她走进亭子里，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坐在石凳上，眼皮阖上怎么也睁不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有人在她耳畔低声说着什么，可她实在辨别不出来。
睡梦中，沈时觉得自己似乎又变回一个种子，但是又有些微的不同，像是一团种子形状的灵力。四周的灵气向她聚拢过来，灵力逐渐凝成实质，变成一个种子。
“咦，怎么变成了种子？也罢，种子也挺好的，指不定还能因此躲过一劫。”
似乎有人将她捡起来放在掌心，柔软的触感，极淡的香味，温和的语调。沈时的记忆里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她想着调动自己身上的灵力开个天眼看看清楚，却不想听到破风声。
“去吧，小家伙，好好感受这个世间的美好。”
那道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眼前的光一点点消失，被黑暗吞没，她只能看见自己身上发出的光。那种被禁锢住的感觉有几分熟悉，她想了许久，察觉到周围松动才记起来，那是种子破土时的感觉。
一点点挣脱禁锢往上爬，才有机会接触到温暖的阳光和雨露，能茁壮成长。她长得很快，至少比她以前破土而出的速度要快，成为幼苗后几乎眨个眼就长高点。头顶苍穹日月星辰飞速变换，时光的流逝极为明显。
带到长成一株绿植，沈时不再生长，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似乎变换的速度减弱许多，她偶尔能瞧见流星从一端滑向另一端的尽头，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来到这里，花草摇晃发出声响，仿佛有人在低语。
终于，有人停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铲子松动她周围的土，将她连根一起挖出来放进花盆里。沈时看不清那人的脸，也不晓得那人是谁。只觉得自己不该被带走的，本来……本来她应该在此处长大开花，然后化成人形的。
她被迫留在花盆里，被带得越来越远。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说：“殿下……把殿下留下来……坏蛋，把我们的殿下还回来……”
殿下是在喊她吗？
沈时不晓得，凝起为数不多的灵力挣扎着，却被轻而易举地化解。这样的挣扎力度就像小宠物摇尾巴的撒娇，对于拿着花盆的人来说或许连注意也没注意到。
等到一座屋子前，沈时方知带着她的人是伏羲。他没有给她灌输灵力，每日就浇水带她晒太阳，像是纯粹将她当成植物养着。有些生出灵智的植物，摇晃着枝叶喊她殿下，夸她可爱好看。
这是沈时头一回感受的植物的灵智，她却无法说话，只能摇两下叶子。她不清楚伏羲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偶尔然见听到他和束时的对话。说是听到其实也不太对，那是有植物给她传话才晓得的。
束时问道：“尊神可晓得六界将有大灾难？虽比不得洪荒时的那场大灾难，却也会带来极大的损坏，小仙推算出尊神这里有能挽救这场灾难的灵物，不知尊神可否将它交与小仙，小仙定会好生照料的。”
伏羲握着手里的纸翻过一页，不咸不淡道：“天命自有安排，这些事不用你来多管。且不说有没有你说的大灾难，灵物也不知存不存在，即便真的都有，放在本尊这里不是比你那处要安全许多么。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妄图得到它，也不要想着掌控它。”
束时咬了下唇，不甘心地辩解道：“小仙并非是想掌控它，只是觉得早些做准备为好。”
“推演之术，本尊也用得不错，却没算出来你说的什么大灾难。”伏羲唇角微勾，面上浅笑着，“想来兴许是术法修习不够精深，都比不上你这个小辈，真是惭愧，看来本尊又得闭关了。”
束时一惊，顿时呼吸都紊乱起来：“尊神息怒，小仙不是这个意思。”
第231章 被隐瞒的事（）
后头的话没什么意思，沈时也仔细听下去，她猜测着束时多久后会来强行将她带走。此处的时间流逝快，她没等多久就碰见束时跌跌撞撞走来，她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残余一抹血迹。
她抹掉嘴角的血，抱起花盆往外跑。一路上，植物低声骂着坏蛋，把殿下还回来。可束时一点也听不到，即便听到也不会把花盆放下来，在她眼里，手里的这个花盆里装着的是许多生灵的性命，怎么可能会放下。
几个眨眼，她被挪到花海里，此处的花草植物更多，仍是轻声唤着她殿下。束时给她渡灵力，被她排出体外，没多久化作灵气四散开来。束时的灵力温和，应当是被很多人喜欢的那种，可沈时不喜欢，她也说不上是为何。
许久之后她才晓得，灵气被炼化为灵力，就像被打上印记。而现下的沈时还是灵植，天地孕化的灵物，不喜欢接受这样带着强烈印记的灵力。倘若真的想温养她，她兴许还能勉强接受，可束时的灵力是想让她提前化形降生，她自然会强烈地排斥。
沈时经常能听见有细微的声音骂束时不安好心，坏心眼，束时那样温柔的人，很多人都会喜欢她，自然而然地向着她。可是她想利用沈时，就被那些植物所厌恶。本来她什么也不做，沈时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化作承载邪气的媒介，但她心急，想要提前催化。
没有多少人会在乎一株植物的命运和感受，但身为同类的植物会，尤其是这个被利用的还是他们关爱的殿下。可没有化形的植物，即便厌恶怨恨又能有多少用。
——
沈时从梦里醒来，察觉到眼角有些湿润便擦了擦，不想这一下眼泪彻底止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心里很难过，却不知自己在难过些什么。轻柔的风吹来，似乎是在安抚她，将她的眼泪带走。
“殿下别哭，我们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细碎的声音响起，许多不同的音色混杂在一起，说着安慰的话。沈时地眼泪渐渐止住，她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起身回到自己屋里。不想见到大白坐在外头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卷书，桌上堆着好几堆书。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眼，语气很是随意道：“你回来了。”
沈时点点头倒也不在意，她信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了几页又合上，拿起别的书好奇道：“你看这么多史书作甚？史书记的事大多一样，没太大区别，若是想晓得什么秘辛，这种书里写的未必都是真的。”
白泽合上书，翻开另一本：“就是要从这些事里抽丝剥茧，找到被他们隐瞒的东西。有些人些史书，明明晓得事情是什么样的，偏偏喜欢加以遮掩，而有些人是听别人说的，自己写时便添油加醋变成一个新的故事，而最初的真想就被隐藏在这些书里。真正不想被人晓得，不会被记下来。可有人些人就是喜欢对着干，要隐晦地记下来。”
沈时哦了一声，无法理解大白这样的喜好，她看书就喜欢看个故事，要么看些能派上用处的。见大白看得认真，她脱口而出问道：“那你有看出什么吗？”
白泽翻书的手一顿，盯着书页上的字，缓缓道：“没有多少，即便有也是早已晓得的。”
沈时想想还是夸赞他几句，转而走进里头。朱雀坐在扶桑花上，灵气汇聚，察觉到周围气息不对劲。她睁开眼睛，瞧见沈时坐在旁边的圆凳上，垂眸敛目心情有点低落。
“你这是怎么了？”朱雀轻声笑道，“又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看清沈时额上的印记，她顿时收声，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个印记她曾见过，是在洪荒那场大灾难后，在一个女子身上见过。她行走过四海八荒，洪水退去露出大地，草木复苏，灵气也在一点点恢复，尚且年幼的神明和灵物得以生长。
没过多久，女子便化作细碎的光屑消失不见。有人说，她像盘古那样化作滋养天地的灵气。可没人晓得这个女子从何而来，又为何突然出现在那里。但她确实救了不少生灵的性命，也带来生机。
从洪荒的大灾难里存活下来的神灵大多都陨落，唯有几个小辈留下来。其中便有他们四只镇守四方的灵兽，后被称为圣兽。存活过一段时日的生灵说，那是天地灵气的化身，挽救生灵，给予他们重获新生的机会。
朱雀不晓得那样的说法是对是错，但沈时无论有没有那样的印记，都会消散在天地间。她凝起灵力让自己长大许多，站在桌上踮起脚尖摸摸沈时的脑袋。
她安抚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沈时稍稍偏头看过去，勉强扯扯嘴角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就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稀里糊涂活到现在，若说我经历的事少么，其实也挺多的，有趣的，危险的，开心的，难过的。旁人鲜少能有我这样的经历，我是该知足了的。可是，”她停顿下，手指点在自己胸口，“这里好像还缺了一块。”
朱雀看着陷入茫然的少女，愣怔片刻，忽然笑起来：“有些东西要自己去体悟，你虽没有多少时间，但在这段时日里或许就能明白了。即使不明白也无妨，带着遗憾也好，有遗憾才会又念想，记着要去圆自己的心愿。”
沈时似懂非懂得点了个头，问道：“那你有遗憾吗？”
朱雀眸中带着点怀念：“有啊，有太多遗憾才会不甘心，想要回来。许是感动天地才会有机会回来。沈时，你觉得自己身上什么东西最重要？”
思忖片刻，沈时不确信道：“我的命？”
朱雀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语气轻柔得不可思议：“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用想太多，好好珍惜现下的